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剛纔冒犯了。我老闆想見您。請跟我們來吧。”接電話那個對我說。
難道是夜無雲？可他的手下叫他大哥。這兩人也沒什麼敵意，所以孤清或藍蒙都可以排除。單秋寒身邊的保鏢有類似氣場，但他不應該會派人跟蹤我。到底是誰？
“小姐，車子就在外面，您請。”另一個往上跨兩級臺階。
“說出你老闆是誰，我再考慮要不要跟你們去。”我可不是好捏的軟柿子。
“您去見之後，就知道了。”接電話的那個說。
呵——打太極，畫圈圈呢！我居高而下，沒有鬆動的表情。踏歌已經蓄力待發。但我確實看出來，這兩人沒有半點要攻擊我們的架勢。
“這樣好了，你們在前面帶路，我們開車跟在後面。”測試他們真善還是假惡。
“我得跟上面請示。”說做就做，接電話那個男人又打了個電話出去，大致說了下我的意思，然後掛電話，對我說，“可以。”
對方這麼好說話，我也不好再刁難。讓踏歌跟在他們的車後，往城市另一方向開去。快到老區的lou天廣場時，前面車子緩緩停下來。
“小姐，請您自己往裡走吧。”灰衣人給我指了個方向。
“我一個人？”聽上去是這個意思。
“是的。您的朋友可以留在車上，或者先回去。”灰衣人說。
踏歌要爭，被我攔住，“在這兒等，我會聯絡你。”
踏歌看我這麼說，點點頭，回駕駛座。
這個lou天廣場，曾經是舊城區最好的綠化帶，因爲年代久了，慢慢沒那麼多人來。尤其是冬天，更是蕭條。
然而順着灰衣人指的方向走，景象卻煥然一新。光禿禿的樹之間拉起了五顏六色的彩燈，路兩邊放滿了無數不知名的小花，草坪上搭着很多帳篷。帳篷裡，小販賣熱氣騰騰的食物，雜技演員表演節目，小丑說着笑話，可以投飛鏢，打樁，撈金魚，還有旋轉木馬，碰碰車，小飛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好玩好吃的應有盡有。年邁的老夫婦們，年輕的戀人們，甜mi的家庭們。可愛的孩子們，往各式各樣的帳篷前走。雖然各自喜好不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快樂。
剛下車時，冷風吹得臉撕疼。走進光圈裡，嬉笑成串，樂音如鈴，卻是包圍着人們的暖潮。
雖然知道有人要見我，但卻不知道是誰。看到廣場中心有個大型噴泉，位置很醒目，就走到那兒四下張望，既沒看見熟人，也沒人上來搭訕。離噴泉池最近的旋轉木馬柵欄外，圍着一大羣孩子，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從裡面擠出來的手上拿着糖果和彩色氣球。那麼多孩子，卻看不見很多父母，只是不遠處有兩個女老師模樣的人微笑着，拿了東西的孩子們紛紛集中到她們周圍。可能是養育院的孩子吧。
當圍着的孩子們越來越少，我看見了發糖果的男人。他背對着我，白色中大衣，天然卷的短髮。那件衣服是我買給他的。因爲他穿白色最好看。他竟然提前回來了！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笑。甜如mi，心如mi。呼吸間都是香甜味。
海粟啊——
我踱着步子，走向他。孩子們對我這個陌生人不吝嗇笑容，我也給以回報。最後剩下一個小女孩，海粟把所有的糖果和氣球都給了她。
“要和朋友們分享。”海粟笑着說。
“嗯。”小女孩趕忙點頭，“大哥哥你長得那麼好看，小云可不可以長大了嫁給你？”
“大哥哥眼睛看不見，小云將來就不要了。”他逗逗小孩，“而且大哥哥結婚了。”
我撇嘴，哼，他還知道啊！真是的，瞎了，還能招蜂引蝶。
“大姐姐不會不要大哥哥嗎？”小云歪着小粉臉，着實可愛。
“不會。大哥哥想請她當眼睛，她答應的話，就永遠也不走了。”他摸到小傢伙的頭。
“大姐姐會答應嗎？”小云一手氣球，一手糖果，想吃沒法吃，小臉嘟起來。
“那可不一定。”我出聲，過去幫小傢伙剝了一顆巧克力，放進她嘴裡，“如果大哥哥不能讓大姐姐感動到哭，大姐姐不會答應的喔！”
“大哥哥要加油！”小云樂呵呵跑回孩子羣中去了。
“來了？”海粟站起身，牽到我的手。
“我再不來，就有人和你私訂終身了。”我暗指他老少通吃。
“不會，我很堅定。”他神色正氣。
“不說這個。”我陪着他，慢慢走進人羣中，兩邊五光十色，“你什麼時候也用保鏢了？還派人跟着我？差點以爲是冤家對頭呢。”
“有個喊打喊殺的老婆。家裡面要多備些關鍵時候能打架的人。不是派人跟着你，而是派人去接你，正巧趕上你出門，我就讓他們等你事情辦完再請過來。”
“我什麼時候喊打喊殺？都是別人對我的。”不服氣，“我是和平主義者。”
“是，是。”他演得誠惶誠恐。
“不過——”我和他五指交握，“能在平安夜見面，我很喜歡。”
“聖誕夜都是家人一起過，至少平安夜想和你單獨相處。”他的本意如此。
“而且是我們第一次過節。”聖誕節，也是白色情人節。
“也是第一次約會。”平時，最多吃個飯。
我想了想，真的，和海粟認識很多很多年了，這樣的純約會竟然是第一次。相親那次不算，mi月也不算。
“海粟，事先聲明，你可得贏至少一隻半人高的熊寶寶，不然我不走。”我拉着他打算玩上一圈遊戲先。
“我盡力而爲。”他習慣被當成正常人了。眼睛看不見，聽聲音或者可以。
想起來簡單，做起來還是天方夜譚。在一個射擊玩具槍的帳篷前，弄了半天，貼進去的錢夠買十隻威尼，他卻連尾巴都沒碰到。
“老闆。要不我送您一隻？”攤主熱心建議。
“老闆？”我聽着奇怪，“難不成這遊樂園活動是海粟你辦的？”
“時間太倉促，只能簡單安排。”海粟又給了一張大票，要再接再厲。
我望着他專心聆聽的認真模樣，不知說什麼纔好。我不過說小時候錯過遊樂園的機會，他就整個小型的出來。我看着四周，那些孩子的歡呼和大人們的掌聲，那些精彩的表演和美味的食物，就像是童話裡夢幻般的存在，卻如此真實地呈現在眼前。海粟給我的，不只是一個遊樂園。還補全了年少時的遺憾。在那份遺落被填滿的同時，我的心與他共鳴。
“中了，中了。”攤主比我們還高興，手舞足蹈。
“真的嗎？”我想得太出神，沒注意，“把大熊給我。”拍手稱快。
誰知，攤主抱來一隻不太大的紙盒，“大熊是給一等獎的。”
“你那麼興奮，難道不是一等獎嗎?”我看攤主簡直跟中了彩票似的。
海粟笑着不說話。
“老闆射中了特等獎啊。”當然可以興奮，多不容易啊。
我看看眼前小小盒子，再看看架子上和我一樣高的熊寶，“特等獎的玩具比一等獎的小太多了。”
“老闆娘，您打開看看再說。”神秘兮兮。
海粟還是笑，卻加大加深。
我去xian盒蓋，“我要是不滿意，你得換那隻大的給——”我字還沒出口，消聲。
盒子裡，眼睛睜不開，全身毛茸茸，雙耳蜷着，軟軟成團，是隻愛斯基摩狗寶寶。小小的，正睡得稀哩呼嚕。
“海粟——”我覺得在這麼下去，就得語言障礙症了。他怎能寵我如此？
“聖誕禮物。”海粟說，“差點以爲要被老王獨吞了。”
老王就是攤主，連連擺手，“老闆，我可不敢。瞧您的架勢，今天打不到特等獎，您也不會讓我做別人的生意，所以我可是盼着您快點打中。”後面的人都排起長隊了，看海粟執著成那樣，還以爲獎品多精貴。要他說，直接送就得了，非要搞什麼驚喜浪漫的。不過看老闆娘高興快哭出來的樣子，效果還真不錯。
“還要不要大熊寶？”他手指疼。
“不要了，拿不下。”我一手挽着他。還得抱着狗狗。
“拿不下才不要的？”海粟失笑。
“要是多長几隻手，你還得繼續努力。”我眼裡，滿溢滿溢，都是海粟的柔情。
“貪心。”他說歸說。
我只回他笑聲。
又看見一間透明帳篷，裡面有架白色鋼琴，還坐着好些小孩子。我和海粟走進去，原來是在教聖誕歌。我們找了位子坐下來，跟着一起唱。一曲終了，演奏者離開鋼琴，大概小休。
“大哥哥。”小云也在，“我來幫你加油了。”
我還沒聽明白，海粟卻站起來，小云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鋼琴邊。海粟要彈琴？我驚訝，記得他說放棄很久了。然而，真同我想的一樣，海粟坐在鋼琴前，活動下手指，試了試音。我正很雀躍，很期待，很激動，他十指齊按，噪音突起，吵得孩子們堵上了耳朵哇哇叫。
他上去惡作劇啊！我看看盒子裡的狗狗，也被吵醒了。真當我想喝倒彩時，噪音停頓，輕快的琴聲響起。我吃驚擡頭，見他指間起伏，流暢且充滿情感，如雨滴落泉，如清雪藏蕊。
莫扎特的小星星。聽了他的，我才知道那天孤清在家彈的遠不純淨明快。
彈過莫扎特的，海粟又彈了兒童歌曲版。孩子們跟着老師唱：
孩子們的聲音真美，海粟的琴聲真美，最天籟，最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