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被慕容毓帶上了屋脊,尋着前頭的一個黑影兒不緊不慢的跟着,剛剛越過幾個院子,那個人便落在了一條街上。
街上早有人備好車馬,見到此人到來,其中一人趴在馬車前,那黑衣人踩着那人的背,就要上馬車。
慕容毓擡眼看到街邊趴着一隻狗,於是擡手射出一顆石子,正好打在狗身上。
狗兒吃痛,痛苦的叫了一聲,頓時驚到了街上的幾個人,“刺啦”一聲拔出兵刃來。
黑衣男子頭上戴了一頂大帽,遮住了大半的容顏。
聽到聲音後,下意識一擡頭,帽子的陰影處露出一雙淺棕色的眼睛,那眼神如同獵鷹一般兇狠,只嚇得未央倒吸了一口冷氣。
“主子,是條狗!”其中一個隨從說道。
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氣,警惕的神情放鬆了不少,然後冷冰冰的說道:“知道了,走!”
“是。”
黑衣男子一抖袍子上了車,車輪滾滾,朝前行走。
車子走遠了,未央回頭望了一眼慕容毓,只見慕容毓趴在屋檐上並未移動。
“咱們不去追嗎?”眼看着馬車走遠了,未央有些着急。
她還什麼也沒調查出來呢!
“不用追了!”慕容毓淡淡的回答,雙眼眯了一下,露出一抹寒光。
“你認識他?”看到表哥一臉的淡定,未央問道。
慕容毓微微點頭。
“他偷偷的出現在邊關好幾次,我追蹤他也有段日子了,這隻狐狸終於要露出尾巴了!”慕容毓一臉凝重的說道。
“他是誰?”未央疑惑起來。
“駙馬馮熹。”慕容毓答。
“駙馬爺也會逛青樓?”未央被他的話搞得有點兒懵,這皇家怎麼這樣兒亂七八糟的?
慕容毓輕哼了一聲,對未央說道:“我們走。”
“可是表哥,咱們到底要去哪兒?”未央見他並不急着回到青樓,於是緊追了上去。
“剛纔那馮熹吩咐冬染,將抓到的女子送到觀音寺,咱們過去看看。”慕容毓回答。
自己果然還是錯過了重要的情報!
未央覺得自己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情報員,太容易被外界影響了!
可是表哥爲何就能修煉得心無旁騖?
思來想去,還是自己思想太不純潔了,關注力都放在了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上,白白錯過了重要的情報!
慕容毓側過頭來看了一眼未央,只見她緊緊跟隨着絲毫沒落下,一張小臉兒被風吹得紅撲撲的,低着頭臉上略顯沮喪。
小丫頭,輕功真是不錯,居然能趕上他的腳程。
慕容毓淺淺一笑問道:“冷不冷?”
她身上只穿了一層紗,白花花的肌膚露出一大片,雖然圍着慕容毓的大氅,可那大風還是“嗖嗖”的往裡灌。
“嗯!冷。”未央很誠實的點頭,同時很配合的打了一個冷顫。
慕容毓伸手攬上她的腰,騰的一下又將她抱起來了,真把未央嚇了一跳。
“表哥,這樣兒不太好!”這表哥怎麼動不動的就要抱人家?
“抱着會暖和些。怎麼了?你小時候可是追着要我抱,還在我身上撒過尿呢!都忘了?”慕容毓眼含笑意望着她,可這話說得是絲毫不留情面。
這大表哥比三表哥還能揭人家的短兒,她小時候到底幹過多少糗事兒?
“不……不記得了!”未央訕訕的傻笑着,羞得她不敢擡頭。
小時候可以抱,可是人家如今都長大了!表哥,你怎麼還這個樣子?
垂眸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女子,慕容毓溫柔一笑,手上用力攬緊她的身體,以自己身上的熱度溫暖着她。
“怎麼?不好意思了?你小時候那淘氣勁兒都哪兒去了?我那隻鐵將軍,毛兒都快被你揪光了!”慕容毓含笑輕問。
鐵將軍?那隻給她童年帶來無盡恐怖回憶的大公雞?
“我恨那隻雞,它還啄我,都把我啄流血了!不過它的味道還真不錯!”未央完全顛倒黑白,要不是她先揪人家的毛兒,鐵將軍怎麼會啄她?
吧唧吧唧嘴兒,未央忽然覺得腹中空蕩蕩的。
剛纔只顧着執行任務了,一桌子好吃的東西,她還什麼也沒吃呢,就被風如澈催促着幹活了,如今,還真是有點餓了!
鐵將軍雖說是他的心愛之物,但是啄傷了她的小表妹,慕容毓還是會毫不留情的宰了它的。
當年小丫頭揪着鐵將軍對她的傷害不放,大哭大鬧的,直到最後將鐵將軍燉了吃進肚兒,她才露出笑顏來。
這就是得罪她的下場!
“你還喜歡吃雞腿嗎?”慕容毓輕問。
“嗯,喜歡!”未央點頭,肚子也十分配合的“咕嚕”叫了一聲。
“餓了?你等着!”慕容毓把她放在一處避風的拐角,自己一個閃身離去了。
“表哥……”表哥已經沒了蹤影兒,未央擡頭望了望四周,黑壓壓的一片房屋,不見一絲火光,頓時覺得有些怕怕的!
表哥,你不會把我扔在這兒了吧?這是哪裡啊?她該怎麼回去?
漆黑一片、冷風陣陣、寂靜無聲,不知等了多久,只聽“嘩啦”一聲響,未央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躲了起來。
“喵!”一隻黑貓竄了出來,被未央一驚一乍的樣子,嚇得竄上了牆頭。
“敢嚇老子,小心我燉了你!”未央一隻手捂着胸口一邊怒罵着,真被那隻該死的貓嚇得不輕。
“哼哼哼!餓的連貓也不放過嗎?什麼東西到你這裡都能吃,我也是服了!給!”
慕容毓回來了,手上託着一個油紙包。
“燒雞!好香啊!謝謝表哥,還是大表哥最疼我了!”
未央興高采烈的打開油紙包,提鼻一聞,香氣四溢。
“怎麼還用手抓?手上不乾淨,就用紙包着吃吧!”一見她要上手抓,慕容毓急忙提醒。
她三歲時吃飯上手抓,如今十七年過去了,這習慣依舊?慕容毓寵溺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未央覺得很無辜,如今沒有任何餐具好不好,表哥怎麼能這樣兒侮辱人!
“那表哥你呢?”未央只想分給他一半兒。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慕容毓又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又來拍她?她不是三歲了好不好?
表哥,我已經長大了!
未央被他當成小孩子那般對待,可真是欲哭無淚。
一隻雞下了肚兒,未央覺得非常滿足,身上也沒那麼冷了,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表哥過來攬上她的腰,被未央制止住了!
“表哥,我不冷了,被你這麼照顧下去,我遲早會變成廢物的!”
她可是五品校尉呢!如今也在執行任務中,怎麼能這個樣子?
慕容毓有些尷尬的收回手來,也開始思索着她話中的意思。
的確,自己照顧得有些過分了,她已經長大了!
是自己一時之間還轉換不過來。
“那……走吧!”
在漆黑的夜幕下,走了一個時辰,二人來到了位於城郊的一座寺廟。
北魏時期崇尚佛法,北魏鮮卑人被西華國滅國後,佛教也隨之沒落了。
如今的這座觀音廟雖說坐落面積不小,卻早已沒了香火,很多院落無人修繕,變得殘破不堪。
二人將身影兒隱在暗處,觀察着廟中的動靜兒。
等待了沒多久,一輛馬車駛入廟中,圍着一座殘塔轉了半圈兒,便不見了蹤影兒。
一輛馬車憑空消失了?未央吃驚的望了一眼慕容毓,低聲問道:“表哥,那馬車呢?”
慕容毓蹙緊眉頭,仔細看了看那座塔,然後答道:“過去看看,那座塔肯定有問題!”
未央點頭,隨着慕容毓的身影兒,二人來到殘塔下面。
這座塔原本是供放佛祖舍利子的地方,寺廟荒廢后,那顆舍利子怕是已經不在這裡了,塔下頭是地宮,如今應該空着。
來到塔裡面,看到地面上厚厚的塵土,被車輪軋出雜亂的印兒。
“他們來過?”未央問。
慕容毓點頭,在塔壁上尋找可以下到地宮的入口。
未央舉起火摺子,也開始尋找地宮的入口。
塔壁上畫滿了壁畫,大多數圖案都是佛祖成佛前與弟子講經的場景,還有就是菩提樹下悟法,描繪了佛祖的一生。
忽然,未央在這些壁畫人物中,發現了一個不和諧的身影兒。
此人身穿紅衣,眼口淌血,面目猙獰。袍子穿得空空蕩蕩的,仔細看來無手也無腳,就連紅色的袍子,也似乎能滴出血來!
這個人居然混在佛祖的弟子當中了!
“表哥,那個人是誰?”未央被這幅壁畫嚇的心驚肉跳。
慕容毓眉頭緊促的看着那副畫,半盞茶的功夫才恍然大悟。
“未央,你可知道北魏昭帝?”
未央點頭。
“北魏的亡國之君。”
“正是。”慕容毓回答。
“北魏昭帝是一個崇尚佛法的皇帝,他在位的二十年間大興土木,修建了許多寺廟,並且供養着西域的衆多高僧。”
“對於佛法的癡迷,致使他很少打理朝政,在他四十歲的時候,一度打算出家爲僧。”
“後來,他就將朝堂交給了他的皇后馮氏,也就註定了北魏王朝的最終滅亡。”
“魏昭帝被捉後,被西華國顯祖皇帝剁去雙手雙腳,挖眼割舌,關入囚車遊城,用以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北魏殘黨餘孽,後來在遊街過程中死去了。”
“我想,那畫中的人,便是北魏的亡國之君,魏昭帝了!”
“剁手跺腳,挖眼割舌?這也太沒人性了!”未央只是聽來,就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再次擡眼望了一下畫中的男子,那張佈滿鮮血的臉上,更是一股深深的仇恨與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