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三天,經過段老的同意。視咆哮着的小護士抗議無效,健康帶着變裝後的雪和傑從外交通道出境。我和踏歌高調亮相在翼城鳳凰,以巡視業務爲由逗留。?
“老喬納看到我不太開心。”落着張老臉,我看了犯堵。?
“心裡有鬼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喜歡太聰明的人。”踏歌說,他已經學會了見微知著。?
“哈哈,一點都不錯。”我贊同。?
我和踏歌兩個正招搖在翼城最出名的美食街,四周很多雙眼睛盯着,但他們沒動,我們也不能動。?
“兩位,本店今日免費招待甜品,請進去試試。”發傳單的女子給我們一份招待券。?
從外表看,很不錯的高格調餐廳,大概是開張優惠。我想不吃白不吃,於是拉着踏歌走進去。正是午餐時,卻只有一桌人。我暗歎經營慘淡,跟在侍者後面,不太情願,想着能不能反悔走人,卻又不好意思。?
“小姑娘,又見面了。”那桌主位上坐得是上次畫展遇見的中年叔叔。?
“您好。”我打招呼。真巧。?
“我們也剛到。一起吧。”他說這話時,其他人不約而同看我們。?
我也大致看過。一桌其餘三人,一個年紀和中年叔叔很相近,一個漂亮時髦的女孩子跟我年紀差不多,還有一個看不太出具體年齡,長相非常出色的年輕男人。?
我還沒說好,那年輕男子已經對侍者說換桌子,這下拒絕也不行了。重新落座後,我和踏歌坐在中年叔叔的右邊。?
“給你介紹,這是我弟弟,妻舅和我女兒。”中年叔叔指過去。?
“你們好。我是——”說起來都不知道彼此名字,不過無所謂,“莫內的畫迷。”?
“大哥,和你同好。”這位弟弟叔叔粗曠性子,聲音洪亮。?
“難得的一畫之緣。”中年叔叔笑。?
兄弟倆不太像,哥哥是渾然天成的領袖人物,弟弟卻有大將之風。?
“這麼難得,姐夫不如送她一幅莫內的畫?”妻舅帥哥脣紅齒白,五官皆俊,風度翩翩。?
“不用不用。”我連忙擺手,“對收藏一竅不通,而且我喜歡賞畫多過於買畫。”?
“喜歡的東西當然要自己珍藏。”漂亮女兒開口。?
“正因爲喜歡,才希望和別人一起分享。”我的理解。?
“小姑娘說得好。”中年叔叔誇獎,“不勉強你。”?
“土裡土氣。”那女兒說得很小聲。?
“這是你母親教你對待客人的態度嗎?”中年叔叔突然嚴厲,“道歉。”?
“不要。”女兒站起來往外走,“還有,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吃飯。你可以不用裝成慈父,因爲你對陌生人都比對自己的女兒好。”?
我看着這一幕,不明所以。?
“想點什麼?”中年叔叔親自遞菜單給我,彷彿對女兒離席根本不在意。?
“您來過這家嗎?”我問。別人家的私事不歸我管。?
“來過幾次。”他對我很耐心。?
“您能推薦最好的給我嗎?”我虛心求教。?
“如果你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減肥,波士頓龍蝦是這家主廚的簽名菜。”他很喜歡這個懂禮貌的小姑娘,看着很順眼,和她說話,心情也好。?
“不,不,我最近已經嫁人,可以不用減肥了。”我連忙擺手。?
“結婚,還可以離婚。”妻舅帥哥微笑。?
“如果因爲我身材沒了就離婚的老公,不要也罷。”膚淺。?
中年叔叔開懷得笑了,“不錯。”?
弟弟叔叔大概是唯一因爲侄女離席而不安的人,他攢着眉心,“大哥,小愛——”?
“看看,被你們寵成什麼樣子,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中年叔叔臉色凜然。?
“她還是個孩子。”弟弟叔叔也站起身,推推妻舅,“最近不太平。我們看看去,她只聽你的。”?
“姐夫說得對。家裡就這麼個寶貝丫頭,平時那麼多人寵着慣着,再下去,都不能收拾了。”妻舅不動,“我不去,要去你去。”?
弟弟叔叔走了。?
說實話,我很羨慕那女孩子。單親家庭長大的我,很希望也有這樣的男性長輩,可以被寵得理所當然。?
“不好意思。”中年叔叔說。?
“沒關係,您不用這麼說。”我纔不好意思。?
雖然走了兩個,踏歌幾乎沒說話,妻舅偶爾cha話,主要是我和中年叔叔聊天。天南地北,和他竟然還很投契。?
過來一個黑衣男,“大哥,大嫂的電話。”?
他雖然冷哼一聲,但還是衝我笑笑,“我去接個電話。”?
我做個請的姿勢,他走到包間裡去了。?
“想不到,姐夫這麼能聊。”妻舅說。?
“您要添酒嗎?”侍者不在,晚輩主動,我拿起酒瓶。?
他伸過手來,覆在我手上,“不敢勞女士動手。”?
我還在愣神,他已經拿過酒瓶,替自己到了半杯,呵呵輕笑。那張乾淨清爽的臉,眸瑟色卻變深。透lou出心機重重。?
“藍蒙。”我說出令自己不敢相信的名字。?
瞬間,踏歌已動。?
我攔住踏歌。?
十指交叉,大拇指摩挲着下顎,“你怎麼認出我的?”藍蒙似笑非笑。?
“你的手沒改掉令人討厭的毛病。”碰到我時,在手背上特意擦了擦。?
“沒辦法,情不自禁。”藍蒙加深了笑意,“畢竟我想了你三年多。”?
噁心得我,咬着嘴脣,才能避免開罵。?
“不過,我想到你也對我念念不忘時,心情就很舒暢。你追着我的替身那麼久,讓我激動澎湃。”他說話慣常得誇張。?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受不了他的白腔白調。?
“小鳳兒,我以爲你會喜歡。”他的表情,真像我打擊到他了一樣。?
“誰會喜歡啊!”我就快吐槽了。?
“那好吧。”他將兩手平攤在桌上,不再笑得虛僞,“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
“我不需要記得你說過什麼,只要記得你做過什麼。”眼前這個男人是殺害平安的兇手,我眼紅了。?
“鳳孤鴻,你在小看我。”他眼神放出芒刺,“我說過,會讓你痛不欲生。你卻只惦記一個死人。”?
“這條命我會讓你親自還。”我從沒小看他,這個男人的手段我見識過,領教過。但並不代表我會退縮。?
“怎麼還?”藍蒙冷笑着,“以命抵命?你連殺人都不敢。”可那個如血蓮般的絕美身姿,他記憶猶新。每每思及,血液就綠色起來,想讓寧折不彎的倩影匍匐在他腳下。?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從沒想過要他的命。?
他大笑,拍着桌子,還嗆到了,咳得劇烈。?
那一刻我惡毒得想,他怎麼不嗆死算了,這樣不用承擔殺人罪名。?
“你們說什麼?”中年叔叔回來了。?
我注視着這位叔叔。見了兩次,他都對我很友善。雖然言語神情間隱隱透出強大的氣勢,但沒有在我面前真正展現過。我以爲他頂多是個人物,卻不知是如此可怕的人物。?
他就是夜無雲。他就是夜主。一聲令下,一個巨大的幫派消失了,一代赫赫有名的道上老人死了,一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如過街老鼠。?
我想厭惡他,但發現竟然做不到。夜無雲給我的第一印象太好,不容易顛覆。?
“我在說如果不給免費甜品,就拒絕付賬。您小舅子就笑趴桌了。”我趁那個噁心男說不了話,踩踩他,“有這麼幼稚的親戚,夠您頭疼。”?
“的確老是闖禍,只好看看緊。”以爲開玩笑,夜無雲接得半真半假。?
“姐夫。”藍蒙又成了乾淨爽朗的妻舅,眼睛清澈見底,笑起來像陽光。我實在不想承認,他卻是擁有天使和魔鬼的共同體。?
“說起來,我一直沒向您自我介紹。”與其被小人利用,不如自己先坦承,“我叫鳳孤鴻。夜無雲先生,很高興認識您。”?
藍蒙怔住,他失去了在夜主面前擊穿對方的機會。?
夜無雲神色不動,目光打量着我,“鳳孤鴻?從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嗎?”?
“不,我不知道。直到剛纔認出藍蒙,我才知道您的身份。”信不信由他。?
“你追擊了阿蒙三年多,卻說才認出他,你認爲我會相信?”迫人冰冷的氣息壓過來,正是夜主的威嚴。?
“那時他帶面具,我沒看見藍蒙真正的樣子。好在,他還保留着一些——呃——令人難忘的習慣。”我噘噘嘴。?
他坐下來,我感覺他相信了我,“你和阿蒙的恩怨,夜家不會cha手。”?
我眼睛一亮,藍蒙果然是個人行爲離譜,夜家不爲他負責任。?
夜無雲對藍蒙說,“你姐姐讓你去接她。”?
藍蒙笑得開朗。一點抱怨都沒有,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好不容易離得那麼近,卻無從下手。?
“作爲他姐夫,如果你現在出手,我會阻止。”夜無雲看穿了我。?
“您放心,我不會殺人。只是懊惱,找了那麼久,其實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報仇。”我覺得自己可笑。?
“復仇有很多方式,時機只在瞬間。”他說。?
“您是在鼓勵我嗎?”這夜無雲挺奇怪。?
“看你怎麼想。”他說完就笑了,大概也發現矛盾。雖然已入中年,卻依舊擁有十足的魅力,又成熟又有滄桑後的練達。眼角的魚尾都顯得英俊。?
他那麼笑了之後,正正神色,“你幫了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