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你功夫沒什麼長進,這嘴皮子的功力倒是見漲···········就憑你們夫妻,也留得下我?”
四面八方,響起來一個女聲。
此時,被攪亂了佈局的正主,周明,攜妻子與幾個弟子氣沖沖地走出來。
這次渡劫的盛會,本就是他們主動舉辦,至於緣故,大約是藉此混個臉熟,以便以後開宗立派。
這時候,遇上這種惡客,理應由他來打發。
周明面色驚怒,當即準備拿出看家法寶。
周明一出手,就是往空中丟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微型石頭山,在空中懸浮着,照出大片的綠光。
血神子本是潛伏在地底遁行,吃這綠光一照,竟不能再變化,縮了回去。
與此同時,在場還活着的衆人,不約而同,顯出各自神通法寶,將四周遊走不定的血線迫退。
好在這背後之人似乎只是單純針對周明夫婦,無意傷人,方纔看似驚險,其實處處留手,直到現在也沒有死一個人。
血光聚處,走出一個素服女冠,穿着打扮直如都市白領,梳着高高的髮髻,頭上用一支紅色的頭繩扎着。
周明注意到這紅頭繩,心下很是忌憚。
不出意外,這就是那血神子所化,一旦近身,神仙難救。
一想到這裡,他的怒火就熄滅了五分,勉強開口道:
“素錦,你當真要趕盡殺絕不成?”
名爲素錦的女子,腳下一道紅綢鋪成大道,一步步在空中漫步。
“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你當年跟我怎麼說的來着?”
她冷冷地笑着,眼神鋒利地好似刀片,映入周明的眼簾。
周明到底心虛,偏過頭去,不與她對視。
素錦見此,更是失望,心中的鄙夷,更增添了幾分。
場上一時沉默,大家都是修行人,即便單憑耳力聽不見,也有別的法子觀察到這裡。
修成血神子的素錦,感知敏銳,自然知道全山莊起碼有兩三百人在關注着這裡。
她也不做法迴避,就是大大方方地任由他們觀看,一心,就是想要搞大!
周明連續使了幾個迴避的法子,都被素錦不着痕跡地破了。
被這麼多人圍觀自家虧心事,他也麪皮發紅,只是強忍着,僵硬着身體。
林正陽也在看好戲,悄無聲息地去拉小溪的手。
場上,周明硬着頭皮,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半空中,素錦冷冷地凝視着。
“夠了········你有什麼怨氣,都衝着我來!”
周明的妻子踏步上前,與素錦對視着。
“你是什麼人?也敢和我說話?”
“我叫雲秋白·········”
素錦對這個“小三”就沒有那麼客氣了,還沒等她自報家門,當時就是一道碗口粗細的血紅色雷光閃過。
雷光擊打在雲秋白周身五米,就見到虛空之中微微泛起波瀾,然後一道紅色的帳子撐了起來,雷光打在上面,只是令其輕輕隨風搖擺。
“五雲桃花帳···········周秉墨,你好,你很好!”
素錦明顯是氣得不輕,胸口劇烈地起伏。
“素錦,你聽我說,我跟秋白,是真心的············”
“以往,我一直是拿你當妹妹看的。”
“自從遇到了秋白,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愛。”
周明,周秉墨,摟着雲秋白,兩人對視着,情意綿綿,再也容不下別人。
“素錦,你回去吧,看在過往的情分上,這次我不計較了,我們還是好兄妹。”
另一邊,素錦氣得嘔出血來。
“周秉墨··········你無恥!”
“我不過才閉關了三年!你居然就能停妻另娶,說什麼真愛!”
“你也不想想,當初你是個病秧子,是誰揹着你爬了十幾裡雪地,給你求藥?”
“恩師出山收徒,你年齡太大,被拒之門外,是誰給你求了師傅,讓你入門?”
“你十年前,修煉出了岔子,半身僵硬,是誰給你找到解救的法子?”
“現在你說什麼真愛···········你良心都餵給狗吃啦!”
盛怒之下,素錦也不含糊,一口氣,道出了大量的黑歷史。
這麼一出狗血撕逼大戲,看客們聽得津津有味,就差拿出爆米花汽水小板凳了。
林正陽心思卻不放在這裡,他已經悄悄摸上了小溪的手。
“跟常人差不多,看來化形是真正變化成人了········”
他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在想着化形的妖與人身之間的區別。
隨後,被甩開了。
“不要鬧,好好看。”
小溪聚精會神地欣賞着這場年度大戲,接着神念傳音給林正陽。
“這素錦我是聽過的,點蒼派上一代捧劍長老的關門弟子,這個周明,倒是名聲不顯,估計是湊數的,沒得真傳。”
“就是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在後來成了夫妻,呵········真有意思!”
接着,就演變成了周明夫妻秀恩愛,與素錦的單方面指責。
原來,當初素錦與周明,是自幼定親的人家,當時感情很好。
後來順理成章地結爲夫妻,即便修了道法也是一樣。
本來也沒什麼,就是女方的天賦比男方好很多,處處照顧男方,稱得上是盡心盡力了。
結果,閉關了幾年,出來一看,男方居然跑到了終南,還準備搞什麼活動··········最重要的是,居然還有臉給她發請帖!!!
“我怎麼可能給你發請帖?”
周明是目瞪口呆。
雖然外人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其實他是有妻子的人,怎麼可能給正牌妻子送請帖,這不是············搞事嗎?
雲秋白委屈地垂下頭,紅了眼圈,吞吞吐吐道:
“我以爲··········她纔是·······”
“第三者”三個字微不可聞。
周明則是一副心灰若死的樣子,他能怎麼辦?當然是原諒啊!
畢竟是真愛嘛!
誰叫他愛着呢!
愛着就得受着!
就算是打死··········也不能後悔!
這麼多人看着呢············不能反悔!反悔了就別想再做人了!
強忍着一口逆血,他笑了笑,顯得很勉強。
直到如今,他才發覺,確實很虧欠正牌妻子。
不過,在點蒼派,他活得像是個隱形人,他再也不想過着被拘束的生活了。
至少在這外面,他像個人樣。
“素錦,你說的,都不假,我確實虧欠你不少··········”
“那就殺了這個賤貨,跟我回去,我就原諒你!”
“不!”
“她到底哪裡好?”
周明慘笑着,看了看低頭的領過證的雲秋白,再看看天上一路陪伴的素錦。
他搖了搖頭:
“她其實很多地方,都不如你,但有一點好。”
“她事事都順着我,從不冷言冷語,哪怕我知道她接近我,其實目的並不單純,但是我就是覺得過得舒心。”
聽到這裡,雲秋白猛地擡起頭,驚訝地看向他,彷彿,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在點蒼派,我修劍術沒什麼天分,所以人人都以爲我是攀附着你過日子,都瞧不起我·········我活得還不如條看門的狗!”
素錦聽了這真切的話,也有些動容,緩緩開口道:
“我冷言冷語……那也是爲了鞭策你,你本來天賦就不算好,再不勤加苦練,早三十年前就進了墳墓了”
“其實我知道··········我知道一直你不開心,所以我替你找來了別派的功法,就連這血神子,也是我特意尋來殘章,跑遍了美洲,抓了十三個血族公爵,怕你受苦,我親身實驗,補全了疏漏,正要拿給你……”
“原來你閉關這麼些年,也是爲了我!”
周明心裡五味雜陳,他想哭,又想笑。
終究,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闔上了雙眼。
隨後,天靈處一道白光沖天而起,往北方而去。
“你!”
素錦面色大變,袖中飛出一柄柳葉小劍,化作劍光,與身一合,就趕了過去。
之後,又是三道劍光,點蒼派的三人也是緊隨其後。
至於雲秋白··········無人理會。
“真是,好一場狗血啊!”
林正陽長嘆一聲,覺得很精彩,現場版果然比電視劇有意思。
“哼,癡心女子負心漢···········”
“那個叫素錦的,其實最大的劫數就應在這周明身上,要是能就此斷絕了情慾之念,漸入無爲之境,上體天道,當能修至我這般境地,待詔飛昇,不過等閒事。”
“可惜······”
小溪默默推算後,嘆道:
“她與周明這樁孽緣,是過去幾世就結下的,這一次周明自行屍解還不能化解,還將糾纏到幾十年後,那時將有一次轉機,具體怎麼演化,還是得看她本人能不能堪破情關。”
“自古女仙多情劫,情劫難過,正是女兒癡心,男子寡情,上天待女子何其薄也·········”
林正陽在一邊聽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反駁道:
“小溪你這話,未免以偏概全。”
“你怎麼不說,女子得道容易,男子得道艱難?”
“女仙有情劫要過,男仙難道沒有?”
“既然你們女子得道容易,自然要多些磨難,才顯公平。”
這倒是大實話,女子修行道法,因體質緣故,成道較之男子容易許多,門檻少,速度快。
歷朝歷代,道門女冠的地位都很高,這一點無可爭議,尤其是多出女仙。
“這倒也是········”
小溪點點頭,隨即又問:
“你是不是該放手了?”
林正陽很自然地放開抓着的兩隻素手,完全沒有半點心虛。
“我這人身,化形得還算不錯吧?”
“是不錯,不愧是小溪。”
林正陽恭維着。
“說,你是不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
“看來你功行退轉的厲害··········怎的收心定神都做不好了?”
無奈地嘆着氣,小溪把臉一板:
“此身不過是四大假合之軀,荷葉蓮藕,靈氣造化而轉人形,不過是色相好看了些,就能動搖你的心智,可見你功行退轉得厲害·········連自家慾念都把握不了,你還修什麼道法?”
“你回去好好反省吧,希望下次見你,不再是今天這個樣子。”
似乎很失望,小溪話一說完,就化作一道白光,駕雲而遁去。
林正陽沉默了。
“確實,我如今,仍舊是一個凡人的心態,沉淪紅塵慾海,顛倒迷離,不得逍遙。”
“多虧了她點醒,這段時日,我其中一直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竟然失了道心修持本意。”
“多虧是小溪,要是換了別人,這會子怕是已經翻臉了··········”
當下林正陽背後出了冷汗,卻是將一股子旖旎之念,都拋至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