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鐵幕一般的氣浪從頭頂狠狠劃過,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我們趴在掩體裡,有多扁就趴多扁,感覺像是背上被人在背上放了個三百斤重的大沙袋,肺都快被壓扁了。空氣燃料炸藥可不是鬧着玩的,我們離得這麼遠都差點報銷,那些處於殺傷半徑內的敵人,只怕是連渣都沒得剩了!
硝煙、氣浪和火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團扁平的蘑菇雲,嗚嗚旋轉着膨脹而起,抽空了空氣,將僥倖逃過一劫的人活活悶死。等到氣浪過去了,我小心的擡起頭來,觀察敵情————除了煙焰和碎片之外,我什麼也看不見,剛纔還漫山遍野的敵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放聲大笑,叫:“你妹子的,我叫你們對我們窮追猛打,我叫你們在我們後面放冷箭!這下傻眼了吧?這下傻逼了吧?這下瘋了,完蛋了吧?媽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啊,都他媽的去死吧!”
小廣西比我還要囂張,雙手搭成喇叭形衝着山下大叫:“雜魚們,你們跑到哪裡去了?哥想死你們了,想得睡不着覺了!”
丁香一揚手,給了我們一人一巴掌:“還在這裡鬼叫什麼,快跑啊!”
對哦,我們這纔想起來,這三枚戰術導彈未必能將敵人全殲,搞不好有一些狠角色躲過了這一劫,一旦煙焰散盡,他們重新像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一樣撲過來,我們就該倒大黴了!立即,馬上,趕緊跑,悄悄的來,悄悄的走,不帶走一絲雲彩,纔是我們軍旗大隊虎牙小組的風格!
山東的三聯裝速射炮已經打光了炮彈,再帶着只會增加二十幾公斤毫無用處的負重,他果斷的用一枚手雷將速射炮炸燬,又將一些還有技術價值的部件扔進火海,這樣一來,就算敵人有逆天的能力也沒有辦法從一堆垃圾裡搞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我和小廣西的十二點七毫米自動步槍子彈也快要打光了,但是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我們發現了一挺可愛的高平兩用重機槍————還沒有來得及開上一槍,機槍射手和副射手就被子彈敲碎了**,上千發子彈白白便宜了我們。我們的步槍可以兼容這些彈藥,沒什麼好客氣的,三下五落二將每一個彈匣塞得滿滿的,雖然殺傷力比我們的專用子彈要差一些,但是把人打成兩截是木有問題的。沒有稱手的武器的山東也老實不客氣的從一輛翻倒的皮卡上拆下一挺六管旋轉重機槍,死重死重的那種,順帶總共六千發子彈據爲己有,這樣一來他的負重就達到了駭人的六十公斤,居然還能健步如飛。
當然,作爲好兄弟,我們各自幫他背了一千發子彈。我還行,小廣西那過於苗條的身材就不成了,給壓得跟個蝦米
一樣。
丁香撿了一挺班用輕機槍和幾個彈匣,海狼突擊隊的裝備,非常先進的那種。敵人被這幾枚戰術導彈的恐怖殺傷力嚇着了,在我們補充彈藥期間,沒有一個人敢冒出來找我們的麻煩。這一回真的是“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了。我再次跟林中校聯繫,希望他能派直升機過來把我們接回去,他回覆說直升機已經出發,要我們前往一個我們都叫不出名字的山頭,直升機將在那裡接應我們。我看了一下全球衛星定位系統,還好,只有八公里路,最多兩個小時就能趕到。
我們拉開山地作戰隊形,互相掩護着朝該地區疾行。如此遙遠的距離,已經接近直升機作戰半徑的極限了,一分鐘都不能耽擱,我們必須按時趕到。由於雪下個不停,山路上積雪很深,我們走得異常艱難,再加上久戰疲憊,這八公里對於我們來說,就像從地球到月球一樣遙遠。我們必須互相鼓勵,纔不至於倒下去。
小廣西咂咂嘴,做起夢來:“要是有一輛越野吉普車就好了······天啊,我願意拿自己十年性命去換這麼一輛吉普車啊!”
丁香沒好氣的說:“閉上你的嘴巴,儘量少說話!我可告訴你,這兩天落下的雪很鬆軟,一點點聲音就有可能引發一場大雪崩!”
小廣西馬上閉嘴了。他嘗過雪崩的苦頭,可不想再來一次。
我一直覺得後背涼嗖嗖的,很不舒服,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身體。山東問:“老大怎麼了?是不是後背有芒刺?”
我壓低聲音說:“不知道,就是覺得後背像是被用人狙擊步槍指着一樣,很不舒服!”
山東面色微變:“我也有這種感覺······趴下!”話都沒有說完,他便抱成一團用最狼狽最迅疾的動作滾下了路邊,而我閃電般趴下,丁香一閃身閃到一根足有水桶粗的石筍後面,而小廣西嗖一下不見了人影,鬼才知道他躲到哪裡去了。僅僅是半秒鐘,僅僅是半秒鐘之後,一發子彈便挾着凌厲至極有勁道劈空而來,如同一把鋒利無匹的光劍!這發子彈穿透了我們整個隊形,幾乎是貼着我的皮膚狠狠擦過,灼熱凌厲的氣浪在在我頸部皮膚劃出一道身痕,那陰森森的死亡的感覺更讓我汗毛倒豎!
是那個超級狙擊手,媽的,剛纔的氣爆彈居然沒有將他炸死!
眼看着那發子彈輕而易舉的打進一塊大石,濺出一蓬石屑火星,我的心一直往下沉。那個雜種用的應該是巴雷特之類的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威力跟后羿式自動步槍有一拼,而且雙頭鷹有個捨得在軍隊身上大把燒錢的好習慣,如果我沒
有猜錯的話,那個雜種的狙擊步槍不光有夜視系統,還有微型雷達、遠紅外熱成像儀這類比鑽石還貴比玻璃還脆的東東,一槍在手,整個戰場對他而言,是單向透明的!微型雷達可以輕而易舉的計算出狙擊數據並自動修正前一次射擊的誤差,遠紅外熱成像儀可以追蹤我們的體溫,就算我們躲進老鼠洞裡也逃不過這雙無形的眼睛,夜視系統則把黑夜變成了狙擊手最好的盟友,敵人在他面前跟脫光了衣服的處女一樣,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丁香聲音冰冷:“一千二百五十米!”
那個王八蛋居然躲在一千二百五十米外,這意味着我們沒有一件武器夠得着他,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我問:“能擊中他嗎?”
丁香放下機槍,拿起繳獲的狙擊步槍瞄了瞄,苦笑着搖頭。她手裡這支狙擊步槍是因陀羅陸軍大量裝備的svd狙擊步槍,精確度不錯,射程也馬馬虎虎,問題是瞄具沒有夜視能力,她等於是蒙着眼睛跟人家打,再優秀的狙擊手也無能爲力,何況她擱下狙擊技術已經有三年了。
小廣西叫:“老大,又有一股敵人從五點鐘方向的樹林朝我們逼近了!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個雜種,不然我們就得讓人一窩端了!”
我怒罵:“我們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解決個屁!”真的是解決個屁,在我們面前是一片長達八百米的植被和障礙物都少得可憐的平地,除非我們能冒着被凍在雪地上的危險往前爬八百米,纔有一線生機,要是跳起來不顧一切的向前跑的話,不出一百米我們就得被人家當地鼠一槍一個全部玩死了。當然,我們不是老鼠,爬不了多快,只怕還沒有爬上四百米,追兵就出現在我們前面,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我們垂死掙扎!狗屎,真的是狗屎,只是一名狙擊手而已,居然硬將我們逼入了絕境!
小廣西抄起后羿式自動步槍,眯起一隻眼,強迫自己忘記兇險到極點的敵情,專心搜索那名超級狙擊手。他在大隊訓練時,狙擊科目一直優良,而後羿式自動步槍打單發的話,有效射程達一千三百米,再加上特種子彈的巨大殺傷力,只要敵人暴露,他真的有可能將那個可怕的對手幹掉的!他咬着牙怒罵:“那個雜種隱蔽得太好了,我根本就看不見他!”
能被他這麼搜出來的話,那名敵人就沒有資格叫死神狙擊手了。我和丁香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對手除了潛伏僞裝技術高超之外,還極有可能針對我們的偵測技術,披上了防紅外掃描的僞裝網,一絲體溫都不外泄,就算我們的步槍指住了它,在我們的瞄準鏡裡也會顯示那只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那名狙擊手開了第二槍,山東放出的最後一架掌上微型小飛機在半空中爆成一團火光,被他一槍打得粉碎!儘管對自己的軍事技術十分自信,我們還是忍不住駭然變色:在黑夜中擊中一架高速飛行的小飛機跟用巴雷特打五十米外的胸靶一樣輕鬆,這名狙擊手的狙擊技術只能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了。就算我們能鎖定他又怎麼樣?面對如此可怕的對手,沒有人有必勝的把握,而一擊不中,死的就是我們!
我望向小廣西,小廣西還是搖頭。對方連開兩槍,他還是沒有辦法鎖定對方的位置。再看一眼偵測系統,五點鐘方向那股敵人還在高速逼近。在地形如此險惡複雜的雪地叢林裡仍然能保持高速流暢的衝刺速度,只能說明這幫傢伙個個都是山地叢林戰的專家!後面有一支狙擊步槍指着,叫我們動都不能動,而側面有強敵迂迴包抄,馬上就能形成包圍了。我舌頭直髮苦,這是特種部隊之間的較量,我們賴以自豪的遠程火力支援現在已經派不上用場了————想同歸於盡的話例外。現在我恨不得把那個雜種狙擊手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了,扎草人用釘子釘都是輕的,就是這個雜種將我們釘在這裡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慢慢的往後爬了七八米,把步槍架在一塊石頭上,槍托頂住肩胛,扣下板機。尺餘長的膛焰接連迸射,一連十幾發子彈惡狠狠的掃向那個狙擊手隱蔽的方向,打得雪粉大團大團的揚起。我敢肯定,即便是打得最準的一槍,離那傢伙也至少有二十米遠!丁香失聲叫:“小許,不要衝動!”
我一邊摟火一邊說:“你和山東去阻擊那幫企圖抄我們後路的雜種好嗎?這裡交給我和猴子。三分鐘,只要三分鐘,我們就能解決掉他,然後我們就可以撤退了!”
丁香露出恐懼的神色:“你到底想做什麼?告訴我!”
認識以來,我頭一次衝她發了火:“問這麼多幹嘛?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是嗎?去啊!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這個你都不懂嗎!?”
丁香用力咬住嘴脣,血絲順着嘴角流了下來。我繼續浪費着子彈,大吼:“快去!不然我們都得完蛋!”
她瞪着我,恨恨的說:“好,我去!如果你敢死在這裡,我就抄着衝鋒槍殺進十八層地獄去找你算賬!大個子,跟我來!”趁着我瘋狂掃射,彷彿壓住了狙擊手之機,像狸貓一樣竄向五點鐘方向的樹林,山東緊隨其後。我的心都懸了起來,掃得更兇了。我在苦苦乞求上蒼垂憐中,那支要命的巴雷特始終都沒有響。也許那名狙擊手的狙擊位置是固定的,一旦開火就很難再轉移,面
對我的瘋狂掃射,對方很清楚我的步槍同樣能將他打個稀爛,如果他向丁香和山東開槍,固然能將他們擊斃,但是他也得賭上自己的性命!對於一名國家花費了天文數字的人力財力培養出來的超級狙擊手而言,這樣的買賣不划算,如果他真的那麼喜歡以命換命,那麼他早就死了,不可能活到現在,更不可能擁有如此可怕的經驗和戰爭智慧,一個人一支槍就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不遠處的樹林裡突然響起了六管旋轉重機槍那電鋸一般令人心悸的快到極點的轟響,丁香和山東跟包抄過來的敵人交上火了。而我一個彈匣打完,二話不說,連槍都不要了,就地一滾滾開。遠處,一發狙擊步槍子彈高速旋轉着,劈空而來,準得不能再準的擊中了我原來的位置。一團灼熱的氣浪挾帶砂石和槍械零件騰衝而起,我的后羿式自動步槍被他一槍打得粉碎,碎片迸射,撞針激射而來,正中我右肩,血流如注。那個混蛋始終牢牢的控制着戰場的節奏,只一槍就廢掉了我的反擊能力。我伸手將撞針帶血帶肉的拔出來,大聲問:“猴子,發現他了沒有?”
小廣西說:“初步確定他的位置了。只要他再開一槍,我就能要他的命!”
我擦了一把冷汗,說:“這個雜種太可怕了,就算你能將他擊斃,他同樣可以在自己完蛋前再開一槍,拉你一塊完蛋!”
小廣西說:“那隻能賭賭看誰的命更硬了!”
我拔出了熒光棒,一字字的說:“我會讓他再開一槍的,你得保證,一定要一槍打死他!”
小廣西瞪大眼睛:“你想幹什麼!?”
我不說話,頂上熒光棒的開關,猛地跳了起來,揮舞着這支發着刺眼熒光,在黑暗中要多顯眼有多顯眼的傢伙衝那邊狂叫:“對面那個雜種,老子在這裡呢!來啊,向我開槍啊,我就站在這裡了,你要是還打不中,你他媽就是白癡、廢物、低能兒、飯桶!你就是戴綠帽子的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