這曹國舅乃是當今曹皇后之長弟, 自恃爲皇親國戚,便有些作威作福,利用權勢做些不法的勾當, 且魚肉百姓、欺壓良民, 一味斂財, 貪得無厭, 但因他是皇后之弟, 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何仙姑等深知曹國舅不能自己的便是一個“貪”字,那日他悟得錢財如糞土,便可得道成仙了。在此之前, 須要他吃些苦頭才行。衆仙一面給穿山甲療傷,一面商議如何點化曹國舅。一日, 何仙姑與呂洞賓在街上閒走, 突見街上官兵奔走, 到處張貼告示,看時才知道曹國舅因爲蓄意謀殺一名女子被開封府的包大人打入牢籠, 判了死刑。
包龍圖素來不畏權勢,他斷下的案子就算是當今聖上也不能輕易更改,曹國舅此次恐怕事凶多吉少。呂洞賓笑道:“此番可謂是天助我也,曹國舅歷經生死,自然會有所領悟。”何仙姑道:“生死一線, 人只有經歷生死, 纔會大徹大悟吧。”呂洞賓道:“那我們救他麼?”何仙姑道:“自然是要救的, 不過不是現在。”呂洞賓道:“三日之後, 曹國舅就要問斬, 那我們便在他問斬後去地府走一趟。曹國舅既然是八仙之一,閻王也沒有拘留之理。”何仙姑道:“不錯, 曹國舅成仙之後,我們就可以和通天決一死戰。”
呂洞賓道:“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何仙姑笑道:“你又多慮了,邪不勝正,我們一定會戰勝通天的。”呂洞賓道:“我並不是多慮,仙姑,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小心。”何仙姑道:“你也一樣,無論如何,我們同生共死。”呂洞賓柔聲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仙姑,你永遠記着我這句話。”何仙姑心中一蕩,情不自禁道:“洞賓,有你這句話,何仙姑已經不枉此生。”呂洞賓道:“何必此生?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何仙姑聽了,俏臉飛紅,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快回去告訴他們這個消息吧。”自己轉身便走,呂洞賓也疾步跟上,兩人雖不言語,卻心領神會,雖然即將面臨大敵,卻覺得就算此番凶多吉少,也也了無遺憾。有許多話,不必多說。
兩人回到住所,原來其餘幾個人也早已經知道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怪事,曹國舅弄得天怒人怨,如今自食惡果,滿城奔走相告,自然是人人皆知。三日之期很快過去,全城人都趕去刑場觀看包龍圖怒斬曹國舅,何仙姑等人卻早已在地府等候曹國舅的魂魄。且說午時三刻一到,劊子手的刀一揮而下,將曹國舅即刻處死,觀看之人無不稱快。不過,奇怪的是,曹國舅被斬首之後,屍身與頭並未分離,不過氣息已絕,倒是一件怪事。包龍圖一生斷案無數,所見怪事也不少,他也曾枕着遊仙枕來往地府,知道這必定是天意。正尋思之際,卻見閻王在半空中乍現,除了他,別人肉眼凡胎,並未瞧見,更聽不見閻王言語。
閻王使了個定身之法,對包拯道:“曹國舅乃是八仙之一,此番劫難乃是爲了點化他成仙,他的屍首不能分離,本王要將他屍身帶走。”包拯道:“既然天意如此,臣不敢不從。只是現在就帶走恐怕民憤難平,不如等問斬結束後再交與閻王處置。”閻王道:“這樣更好,你只需將他的屍身放在後山的枯井裡便可。”包拯道:“謹遵王命。”閻王便隱去真身,解了法術。衆人見曹國舅已死,個個歡喜,都相邀慶賀,好不熱鬧。包拯見人羣散去,忙命人依閻王所言,將曹國舅的屍身扔進後山枯井。
且說曹國舅的魂魄悠悠盪盪,心中又是悔恨,又是害怕,半途見黑白無常拿着勾魂索向自己飄來,便知道自己難逃厄運。黑白無常見他並不逃走,奇道:“鬼魂見了我們兄弟跑都來不及,你怎麼不跑?”曹國舅道:“我歷經生死,已經大徹大悟,跑與不跑,又有何區別?”黑白無常都笑道:“你果然是有造化的,也罷,我們也不用鎖你了,只管跟我們走一遭吧!”曹國舅欣然道:“勞煩兩位大哥帶路。”黑白無常便帶着他入了地府。入了正殿,只見閻王高坐再上,手持生死簿,正拿着判官筆在勾畫什麼。曹國舅行禮道:“參見閻王。”閻王道:“曹國舅,你視財如命,殘害無辜,如今本王要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你服不服?”曹國舅道:“我心服口服,甘願入十八層地獄,修心養性,爲今生贖罪。”閻王撫須道:“你既然心服口服,那本王就送你下去吧!”曹國舅雙眼一閉,靜靜地等待着閻王的判決。
須臾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身在陽間。正不解之際,卻聽見不遠處有人道:“國舅兄,我們在此久候大駕。”曹國舅放眼望去,只見七個仙人向自己走來,忙作揖道:“國舅無禮,請教各位仙人的法號。”何仙姑等人忙回禮,一一介紹過了。曹國舅這才知道自己是八仙之一,衆仙又傳他《還真密旨》,引導他潛心修道,早日大成。曹國舅歡心受領,漢鍾離將芭蕉扇輕輕一搖,曹國舅身上的囚服立刻變成了原來的官府,腰間纏着玉帶,手中又多了玉板。
曹國舅道:“還請鍾離兄替小弟換身行頭,這身實在是奢華過分,兄弟日後必定潛心修道,戒了貪念。”漢鍾離笑而不語,曹國舅靈光一現,笑道:“又是兄弟愚鈍了,此生行頭正可時時警醒我。”漢鍾離笑道:“你總算大徹大悟,須潛心修煉,早日位列仙班。”衆仙又回到八仙殿,曹國舅在衆仙指導下休息仙法,不過他畢竟沒有根基,一時半刻也不能列入仙班。曹國舅聽衆仙言語之中說到通天教主,且神色凝重,知道是個難以對付的魔頭,自己也不免着急。衆仙反倒安慰他,不可自亂陣腳。
這日傍晚,穿山甲來到院子裡,見何仙姑獨自在小亭中對月嘆息,暗暗打定主意,向她走過去。其實,他有所不知,何仙姑之所以對月而嘆,不過是想着以往嫦娥對她說過的那個故事。嫦娥每一天都在後悔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爲,那后羿呢?他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擡頭望月,希望尋找到昔日妻子的倩影?穿山甲在她身後輕咳了一聲,何仙姑嚇了一跳,回頭見是他,便道:“你怎麼也來這裡?嚇我一跳!”穿山甲笑道:“是你想事情太出神了,都沒發現我過來。”何仙姑道:“誰叫你這麼靜悄悄的!”穿山甲道:“你是不是在想怎麼對付通天教主?”何仙姑道:“也不全是,不過有些心煩。”
穿山甲從袖中掏出一根細長的紅繩,道:“這是我在玄女廟替你求的平安索,你戴在腕上,不僅可以保佑你平安無事,還可以安神。”何仙姑道:“我看着倒像月老的紅繩,是不是真的?”穿山甲道:“仙姑真會說笑,你就是要紅繩,我也沒處給你找去。”何仙姑笑道:“我不過開個玩笑,誰要紅繩!”穿山甲笑着將紅繩戴在她腕上,笑道:“這下你就沒有什麼煩心事了。”仙姑雖然覺得那紅繩有些刺眼,又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只得笑道:“但願如此。”又見天色已晚,便道:“進屋裡去吧,也該歇着了。”穿山甲點頭道:“好。”
穿山甲將何仙姑送回房間,何仙姑正要關門,穿山甲突然道:“仙姑,無論怎樣,永遠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何仙姑笑道:“好端端的怎麼說這個?”穿山甲道:“仙姑,你只要記着我的話就好,好好休息吧,明天一切都會好的。”何仙姑道:“你也好好歇着。”穿山甲看了她一眼,轉身回房。何仙姑關上門,低頭看了看手腕,那紅繩早已不見,手腕處隱隱透出一圈細微的紅暈,不覺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