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吳公公人走遠了，紅箋才急忙道：“娘娘，那湯……”
錦蘊擡手阻止了她即將說出來的話：“沒錯，是避子湯。”
這句話，聽得紅箋心頭亂跳。她是覺得那湯藥恐怕不妥，只是想不到，太后下手這麼快……
“意外麼？”錦蘊看起來卻似乎毫不在意，“這種事情，太后娘娘，可是做得相當順手啊。”
說着，錦蘊眼底閃過一絲冷色。
太后還真是大方，爲了弄垮她，不惜害死她的孫兒。
很好！反正，這一世，她也不想再爲莫無殤生兒育女。
“去，把消息，透露給皇上。”錦蘊隨即吩咐翠煙，“不用很直接，點到就可以了。”
說完，錦蘊忽然一笑，忽然捂着肚子，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此時，紅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刻配合地大呼小叫，吩咐下面的人傳太醫過來。翠煙，則是悄悄地去了御膳房，說是要一個瓦罐熬藥。
順便，巧遇了小樂子。
“這不是翠煙姑姑麼？”小樂子認識錦蘊身邊的人，趕緊上前打招呼。他幾乎每天都這個時候還御膳房爲皇上取補身藥膳，看到翠煙這個時候過來，倒有些意外。
因爲錦蘊很少派她的大丫頭來這裡，許是有什麼要緊事吧。
“樂公公好！”翠煙規規矩矩行了禮。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比妃嬪身邊的宮人等級高，而且，爲了得到皇上寵幸，後宮妃嬪們多有對皇上身邊大太監額外的禮遇。作爲錦蘊身邊的丫頭，翠煙自然不會那麼不知禮。
小樂子對翠煙有些印象，不過也只是知道她在錦蘊身邊伺候，他熟悉的，還是紅箋。
“翠煙姑姑怎麼一大早上這兒來了？可是月華宮缺了什麼？”宮中的寵妃大多有自己的小廚房，一般吃的都是自家在小廚房做。當然，食材什麼的，會來御膳房取，不過一般不會這麼早過來，而且，這點小事，怎麼都不至於派自己的貼身大丫頭來做。
翠煙眉頭微蹙，面帶急色，眼角似乎還掛着幾點淚滴：“樂公公，我家娘娘腹痛不止。只因月華宮藥罐最近摔壞了，奴婢奉娘娘之命，來這裡借用一個。”這句話說完，她好像意猶未盡，還想說什麼卻在瞥了門口一眼之後，閉上了嘴巴。
小樂子看她臉色不對，已經很奇怪了。這時發現，翠煙的神色中，居然還帶了一絲恐懼。而她恐懼的源頭，來自門口。
小樂子狐疑地轉身，發現了一個身影。
“酥酪呢？蒸好了沒？”一個有些甜軟的聲音傳了過來。晨間的御膳房，已經開始忙碌了，氤氳的蒸汽中，看不清說話的是誰。不過，小樂子卻從聲音裡聽了出來，那是太后宮中的小蘭。
小蘭背對着這邊，走到一個蒸籠前查看。過了一陣，就見她端出一碗什麼東西，放進食盒，提着出去了。
小樂子回頭看看翠煙，正好沒有錯過翠煙那躲避的眼神。
“既然這樣，怎麼不去請太醫？”小樂子心下已經有了判斷，決定把這事告訴皇上。
翠煙看出，小樂子眉間略過一絲瞭然的色彩，知道她的表演已經奏效，低頭說道：“已經去請了，這會子，太醫恐怕正瞧着呢，娘娘吩咐奴婢準備好熬藥的東西。”說完，翠煙再次行禮，提了一個空藥罐離開了御膳房。
小樂子身邊跟着的太監已經取了皇上的補藥，走了過來。
“走！”望了望翠煙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小樂子心下思索：在小蘭進來之前，翠煙明明還有話要說的。看到小蘭，卻一臉恐慌，什麼都不敢說了。難道，錦蘊的腹痛，跟太后有關？
不敢怠慢，小樂子也急急地離開了御膳房。
回到月華宮，太醫還沒有過來。錦蘊讓翠煙先給她把了把脈，那碗湯，紅箋到底不放心，說服錦蘊讓翠煙先看看，萬一太后下點別的什麼藥，也好提前應對。
過了半刻，翠煙撤了手，凝神道：“娘娘，那碗湯，除了含有避子成分外，還有一些陰寒之物，恐傷娘娘根基。”翠煙一邊說，一邊皺眉。她還是大意了，早知道，給錦蘊端湯的時候，灑掉不就沒事了？
錦蘊臉色稍有動容，卻很快平靜了下來：“可有什麼後果？”
翠煙忙回：“暫時倒還沒什麼。如果多服用幾次，怕是……怕是……”她不敢再說，錦蘊和紅箋卻都明白了她未說出口的意思。
只怕，太后賜湯，不會是這一次。而以後，她都不想讓錦蘊再懷上孩子。
真夠狠的啊！
明知莫無殤子嗣不旺，卻爲了不讓她生下龍裔，不惜毀掉她的身子，讓她日後再無指望。
即使以後，她位分再升又能怎樣？沒有子嗣，再多的盛寵，都不過是一時的風光。只要哪天，皇上厭倦了，她還不是任由別人揉捏？
錦蘊面帶寒霜，咬牙切齒：“很好！”她還真沒想到，侍寢第一天，太后就肯送她如此大禮。不過，也幸好太后下手狠毒，不然，她還逮不到這麼好的機會呢。
眼風一轉，瞟到了翠煙：“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娘娘儘管放心，樂公公聽到娘娘身體不適，應該已經跟皇上回話了。”翠煙可沒有放過，小樂子眼中那一絲擔憂。看來，小樂子是錦蘊的人，果然沒錯。
錦蘊若有若無地打量了翠煙幾眼：“哦。待會兒太醫就要來了，扶我躺下。”翠煙出去後，錦蘊就到了內殿，半仰在牀上了。
經過昨夜一整晚的擔心，再加上一早就跟太后鬥智鬥勇，她也有些累了。反正是裝病，乾脆裝得徹底一點。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太醫來到了月華宮。
“微臣太醫院王示，參見玥美人！”一箇中年男子被墨竹引着進了內殿，沒有擡頭，規規矩矩地跪下參拜。此時，紅箋已經將簾子放了下來。
“王太醫請起！”隔着簾子，錦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似乎還透着虛弱。
傳太醫來的路上，墨竹已經告知了錦蘊的症狀。主要是腹痛如絞，面色蒼白，幾乎暈厥，並交代了晨間的飲食情況。
接着，牀簾下，伸出一隻玉手，上面覆蓋了一隻素色錦帕。王示來到牀邊，跪下，一隻手搭在了錦帕之上，細細把脈。
“皇上駕到！”在外面伺候的常福順的聲音傳了過來，王示一驚，就要轉身迎駕。
“王太醫不必多禮，先給玥美人瞧瞧怎麼回事？”莫無殤還穿着朝服沒有換，應該是直接從朝堂上過來的。
過了一會兒，王示鬆開了手，對着莫無殤磕了個頭道：“皇上，娘娘的身體無礙，只是服用了一些寒涼之物，導致宮縮纔會腹痛。待微臣爲娘娘開一些溫補的方子，調養幾天即可。只是，今後萬不可再碰寒涼的食物，以免子嗣上，有所不宜。”
莫無殤點點頭：“嗯！你先下去吧！”
王示有些緊張，磕頭謝恩之後退了出去。莫無殤這才揭開牀前的簾子，看到了錦蘊。
“怎麼樣？還痛麼？”莫無殤握住錦蘊一隻手，關切地問道。
錦蘊臉色有些發白，聲音虛弱：“謝皇上關心，臣妾已經好多了。皇上朝務繁忙，是錦蘊拖累皇上了。”恰到好處的柔弱，讓莫無殤的心，像是被捏了一把。
莫無殤臉色一變，扭頭道：“來人，玥美人的飲食，是誰負責的？”
皇上一發怒，底下的人早就戰戰兢兢了。紅箋和翠煙都跪在了當地，口稱贖罪。
“回皇上的話，娘娘的飲食一向由奴婢負責。”紅箋低着頭，趴在地上答道。
莫無殤眼中像是蓄滿了寒冰，冷聲道：“你？你是怎麼伺候你家主子的？怎麼會讓她吃了寒涼的東西？”
紅箋身子一抖，卻不卑不亢地回話：“皇上贖罪！娘娘今天並未吃什麼寒涼的東西。只在回來後，吃了幾個核桃酥，後來太后娘娘賜了一碗滋補湯。太后娘娘吩咐，一定要娘娘趁熱服用，娘娘喝了之後，過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就開始腹痛。”
太后？
莫無殤的眉頭擰了起來。他聽小樂子傳話的時候，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
如果不是太后搞鬼，錦蘊的丫頭就不會一看到太后的人，就噤若寒蟬，不敢開口。
可恨的是，他還不能對太后做什麼。
雖然他一般不理後宮的事，特別是最近，太后剛剛放權，前朝他還需要慢慢安插自己的人。他也知道，後宮之中，少不了這些暗地裡的爭鬥。
現在莫無殤還沒有孩子，且皇后之位空虛，若是誰在這個時候生下皇子，這個孩子就是皇長子，而生下皇長子的妃嬪，則極有可能成爲皇后。
這樣大的誘惑，使些手段是一定的。只是，莫無殤沒想到，動手的，居然會是太后！
太后爲了讓第一個皇子出生在殷氏，還真是煞費苦心啊！莫無殤神色不定，抱着錦蘊，眼底卻透出一股恨意。
錦蘊俯在莫無殤身上，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對了！就是這樣！莫無殤，恨吧！對太后，就保持這樣的恨意吧！終有一天，讓那個老妖婆嚐嚐，被親生兒子算計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