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宛兒……倒是個好聽的名字。”寧如秋垂眸看住宛兒,鳳眸裡流動着晶亮的色澤。須臾,清宛聽到了她這輩子覺得最動聽的話。
她說,“行,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不過只准聽我一人之命!”
清宛乍一聽見,還有些不敢相信,王府中的丫鬟無不希望自己能跟在寧如秋身側,清宛怎麼也沒想到王妃竟會看上她這麼一個辦事總出錯的小丫頭,心中激動之情無法抑制,愣愣的望着寧如秋竟發起了呆。
“怎麼?不願意?”寧如秋失笑地看着失神的清宛。
清宛聞言,驟然回過神來,搗頭如蒜道,“願意願意!宛兒一定不辜負王妃,一定會將王妃照顧的好好的!只聽王妃的話!”
寧如秋淡脣揚起一抹柔美的笑,溫婉的好似夏日裡的涼風一縷,冽冽寒冬裡的暖陽一抹,周身好似也立時攏着淡淡芳華,猶如潔然出塵的仙子一般。
“恩,態度可嘉,但想在我身邊可是有條件的!”寧如秋斂起笑意,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清宛擡眸望住寧如秋,等着她的下文。
“第一,不浮不躁,不慌不亂,拿不定注意的事過來問我就好,第二,謹言慎行,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能說,跟在我身邊,一言一行勢必有人暗中時刻注意,莫要因爲你連累到我和王爺甚至整個燁王府,第三,絕對的忠誠不二,一旦跟了我,你就只能聽命於我一人,哪怕是皇上,太妃,也須得我發了話你才能執行!這些,你可做得到?”
自從桃兒不在了之後,寧如秋便不想再收心腹,但如今對這個小丫頭卻忽然來了興致。
許是被寧如秋的認真所感染,清宛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望着寧如秋,眼神堅定地道,“以後,宛兒的命就是王妃您的!王妃的話,宛兒損了命也要聽!”
後院,荷花池旁。
微風搖曳,荷葉蹁躚,淡淡荷花香飄香滿院。
一抹鵝黃色身影正坐在荷花池旁,蒲扇輕搖,吹得額前髮絲柔然輕舞,櫻脣緊閉,羽睫輕垂,眉宇間似有點點哀怨流轉。
“現在何時了?”
“回葉小姐,此時已是午時,小姐可是餓了?”
轉眼一上午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了,王爺上朝也不知回來了沒有。
“恩……晚些時候再把飯菜端來吧。”葉詩然淡聲道,頓了片刻,又問道,“王爺可有回府?”
“奴婢不知,不過以往這時,該是已經回來了。”丫鬟如實答道。
回不回來,他也不願意來這後院看看她,如今後院裡只她一人,不免顯得冷清,端看着眼前一池荷花,竟無端生出些許惆悵來。眸光一亮,忽的想起什麼來,“王爺喜歡吃什麼你知道麼?”
丫鬟點點頭,“只知道一些。”
葉詩然聞言,方纔眉間的惆悵之色瞬時消失不見,朱脣泛起一抹極淺的笑來,“下午半晌時候,你替我出去一趟!”
過了晌午,寧如秋習慣了午睡,司霆燁想扔下手中奏摺陪她午睡,被寧如秋‘狠心’推走了,司霆燁無奈回到書房繼續批閱奏摺,而寧如秋則在房間裡午睡。
爲不讓有人打擾寧如秋午睡,清宛則守在房門外寸步不離。
不知不覺,日頭漸漸向西斜去。
燁王府院子內,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匆匆從後門出了府,不多時,又匆匆而回。手上卻分明多了個提籃盒。
王府裡,不時有丫鬟下人路過,女子神情略顯一絲慌亂,小心翼翼避過衆人視線後,一閃而進了後院某房間中。
須臾,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自房間內傳出。“葉小姐,奴婢按您說的買回來了。王妃在房間午睡,王爺此時在書房裡,聽說是批閱奏摺,但你可別告訴王爺和王妃是我跟你說的。”
葉詩然在這裡待她也還算和氣,但她也知道王爺會將這葉小姐安排在後院裡,顯然是不太喜歡葉小姐,外面她跟王爺的流言她也聽說了,王妃雖出乎意料的讓她消失,但肯定也不高興,若是讓她知道,她將王爺喜愛吃的東西告訴了葉小姐,她八成就該吃不了兜着走了。
另一清越女聲笑道,“知道了,就算被發現了,我也不會將你供出來!你再幫我看看妝容有沒有花,頭髮有沒有亂,我穿這件衣服好看麼?”
“恩,葉小姐天生麗質呢!”
葉詩然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彷彿一池的荷花也感受到她的歡喜之情,趁着徐徐清風,盪漾開來。
葉詩然提着提籃盒,有意繞過司霆燁與寧如秋的房間,緩步向書房而去。
書房內,司霆燁被一堆亂七八糟的奏摺弄得焦頭爛額,國中大小事務現在均要上報給皇上,由皇上一一審閱批奏,以前他還不知原來當皇帝是這麼頭疼的一件事兒!
末了,司霆燁只覺腦袋一陣暈眩,便放下手中硃筆,飲了口清熱去火的茶水,欲要閉目休息片刻。
這纔剛一放鬆下心,房門外卻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晌午過後,司霆燁便遣退了門外守着的下人叫他們回去休息一會兒,卻不想這會兒會有人來。
司霆燁有些不悅的皺起眉心,沉吟道,“進來!”
木門‘吱呀’一聲被人輕巧推開,一股濃濃胭脂味混着淡淡飯香味兒頓時在書房裡瀰漫開來。
“何人!”司霆燁仰躺在軟椅上,甚至連眼眸都懶得睜開。
“表哥,是我,你還在忙麼?”熟悉而綿潤的聲音傳入耳際,司霆燁緩緩睜開了眸子。
房間門大開着,日頭斜照在來人身上,由於是逆着光,司霆燁只得眯着眼看去,只見一抹鵝黃色映入眼簾,見來人是葉詩然,司霆燁眉心舒展開來,幽暗深邃的眸子裡卻難見喜怒。
葉詩然將手中提籃盒放在司霆燁書案前,折身將書房門反關上,這才又淺笑盈盈來到書案前,“詩然聽說表哥一直忙着批閱奏摺,就連用膳也是匆匆,詩然不忍,便去給表哥買了最愛吃的清蒸魚!”說着,葉詩然打開提籃盒,鮮美清香的蒸魚味道立時在司霆燁鼻息間迷漫。
只是……
“難得你有這份心,不過我還不餓,暫且放着吧。”葉詩然似乎早料到會是這結果,也並不在意,一雙清眸定定望住神情漠然的司霆燁,又柔聲道,“詩然還沒來過表哥的書房裡呢,可以在這裡陪表哥一會兒麼?”言辭之間,葉詩然眸光流轉,將書房內的陳列盡收眼底,忽見案几上那副荷花圖時,眼睛驟然一亮。
欣喜的拿起
黑白色相間的荷花圖細細端詳,“這是表哥畫的麼?真好看,筆韻生動,寥寥數筆就將一片荷花荷葉勾勒而出,落日的餘暉更是點睛之筆,使得整幅畫看起來內涵深了不少。”
司霆燁無語錯愕,葉詩然不愧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葉家才女,欣賞畫作之能確實優於常人,但那副荷花圖卻並不是出自他手。
“是麼?不過不是我畫的,是秋兒之作!”
葉詩然臉色登時有些不自然,端在手裡的荷花圖繼續看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良久,脣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幽幽道,“皇嫂的畫功也甚是不凡呢!”
“我這裡還有很多奏摺要審,你若是覺得悶,便去院子裡散散步吧!”司霆燁默了片刻,沉吟着下了逐客令。
葉詩然臉上當即幽怨起來,站起身,沒有轉身離開,而是近步上前,在司霆燁面前不到一米的距離停下,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脂粉香無可阻擋的縈繞在司霆燁周身,竟令他心神一蕩!
然而也只是一瞬,星眸便又冷了下來。
“表哥這麼不喜歡詩然靠近,是覺得詩然不夠美麼?記得小時候表哥可是很疼愛詩然的,怎麼現在不一樣了呢!”
司霆燁喉嚨一陣滾澀,“如今你已出落成人,自該懂得男女之間需要避諱。”
“不,詩然自小傾慕你,緣何你當做不知道?我本以爲此生嫁你已經無望,所以才聽了爹爹的話入宮選秀,誰知後宮沒能入,卻等到了孫太妃的一道懿旨,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麼?可是你怎麼就是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扉,接納我呢!”
說罷,葉詩然直直盯着司霆燁,似要將他的每一絲情緒都收入眸中。
只可惜葉詩然哀怨情深的一番剖白,卻也未能讓司霆燁有絲毫動容,他神情淡然從她身上收回目光,冷言道,“我說過秋兒是我此生的唯一,你並不差,但你我是註定不可能的!你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我便送你回府,期間你只在後院裡好生休養即可。”
“好……”葉詩然面色痛苦,“我苦苦哀求,你卻還是如此態度,只怪我不識好歹,一心錯給了你!”
話音還未落,清眸裡已然蓄滿了晶亮的液體,在眼淚滑出眼眶的一瞬,葉詩然絕然轉身而去。
身後的司霆燁無奈地搖頭嘆息。
大受打擊的葉詩然全然不顧小姐形象一路狂奔,她自小被父親培養成一名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從來都是靜雅端莊,可是苦苦學習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司霆燁不還是不喜歡她?
任由眼淚打溼雙頰,葉詩然一路跑到後院的荷花池旁才停住了腳步,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可她卻清楚的記得,就是在這方荷花池中,她寧如秋獲得了重生。
無比悲痛之下,她忽的生出效仿寧如秋跳荷花池的念頭來。
也許,她也會因此得上天垂簾,一朝醒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呢!
“葉小姐!”丫鬟見葉詩然失魂落魄地踏上了荷花池的臺階上,當即驚呼道。一面說着,快步上前將葉詩然拉了下來。
葉詩然身子一顫,頹然軟到在丫鬟肩上,脣邊泛起一抹澀然的笑,原來就算是站在荷花池的臺階上,她也終究沒勇氣跳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