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所有的秀女就都梳洗了，來到儲秀宮前。
餓着肚子，聽訓話的女官傳授宮規。
大隋立國百年，禁宮之中秩序井然，各種宮規更是多達數百條。
一一講解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時辰，女官才領着她們用餐。
御膳房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他們這些地位低下的宮人，另有一套廚房。
在寬敞的平地上，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個木碗，一雙筷子，排着隊，一一打飯。
廚子穿着圍裙，手裡拿着一根手臂長的大勺子，從桌案上的大木桶裡舀出一勺熬得香濃的米粥，正好把木碗盛滿。
林正陽默默地跟隨着人流，領到自己的一大碗粥，隨後又到另一邊，端上一小碟鹹菜，就在這露天裡當場吃完。
整個現場，都是靜默的，只有勺子盛粥的聲音，還有呼吸聲。
一邊還有兩個年紀大的女官，伴着臉，手上拎着寬厚的木尺，來回走動，聽到誰喝粥發出不雅的響聲，上趕着就是一頓呵斥，外加打手心。
這就是立規矩。
但凡宮廷之中，規矩最是森嚴，身爲最底下的秀女，初入宮廷，首先得學一個月規矩，把身上的瑕疵都給打磨乾淨，變得圓滑起來，纔好分配到各處。
宮廷之中，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除非爬到高處，不然一條規矩就能壓死人。
嚴格來說，這些女官也是在爲她們好，不熟記規矩的宮人，是活不久的。
儘管如此，對於這些自幼養在深閨的小姑娘們而言，未免太過於嚴厲了。
只是喝一碗粥的功夫，就有幾個秀女因爲姿態不雅，被打了手心，痛得兩眼汪汪，卻絲毫不敢喊出來。
要是喊出聲來，懲罰還要加倍。
身爲秀女的第一天早上，就遇到了下馬威。
林正陽共享少女的感覺，也將這些規矩一一記下。
大隋一日兩餐，早上一頓，傍晚一頓，中午是沒有飯吃的。
所以早上這一頓，沒有好好吃的，自然只能餓肚子。
方纔，林正陽悄悄溜過去聽了，每個人配額僅僅只有這一碗粥，過時不候，而且不能帶走，必須當場喝完。
要想再有，除非另外加錢。
這也是宮裡頭廚房私下撈錢的一種手段。
幾個身上有錢的秀女，就掏出錢來，要了幾個小菜。
一兩銀子，三菜一湯，分量足夠，而且也好吃，只是實在太貴。
通過選秀前兩輪時，公孫青早已把族裡給的那幾百兩銀子拿去打點了，這時候哪裡還有餘錢？
要知道選秀途中，不打點就想過關，除非當真是背景雄厚，不敢招惹，不然那幫子禿鷲哪有不撈油水的道理？
須知王昭君當年何等姿容，就是因爲沒有打點，一直是個普通宮女。
歷來宮廷之中，潛規則最多，比如選秀，期間黑幕重重，想送女入宮爲妃，少說運作也要幾十萬兩銀子。
之後在宮中行走，更是沒錢寸步難行。
在這裡，有錢無錢，劃分出了階級。
有錢就能吃到新鮮的菜，沒錢的，只能指着每天固定的份例，充其量就是餓不死而已。
秀女的任務並不多，今天是頭一天，無非是背宮規，抄寫宮規，然後女官檢查而已。
下午，她們學習隋禮，無非是在宮廷裡頭怎麼處事，見到貴人的行至，什麼時候該跪，怎麼跪，跪多久，什麼時候能出聲，什麼時候能擡頭，什麼能碰，什麼不能……
除此之外，還要熟記宮中各處地理，還有各位貴人的名字，喜好，以免觸怒貴人丟了性命。
最終，就是洗腦……
反覆地灌輸“奴性思想”，給這些年紀尚幼的秀女講解《女戒》。
林正陽聽了一會兒，就聽不下去了。
他來自文明相對發達的年代，就算前世那也是親眼見證過新文化變革和女權主義思想解放的進步人士，哪裡受得了這種“教導”。
當即在腦海裡，一一批駁，將禁錮心靈的《女戒》批得體無完膚。
“青兒，這《女戒》信不得！你聽我說，這本書……作者其心可誅！”
“林大哥也覺得不對嗎？”
“何止不對……你要明白，天道在上，人道在下，萬物平等，本無高下。”
“你以後是要修行的人，當明白，轉世輪迴是確有其事，今生爲男，來世可能爲女，也可能是走獸蟲豸，天道何曾教人《女戒》？不過是些假道學，爲滿足一己私慾，故意推崇，流毒後世，其罪萬死難恕，要是此世有地獄，必然打落其中，不得超生！”
“禮教殺人，逼死婦女，卻豎起貞潔牌坊，以爲功德……實在可悲，可嘆！”
“修行中人只敬天地而不畏鬼神，更何況區區人間教條，禮教學說？”
“正是要有一顆不畏祖宗成法，敢於挑戰天命的活潑潑，圓坨坨的無暇道心，才能由人化仙，造就奇蹟。”
公孫青小腦袋不住地點着，把神仙哥哥的教導一句句記在心裡，再去看那《女戒》，那一個個故事，分明就是愚昧而冷血的禮教殺人典範，字字都沾着血淚。
只是宮規不得不背，禮儀不得不學，這都是要考覈的，不用心記住必然要倒黴。
公孫青一面熟悉着秀女的生活，一面留意着舞劍侍女的事情。
只是這事暫時急不得，她們這些秀女，在學好宮規禮儀之前，基本上那也去不了，只能在儲秀宮熬日子。
林正陽每夜都會藉着機會，夜晚出來，遁出陰神，刺探各處消息，同時也是出來放放風。
老是待在小女孩身上，處處感受到拘束。
宮規的約束，地位的卑下，導致短短時日，原本很活潑的秀女們，都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難怪宮廷之中難長壽，從這裡就能感受到深沉的壓抑。
一個月就這麼將要過去了。
公孫青這個小姑娘很努力地學習着規矩，謹言慎行，循規蹈矩，漸漸成熟起來。
只是林正陽所說的那個應徵舞劍侍女的選拔，遲遲不至。
“再等幾天，實在不行，咱們也不是非要走這條路。”
林正陽也有些不耐煩了。
宮城比他想象當中大，幾次陰神出竅夜遊，都沒有尋到。
加上他也不敢離得太遠，所以一直沒有太大進展。
“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帶你離開宮城，咱們去江湖上混也是可以的……只不過江湖上不比這兒，飢一頓飽一頓的，沒有保障，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次降臨，林正陽本身抱着的就是搞事情的念頭，做什麼都是順勢而爲，很少有固定的模式。
只要最後能造成大的因果變動，他就能借此收集原力，無論影響是好是壞。
要不是這次宿體是這麼小隻的女孩兒，不定林正陽現在已經練出了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闖蕩起來了。
之前不過是打着偷看皇家庫藏秘籍的主意，纔等了這麼幾天，再多，他寧可去別處再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