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辰妃的洗梧宮,錦蘊才知道。莫無殤決定,以家宴的形式款待東島國太子。到時候,宮中受皇上寵幸的妃嬪會出現在宴會上,莫無殤將在宴會上決定哪位公主下嫁。
當然,這種場合,也少不了朝中重臣,還有那些家中有未出嫁的女兒的宗親。莫無殤沒有公主,只能從宗親中選一位封爲郡主出嫁,這個,也算是大元國和親的慣例。
畢竟,不管怎麼說,皇家總不捨得讓真正的公主遠嫁他鄉。
宴會定在明晚,辰妃叫錦蘊過去,就是特意吩咐錦蘊要穿上吉服。還說,原本她這個位分的嬪妃是否能參加宴會全在她一念之間,不過,太后垂愛,特別恩准她也參加。
要知道,後宮之中,能夠出席家宴的,纔算是得寵的女人。所以,許多妃嬪爲了能出席這次宴會,想盡了辦法,也讓辰妃的宮中多了不少東西。
“玥美人,太后娘娘特許,你可以和本宮坐在一起。到時候,面對他國使臣,可別失了我大元的臉面。”同在玥美人宮裡的明妃揚起下巴,像支使一個下人一般吩咐道。
錦蘊始終保持着微笑,面對明妃的挑釁,面不改色道:“是!多謝明妃娘娘教誨,嬪妾謹記在心。”
明妃原本做好了錦蘊對抗的準備,沒想到錦蘊會這麼聽話,她刻意放出的毒刺,倒顯得沒有了用武之地。
“哼!知道就好!”挑不出錦蘊的錯,無奈之下,明妃只好氣哼哼地回自己的宮殿去了。
辰妃握着錦蘊的雙手,狀似親熱道:“太后娘娘說要她跟你坐在一起,是想讓她學一學你沉靜穩重的性子。她麼,你還不知道?一向是嘴巴比腦子快,還請妹妹不要介意纔好!”
錦蘊垂下眼眸,順着她的話說:“娘娘說笑了,錦蘊怎敢跟明妃娘娘比肩?還請辰妃娘娘顧及以往情分,向太后娘娘說明。”
“太后娘娘看重你,是你的福氣,你就不要推辭了。”辰妃客氣而又堅決地拒絕了錦蘊的推脫,“到時候,說不定有用到你的地方呢。”
錦蘊心中一驚,不知道辰妃是什麼意思,臉上卻沒有一絲表現,仍舊順着她的話說:“多謝娘娘!錦蘊知道該怎麼做的。”
說了一陣閒話,錦蘊才被辰妃放回了宮中。
第二天錦蘊哪裡也沒有去,提前到內務府取了吉服,又跟紅箋、翠煙兩個人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便,一天相安無事地過去,直到晚宴十分。
錦蘊穿了一身寶藍色宮裝,衣服上繡了淡金色芍藥,低調而華麗。頭髮梳了個朝天髻,點綴着幾顆太后賞賜的東珠,髮髻上斜插一支赤色玫瑰步搖,翠玉珠串成的流蘇垂在耳邊,走動起來搖曳生姿,嬌媚動人。
“娘娘今日打扮得美麗又不失端莊,既不會太素淨失了面子,又不會太豔麗而失了分寸。”紅箋爲錦蘊披上一件披風,“入秋了,娘娘當心着涼。”
“走吧!”錦蘊帶了紅箋一路走向觀海殿,那裡是宮中舉辦宴會的地方。
錦蘊到的不遲不早。太早的話,顯得迫不及待,好像她剛剛承寵,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太遲,則容易被人拿來挑刺。所以,錦蘊去的時間,是刻意控制好的。
觀海殿的正殿十分寬敞,裡面已經佈置好。正中間龍椅上坐着皇帝莫無殤和太后。下面兩邊右邊是宗親和朝臣,左邊是妃嬪。越是得寵的妃嬪,距離皇上越近。地位低一些的妃嬪,更在後排不顯眼的位置。她們能出席宴會,也是走了各種門路,只爲見皇上一面,如果有機會,讓皇上注意到自己,說不定下一個寵妃就此誕生。
錦蘊被太后安排在明妃身邊,座位僅次於辰妃,就連雪妃都在她之下。按照她的位分,實際上有些不太合理。錦蘊覺得,太后恐怕又是拿她當靶子。
中間空出的地方,是接見使臣和歌舞表演之處。
錦蘊落座後,注意到,楚臨君也在場。不過,他站在皇上身後,帶着兵器。看來,莫無殤是真的信任他,竟然把今晚護駕的任務交給了他。
藉着看莫無殤的工夫,錦蘊細細觀察着楚臨君。許久未見,他好像沉靜了許多。眼中仍有憔悴之色,臉上卻帶着一股堅毅和冷靜。只有眉間一點“川字”,透露出他的不情願。
錦蘊心中激動,卻不敢有什麼表現。楚臨君見到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反應。這讓錦蘊有些適應不了,以前,他見到她,不會這樣冷漠。
心下苦笑,如今自己早已改換了容貌,他又如何能認得出來?何況,她現在的身份,還是皇上的新寵。錦蘊只能和着鬱悶喝酒,掩飾自己的激動。
太監宣告,使臣覲見。
東島國太子和他的近身侍衛,大步來到殿中。
果然是御花園外遇見的那兩個人。此時,池野白邪已經換了東島國皇族服侍,他身邊那個侍衛,倒還是那一身穿着。莫無殤特許,這個侍衛帶着他寸步不離身的長刀,神色冷漠地跟着池野白邪進入大殿。
“東島國太子池野白邪見過陛下,祝大元國萬世昌榮。”池野白邪行了半跪禮,同時他的手下送上了禮物。
莫無殤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太后,才擡手道:“太子有禮了,我大元同祝東島國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賜坐。”
這話說得其實都挺刻毒的,沒有哪個國家願意被外邦指點的。東島國太子看起來卻好像不怎麼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起身坐到了右邊賓客位置上,那個持刀的人就站在他背後。
一番客氣寒暄之後,太后發言:“聽說東島國主身體不適,不知現下可還安好?”
他身後的那個男子回禮道:“太后娘娘,我父王只是偶感風寒,只因太子仁孝,不忍我王顛簸勞累,故代父出使,還望陛下海涵。”
莫無殤又瞟了瞟太后,臉上帶着公式化的微笑,端起酒杯:“太子孝心,朕深感慚愧,請滿飲此杯。”
一杯酒喝完,卻聽辰妃笑道:“太子殿下,不知您的侍衛爲何攜帶長刀?我國規矩,宮廷之內,除大內侍衛之外,一律不得攜帶兵器啊。”
這話說出來,看起來不過是有點疑惑,實則暗諷東島國人不懂規矩。
池野白邪拱手道:“這位娘娘言之有理。不過,我東島國尚武,從小人人佩戴刀劍。成年之後,長者賜刀,既是武器,也是長者一片心意。爲全孝心,故隨身攜帶,不能離手。大元國地大物博,人民生活舒適安逸,自然是不需要這些的。”
莫無殤眼眸一縮,感覺今日東島國這個太子有些來者不善。看來,東島國是太久沒有得到教訓,自認爲可以爲所欲爲了。
沒等莫無殤迴應,池野白邪身後的男子開口道:“陛下,素聞大元人才濟濟,雖文臣衆多,武將也頗有名聲。在下井上明志,倒想請教一番。”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激起一片聲浪。這個井上明志,是東島國井上家族的長子。而井上家族,是東島國內數一數二的刀客家族,即便在大元,也是聲名赫赫。
池野白邪帶此人來訪,還當場提出挑戰,如果莫無殤不找人應戰,則大爲丟臉。可是,他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什麼高手。
“啓稟皇上,末將願領教井上家族刀法,懇請皇上成全。”楚臨君忽然跪下開口。錦蘊的視線被他吸引了過去。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шшш◆ тTk ān◆ c○
唯有這種時候,錦蘊纔敢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楚臨君是不會真心幫助莫無殤的,不過,眼下他剛在莫無殤身邊立足,尚需機會讓莫無殤信任。這次,東島國第一刀客家族挑戰,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只是,錦蘊記得,楚臨君好像擅長的是槍,而且,他也從未跟東島國人交戰過,不知有幾成把握。
莫無殤臉色有些凝重,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點頭應允:“准奏!楚將軍,點到爲止就好。”
孰料這個時候,池野白邪卻驚異地一聲:“咦?楚將軍?莫非是幾年前大敗北戎的楚臨君將軍?”
錦蘊心中一抽,視線轉向莫無殤,看他什麼反應。莫無殤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轉動,偏着頭望着池野白邪,對他的話不無好奇的樣子。
糟糕!這個池野白邪想幹什麼?這種時候挑撥離間?難道,他是受人指使?錦蘊最熟悉莫無殤的肢體語言,此時的莫無殤,應該是對楚臨君產生了一絲懷疑。
楚臨君以前跟着鎮國公,主要戰場都在西北,從未打過海戰,也未曾接觸過東島國人。此番,東島國太子挑釁,楚臨君主動應戰不說,對方似乎還對他很熟悉。更詭異的是,池野白邪,還對着楚臨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在外人看來,那分明是早就相識了纔會如此。
錦蘊眼眸在衆人之間掃視,企圖找出始作俑者。可是,她又沒有目標,眼前所見,多是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有些甚至還露出彷彿了悟的神色。
錦蘊有些着急,照這樣下去的話,楚臨君之前做的工夫就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