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了看依雷給我的地址,站在半山腰的一座大門前,躊躇着。轉載
它坐落在背山面海間,放眼盡是梨花,唯有深處青檐翻飛出烏浪,如燕在旋。我還以爲除了自己家,不會再有人家種植觀賞性的梨花林。很顯然,我的見識不夠多。這片梨樹林甚至大過本家的,我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頭。難道,這家主人是種梨的?
大門開了,一位中年女子笑眯眯得朝我笑,她可能是管家。
“鳳小姐,您好。”她讓了讓身子,“我家先生在等,請上車。”
今天,我是以鳳孤鴻的身份來的。
我看見那車頭朝裡,一條白色大路往深處去。那房子遠到要開車進去?不是說只是別墅嗎?我現在才覺得鳳家實在很質樸,質樸的可愛。
我點頭謝過,上了車。車速不快,好像故意讓我看清窗外的風景。梨花已開旺,有些早季的,紛紛落。這裡,雪雕銀砌般得不真實。拐一個彎,白牆青瓦黑磚地,畫棟飛廉卷樓臺,竟是唐風。同樣的質樸,它卻質樸的極其富貴。
看來種梨專業戶是不可能的了。
女管家領着我穿過門,眼前一白,又是梨花,伴碧湖翠岸,石橋玉亭。我不動聲色,看到有一中年男子迎上來。
“你去吧。”他對我身旁的女子說,“接人時,會通知你。”
“鳳小姐,您請跟我來。”他轉而對我說。
那氣質嫺靜地女子只是外圍地。我暗暗吃驚。隨着那男子。我再往裡走。
w-w-w.-.c-o-m。時不時有人經過。目不斜視,有條不紊。我已經肯定。這家必是大族。所謂真正的大家族。並不是我們平日報紙上看的。電視裡報的。福布斯榜上排的。他們不喜歡媒體,族下事業千萬。子弟遍佈四海。只專注家族地發展。他們富可敵國。卻不顯山露水。規矩層層。家風嚴謹。
走了好一會兒,纔到中庭。又有一人上來。
“總管,鳳小姐來了。”我身邊的男子說。
“麻煩你。”那位頭髮鬢白的總管微點頭。“去忙吧。”
見到總管。我想應該差不多了。
“小姐,老爺在書房,請隨我來。”稱呼古意,禮節周全。
我依然不作聲,只是微笑着跟他往樓上走。
他推開一扇雕花鏤空紅木門,說道:“老爺,鳳小姐來了。”
我站在古色古香的紅木傢俱中間,聞着高山倉木的香氣,心思慢慢沉澱。書桌前,那個伏案的男人並沒有擡頭。他在練字,落筆如流水,行草書。他不說話,總管也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房間裡,只聽見墨在舞,筆在唱。直到他擱筆,總管上前,小心翼翼拿走宣紙,放到一邊的桌案上。
他終於擡頭看我。儘管有些年紀,我還是得承認這是個英俊的,成熟的,依舊耀眼的男人。發中帶着銀絲,雙眼深沉似海,直挺的鼻樑,薄脣抿緊。他穿西裝打領帶,在充滿古風的屋子裡,並沒有格格不入,因爲他的魄力主導着這裡的空氣。他打量着我,目光銳利,彷彿能看到我內心深處。
自小身長在女性爲尊的鳳家,六姓的叔伯們以奶奶馬首是瞻。像他這樣強勢的男性長輩,我第一次接觸。@不由自主,心中生出敬畏。我想我應該打招呼,可連名字都不知道。
“鳳孤鴻。”他聲音一出,穩如磐石。
“是。”我應聲。
他請我落座。
“我聽依雷說,你想見我?”他有鷹一般的眼睛。
“是。”我再應。
“我姓單,單字涼,涼風的涼。”他告訴我。
單家,比鳳家更古老,更富有。鳳家排行前百,單家已經在前二十名內。真正的財富無人可知。單涼,是單家的家主。不像鳳家子孫凋零,單家主系旁支很多,單姓子弟無數。但我聽說,單涼至今未婚。這些事情,在頂級的豪門貴族裡,互通有無。所以我知道一些。
“單先生,您好。”我正式打招呼。難怪依雷說,他不是我全力以赴可以擊敗的人。
“你爲了收購的事情而來?”他當然清楚。
“是的。”他直接,我也直接,“單先生,您收購鳳凰的股票,並不是爲了利潤,而是爲了別的原因吧?”氣勢上,不能輸。
“不錯。”他坦承的太容易,讓我不安。
“我問爲什麼的話,您能告訴我嗎?”我覺得對着這種商場老將,費心思偷計量,沒用。
“你可以去問你的奶奶。”他到現在,沒有笑容。
我奶奶?鳳家和單家有什麼淵源?我想起外面的梨樹林,一開始並沒有認爲那有什麼,現在看來,已經是奇異的巧合。
“您打算進行全面收購?黎城是第一步?”我已經可以看到他的終極目標。
“你知道也沒關係,我也想整個過程精彩一點。其實,鳳家人到現在才發現,我很失望。你們這一代不強。”他彷彿是個痛心的長輩。
“是嗎?您這是在向我們宣戰嗎?”我肯定他和鳳家有過節。
“宣戰?”他冷眼看着我,目光沒有輕蔑,因爲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你能代表鳳家?不過是個愛玩的混丫頭。我要宣戰,也會向你大姐鳳孤愛。”
我對自己說,不生氣,不生氣。事實上,我沒法反駁他的話,因爲句句屬實。對話到這兒,已經無法繼續。
“既然如此,單先生,我應該可以離開了。”我至少沒白來,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事態很嚴重,我一個人兜不住。
“這件事的確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他的心意很堅定,“我們不如談談另一件。”
呃?還有別的事?我一怔。
“顧小姐,爲什麼要退還那條手鍊呢?”他連詢問都帶着命令,“葉嵐挑了很久。”
“您是——”我驚起,彷彿突然嗆了口冰水,心透涼。
“秋寒的父親。”他這麼說。
葉秋寒是單家家主的兒子?簡直如雷轟頂。但細想,他長得雖然像母親,但眉目間的冷靜和睿智似父親,身形也一般高大。他有時候帶着疏遠距離的王者氣質,有時候氣勢迫人而不敢與之直視,也肖似他父親。
我張着嘴,啞了言。誰能想到,單家人竟幫我家打工?難怪查不出什麼來。單家財勢權勢如雲遮天,怎麼查?再想到葉秋寒可能也是收購的幕後幫兇,我心一緊。可葉秋寒已經爲鳳凰工作幾年了,收購計劃卻是去年纔開始,我很想問清楚。
“葉秋寒是您派去鳳凰的嗎?”我真問了。
“那倒不是。”他大概不屑對我撒謊。
聽到否定的答案,我好過了些。也對,葉秋寒連父親都不肯叫,更別說爲他做事了。
“但他會幫我的。”他卻並不想讓我好過太久,“因爲,他是我唯一的兒子。”
又是一個驚人的事實。我以爲像單涼這樣的人,老婆沒有,但孩子可以排排坐。誰知,葉秋寒是獨子,還是單家家主的獨子。這問題非常嚴重,意味着葉秋寒未來極有可能是單家的繼承者。
“除了鳳家女,他可以娶任何他喜歡的人。可是,你,絕對不行。哪怕情婦的位置,你也不能坐。”他等同於侮辱我。
“單先生,與其擔心您兒子娶哪家姓,不如擔心他什麼時候能叫您爸爸。”來了,我的頭腦管不了嘴巴。
“鳳家就是這麼教你的?目無尊長。到底是無父無母,怎麼教也去不了嫌棄。”誰敢在他面前頂嘴?
“鳳家家訓,自己不像長輩的,我也不用尊重他。我雖然沒有父親,但有母親,有奶奶,也有姐妹,現在還有兄弟,不知道您說誰無父無母。”我話雖針鋒,字不帶髒,有禮有節。
“豈有此理。”憋了半天,竟然只有四個字,辭窮。
我正想走人,門被用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