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龍三和張果老一路往南海珞珈山求見觀世音菩薩, 龍三平日裡雖然調皮瘋癲,現在韓湘子生死不明,她也無心說笑, 把個張果老也感動不已。誰料千山萬水終到南海, 但見碧波汪洋之中羣山巍峨, 氣勢磅礴。正面一座主山上刻着“珞珈山”三個金色大字。須臾到了一個洞口, 上方匾額上寫了“潮音洞”三個朱漆大字, 這裡便是觀世音菩薩的住所。兩人不敢貿然入內,便在外道:“東海龍三、張果老求見觀音大士。”
只見洞門豁然大亮,金光閃閃, 龍三和張果老只當是觀世音菩薩顯聖,正要俯身下拜。卻聽來人道:“兩位不必行此大禮, 我乃金童是也。”龍三和張果老一瞧, 果然是菩薩身邊的金童。龍三道:“菩薩呢?”金童笑道:“兩位來得不巧, 菩薩前日往靈山雷音寺聽我佛如來講法去也,須一月方回。”龍三急道:“那韓大哥怎麼辦呢?我一定要求見菩薩。”金童笑道:“三公主不必焦急, 菩薩臨行前早已知曉公主會前來求見,因此命我在此等候。菩薩又唸了一偈,命我轉告公主。”龍三道:“什麼話?”金童乃念道:“東海有眼,生生不息。捨近求遠,儘早回頭。”說罷金光消失, 洞門一關, 任龍三如何叫喊也無人答應。
張果老知道菩薩行事向來出人意表, 這一偈語必定暗藏玄機, 便道:“龍三, 你不必着急。菩薩既然留下法旨,我們當細細體味纔是。”龍三道:“到底有什麼玄機?”張果老道:“我方纔聽他說什麼‘東海有眼’, 想必與你們東海有關了,只是這個眼到底是什麼?”龍三靈機一動,道:“難道是說我們東海的泉眼?”張果老道:“是了,這泉眼乃是歷代龍王的龍睛所化,精魂運轉,四海方能生生不息。只是,這泉眼和韓湘子有什麼關係?”
龍三道:“管它什麼關係,看來我要回一趟龍宮才行。”張果老頷首道:“正是,這其中的奧秘恐怕你父王最清楚。”龍三道:“我看還是直接帶着韓大哥去東海,你們也和我一起去。我父王常說要你們去東海做客,這次去豈不兩全其美?”張果老道:“也好,我們正好要聽聽怎麼個救法。”兩人不敢再耽擱,張果老騎上青驢,駕起祥雲,與龍三同返八仙殿。
衆仙見他們空手而歸,都道:“菩薩爲何不前來?”張果老將菩薩的話說了,又請衆仙同去。衆仙自然應允,除了白牡丹和穿山甲,其他人自然都要去東海龍宮走一遭,人多畢竟好說話。白牡丹身子已經痊癒,她卻有一種奇特的病症,不聞葷腥,每日只吃鮮果,飲花茶,完全不似風塵中的女子。何仙姑當她是天生的仙骨,濁氣不侵,清氣入骨,正好於成仙有益,便囑咐她與穿山甲共同修仙,白牡丹雖有些不情願,無奈自己肉體凡胎,也只得應允。
衆仙行至東海海岸,龍三從口中吐出龍珠,又唸了些咒語,只見水分兩路,當中是直入龍宮的入口。龍三道:“你們之中,只有韓大哥不會法術,若他就這樣下去,恐怕不能適應。”何仙姑笑道:“你既然將我們叫來,自然是有法子的。”龍三在頸上戴着的一顆避水珠摘下來,笑道:“這是我東海的避水珠,只要將他放在韓大哥的口中,便可在水中來去自如,如在陸地一般。”張果老笑道:“都說東海龍宮的寶貝天下冠絕,果然如此。”呂洞賓笑道:“若不是如此,當年孫悟空爲何大鬧龍宮呢!”說得衆仙都笑了。
龍三將避水珠放入韓湘子口中,衆仙使了“闢水決”,自可在水中來去。龍三在前帶路,不多時,便見一座金碧輝煌的水晶宮。宮外列着蝦兵蟹將,見有人來,忙上前詢問,見了龍三,都喜道:“三公主,你總算回來了!”龍三不耐煩道:“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輪得着你們說話麼?”又問:“我父王呢?”衆將回道:“稟告公主,龍王在大殿。”龍三便要直入大殿,衆將攔住道:“公主留步,現在去不得。”龍三氣道:“如何去不得?”衆將道:“北海龍王龍母帶着太子來了,正向咱們龍王爺興師問罪呢!”
龍三氣急敗壞道:“什麼?問什麼罪?”那些蝦兵蟹將都不敢回答,龍三心中自然明瞭,不過又是什麼指腹爲婚那檔子事兒。他們來了正好,趁此機會,把話說開了,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什麼龍太子,她龍三才不稀罕!龍三冷笑道:“有什麼去不得?難道他們將我綁了不成?趁此將什麼勞什子婚婚約作罷才和我心意!”便要入殿,何仙姑道:“龍三,你不要衝動,我看還是不要與他們正面衝突。你父王既然將你指婚與他,你這樣橫衝直撞地要去毀約,龍王顏面何存?”那些蝦兵蟹將都跪下道:“請公主三思。”龍三方纔作罷,先回了自己的寢宮。
那些蝦兵蟹將早就奉了龍王之命,若是三公主回來,必要阻止她莽撞行事。不過龍三行事一向顧前不顧後,任性胡爲,若不是八仙在此,又怎能阻擋她?衆仙在龍三寢宮商議,但見處處珊瑚簇簇,珍珠落落,琳琅滿目,流光溢彩,不覺稱羨,都道:“怪道人人都說龍宮乃是天下寶貝雲集之所,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龍三在此住慣了,便不以爲然,只道:“你們喜歡什麼,拿去就是了。”衆仙都笑道:“我們只是心中讚歎,並非存有貪戀。不然,我們還配稱爲上洞八仙麼?”
龍三道:“我愛送給你們便送給你們,既不是偷,也不是搶,誰又說什麼閒話,偏你們這麼小心謹慎。”衆仙都笑了。龍三讓衆仙在外間休息,命侍女擺了些酒水果品,自己卻將何仙姑引至臥室,笑道:“咱們都是女孩兒,你喜歡什麼首飾,只管告訴我。”何仙姑笑道:“我要首飾有何用?戴在身上倒沉得慌。”龍三笑道:“你不戴,自然有別人戴。”何仙姑道:“你指誰?”龍三道:“自然是那個白牡丹了,她又不是八仙之一。”
何仙姑道:“你不知道,她前身是牡丹仙子,現在潛心修煉,自然也不必穿金戴銀的。”龍三笑道:“怕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何仙姑道:“那在何處?”龍三笑道:“你也不必瞞我,我看白牡丹的心全在呂洞賓身上。”何仙姑笑道:“小女孩兒胡說什麼?”龍三笑道:“你不說就算了,要是以後白牡丹搶了你的心上人,你後悔也來不及!”何仙姑道:“越說越不像話了。”這時,外頭侍女稟道:“公主,龍王爺和殿下來了。”龍三忙出去,只見龍王和太子都是面有怒色,看來是和北海的人鬧得不大愉快。
龍王太子與衆仙見過,龍三道:“父王,北海的人走了麼?”敖廣道:“走是走了,不過看樣子還會再來。這可如何是好?”龍三道:“怎麼辦?不過是將婚約取消罷了。難道咱們還怕了北海不成?”太子道:“小妹你說的到輕巧,父王一諾千金,若是毀約,以後咱們東海的威信何存?誰不想做四海之首,你以爲父王容易麼?”龍三對四海之爭雖略有耳聞,但是總不以爲意,以爲東海之盛,遠非其他三海所及,因此也不將他們放在眼裡。如今聽了太子之言,便道:“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嗎?”
敖廣嘆道:“都怪本王當年一時高興,便許下了這門親事。如今鬧成這般,都是我之過。”衆仙都勸道:“世事難料,龍王不必自責。”龍三見父王已經年邁,又因自己而受北海刁難,想到他對自己的萬般寵愛,不覺眼圈紅了。敖廣見愛女如此,心腸也軟了,便道:“對了,你這次回來是爲何?”龍三道:“我是來求父王一件事。”便將韓湘子受傷,觀世音菩薩如何的話說了出來,龍王心道:“好個觀世音菩薩,東海之眼乃是龍宮禁忌,她怎麼說了出來?”龍三追問道:“父王,咱們的泉眼能就韓大哥麼?”
敖廣道:“泉眼乃是我東海的水源,從未聽說有起死回生之效,想是金童傳錯話了。”龍三道:“不會啊,父王你再想想。”敖廣扶額道:“龍兒,父王年老體邁,方纔又被北海的人這麼一鬧,有些頭痛,容父王先去歇息。”接着對八仙道:“韓湘子之事,恕小王無能爲力,還請另圖他法。小王恕不奉陪。”衆仙都看出他故意躲避,卻也不好阻攔,只得先由他去了。太子對龍三道:“小妹,若衆位仙家不着急的話,便領着他們各處逛逛。”龍三心煩意亂,道:“韓大哥這副模樣,父王又說不知道,哪裡還有心情逛呢?”太子對八仙道:“如此便不煩留各位了。”便是要送客的架勢。
八仙公然被下逐客令,強呆在龍宮也沒意思,便告辭離去。龍三好不容易回一趟龍宮,太子命她好生陪父王幾日,以解龍王掛念之苦。龍三雖憂心韓湘子,卻也只得留下,況且她雖然平素馬虎,卻也看出龍王話裡有話,便想着探出個究竟。衆仙上岸之後,呂洞賓道:“老龍王有所隱瞞,到底其中有什麼秘密呢?”何仙姑道:“看他樣子,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只好再行打探。”漢鍾離氣道:“人家都趕咱們出來了,難道咱們還厚着臉皮去討嫌?”
何仙姑笑道:“鍾離兄稍安勿躁,看看這是什麼。”只見她纖手張開,手心赫然是一個五彩繽紛的大海螺。呂洞賓笑道:“仙姑你什麼時候留下這個寶貝?”何仙姑笑道:“你少渾說,這是龍三給我的。這海螺可不是普通的海螺,可千里傳音。”說着將螺口放在呂洞賓的耳邊,只聽見裡面是龍三的聲音:“等我探出泉眼的秘密,會通過海螺告知你們。”呂洞賓笑道:“造化驚奇,果然不錯。”衆仙都覺新奇,都聽了一回。何仙姑又道:“海螺發光之時,便是龍三暗傳消息,咱們耐心等候便是。”衆仙只得寬懷,暫且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