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表現非常好。我和奶奶都以爲她拖胎換骨。終於能融入這個家。所以你提到讓她去黎城公司學習管理,奶奶也同意了。誰知,今晚她突然回家,和奶奶在書房談話。管家說,兩人吵得很兇,我趕緊進去,只聽到她說她已經是鳳凰集團新一任總裁。奶奶氣得暈倒,她竟然還笑。她對我說,媽媽,你和奶奶年紀大了,以後享享清福吧,雖然你們對我不好,但我至少記得微薄的養育之恩,因此會保鳳家人衣食無憂。可怕,就像養了條毒蛇,拔去毒牙,卻沒想到它還會再長。”
後一句話,是我從媽媽口裡聽到得最嚴重的指控。她語氣中追悔莫及,心已經寒了。
我很長時間沉默,胸口堵到缺氧。一直以爲是距離讓孤清和家裡人無法親密,四姐妹中唯有孤清沒有鳴字輩的貼身助理。原來是奶奶刻意的做法,爲了阻止孤清接近權力中心。
人說三歲定八十。照媽媽所講,孤清雙面極端作派,心機深,易妒易怒。但我看到的,卻是她學習音樂後的純淨。難得回家時,和姐妹相處的融洽。還有她的琴聲,無雜質,平和舒心。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心思半點不lou,還裝了這麼多年,那麼,她的確是非常可怕的人。
“所以向我暗示畢業後的出路,所以進入黎城能那麼快掌握經營,所以婚禮上纔有那麼多新面孔,所以才和鳴池結婚。一切都爲了今天,完善自己,培養勢力,向四姓董事們展示她是替代我的唯一人選。”不得不承認,孤清這場仗贏得漂亮,殺得我措手不及。
“媽媽,再和孤清談談吧。”我終要自己判斷,才能信。
媽媽睡着了。今晚發生的事猶如晴天霹靂,她已經太累。
我輕輕走出去,看見雪和傑還在廳裡,“媽媽睡了,請你們幫我照顧一下。我得去醫院一趟。”
“一個人去?”雪沒看到踏歌。
“踏歌休假。”因爲家裡一堆人守着。不用擔心安全。
“傑跟你去。”雪說。
“不用,他的傷也沒好透,我不會一個人的。”我請管家安排車子。
到了醫院,大姐,東雷,小妹正焦急等待醫生檢查結果,海粟和大新坐在一邊,相對冷靜。
看見我,大姐急喚:“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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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好端端,今天卻說可能是腦溢血。二姐,出了什麼事?”孤影跺腳。
“在這兒不方便說。”公衆場合,“醫生怎麼說?”
“還沒出來。”東雷說。
我坐到海粟旁邊。他輕輕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安心。我kao着他,才覺得這時候有人能依kao,真好。
門開了,走出來的是段翔,原來這是段家的醫院。他看到我就笑。我心一定,奶奶的情況不會太糟。
“病情穩定了。雖然還不是腦溢血,但從檢查的情況看,如果不小心處理,未來病發的可能性很高。這次昏倒是前兆。平時可能也有手抖,無力之類的症狀,你們有沒有注意?”段翔說。
我們搖搖頭,心裡有愧。總認爲奶奶氣勢十足,鐵打不倒。作爲小輩,怕她都來不及,誰會留意那麼小的細節。
“你們以後要多留心了。鳳老夫人有高血壓,上了年紀,飲食要非常注意,情緒不能太激動,身體不能勞累。另外,還要接受治療,通過藥物減少併發機率。”醫生的話就是聖旨。
我們三姐妹只顧點頭。
“現在能進去看奶奶嗎?”海粟問。
“她已經睡了,今晚會留在加護病房觀察,你們都先回去,明早再來。對了,要記得辦住院手續。我想留老夫人住幾天,養養胖。”有子萬事足的他如今也不憂鬱了。
我心想,只要奶奶安然,這個總裁當不當也無所謂。
回到家,沒吃飯的人趕緊吃飯,大姐和小妹去看了看媽媽,然後都聚在我那樓的書房裡。兩位長輩雖然已經緩過來了,但危機仍然存在。大姐小妹催着我說事,海粟和東雷也很疑惑。我把事情說了一下,兩位男士的表情暫且不提,大姐和小妹比我當時還要吃驚。
“罷免總裁職位?”這個消息太驚!大姐眉頭皺緊。
“三姐搞家變?”不知道說什麼好,小妹抱着頭。
“因爲媽媽是後來才進的書房,所以之前孤清和奶奶到底說了什麼。沒人知道。”我幽幽嘆氣。
“只有問奶奶了。”大姐還是難以消化的神情。孤清毫無預兆的行動,只得讓她相信媽媽的話。鳳家的三女兒,她的三妹妹,是個想要吞下整個家族的野心家。
“三姐究竟要幹什麼?”小妹無意識說一句。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下一秒進入我的大腦——鳳家家主!
沒人注意的時候,所有的陰謀早拉開序幕,緊鑼密鼓得籌備着。我們都知道的時候,已經成了這場陰謀中被牽線的木偶,處處受制。
比如說,第二天所有的早報,除了鳳城鳳凰傳媒,所有經濟版頭條,都是有關鳳凰集團總裁交替的新聞。這種突變的異動,媒體一下就能嗅出古怪,深挖到底。如今又有互聯網,各種猜測,各種評論如潮水般涌來。無論如何,我的下臺,已經是既成事實。
“鳳家是集團最大股東,奶奶和媽媽掌握的股份最多,四姓董事憑什麼能換總裁?”小妹熟悉公司章程才這麼說。看來好玩的她,也難得認真了。
餐桌上還有雪和傑,但事到如今,也沒人把他們當外人看。
“有一個破例。鳳家家主年過八十五歲。擁有分公司經營權的大董事們如果能投票一致通過,否定鳳姓總裁的領導能力,就可以從大董事中選一個人出來替代,直到鳳家公會選出繼任家主,再由新家主定出鳳姓總裁。”大姐也研究過。
“可是,三姐不是大董事,就算奶奶給了百分之五的黎城股份作爲嫁妝。”小妹也聰明得很,立刻找到漏洞。
“除非單家把股份賣給她。”我說,“三妹就會成爲黎城大股東,所佔股份已超過百分之五十。”只有這個可能性,孤清纔可以當上總裁。
“她哪來那麼多錢?”大姐想了想。是有這個可能性,但資金呢?
“四姓借給她,或者銀行。”如果單涼站在她那邊,錢不算問題。
“怎麼這樣?”孤影耷拉下腦袋,又突然擡眼,“那麼,選出新的家主就好了,二姐一定能當上。這是鳳家家務事,四姓cha不上手。”
“歷代鳳家家主都有鳳姓血統,遠近倒是沒關係。”大姐一針見血,“奶奶並不很介意血緣,本來她作爲家主,對公會的影響是決定性的。但如果奶奶被迫下位,公會就會進行投票。依照慣例來看,反而是孤清的勝出可能性更大。”
“三姐想當家主?”這個事實比昨天更震撼。
“恐怕這纔是她最終目標。”孤清心機和手段無一不高,簡直駭人。大姐看我一眼,滿是擔心。
我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
“三姐這算怎麼回事?想要當家主,就光明正大競爭。背後鬼鬼祟祟,還把奶奶媽媽氣成這樣,真過分。”小妹翹翹鼻子。
“我也不認同她的方式,經營能力值得懷疑,搞陰謀倒是很能。這樣的人擔任家主,鳳家未來堪慮。”大姐公允。
這時,外廳傳來厲喝。
“媽媽。”小妹衝出去。
我們都趕到廳裡。
“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媽媽被管家扶着,撕聲力竭。
“二姐可以和她老公住在這兒,爲什麼我們夫婦不能?媽媽,你偏心得太明顯。”孤清回來了,還有鳴池。
“你不是已經拿東西走了嗎?”媽媽聽管家說,“也不管我和奶奶死活,走的時候,也沒通知任何人我們暈倒的事。奶奶被你氣到差點腦溢血,你知不知道?”
“不是還差點嗎?”孤清說得無情,“我本來是打算搬出去,但想想這也是我家,憑什麼要我走。至於我沒跟人說你們昏倒,反正也很快有人發現。再說,當年你們把我送去學音樂。也只是通知我一個人而已。”
“三姐!”小妹聽不下去了。
“孤清!你當上總裁,在公司隨心所欲,無所謂。在家,一定要尊敬媽媽和奶奶。你還不是家主。”大姐是火爆脾氣,也絕不是軟柿子。
“啊,你們都在?正好,也省得我一一通知。大姐,你已經做了家庭主婦,就別管閒事。小妹,你最好選對邊,站錯的話,當心又變回孤兒。”那雙美眸裡全是鄙夷,“二姐,我親愛的二姐,要不是託你的福,我還做不上這個位置。人人都說鳳二小姐聰明,我真不明白,他們眼睛難道和二姐夫一樣,瞎了?”
這纔是真正的鳳孤清。如今站在最高處,已不需要再裝僞善。
我居然笑出了聲。邊搖頭,邊呵呵直笑。每個人都看着我,我也不在意,因爲實在覺得太好笑了。
“你笑什麼?”孤清很生氣。
“替你高興。”我擡手擦擦眼角的水氣,“終於可以做回自己,感覺很好吧。把所有的憎恨發泄出來,連無辜的人也牽扯到,如果能讓你痛快,我就忍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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