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後,錦官城外。
天上飄着鵝毛大雪。
整座城池銀裝素裹。
陸定川親自帶着千戶所的官員矗立在雪中靜候,在周圍還有許多百姓翹首以盼等着瞻仰平陽縣子的英容。
“大人,雪下得那麼大,您不用親自前來的。”毛文對陸定川說道。
他覺得陸定川的身份對裴少卿示好可以,但完全沒必要到這個地步。
陸定川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答道:“淋點雪而已,無甚大礙。”
他知道毛文、或者說知道大多數下屬的想法,覺得裴少卿跟他以兄弟相稱,又是上官,沒必要如此自輕。
但他雖然跟裴少卿稱兄道弟,可是心裡卻從沒有真把自己放到跟其同等的地位上過,很清楚自己的斤兩。
自己只是年長几歲僥倖做了裴少卿的上官而已,不出幾年身份就要對換了。
馬上就要去京城了,京城龍虎盤踞之地,而他舉目無親,將來有個什麼事說不定就會求到裴少卿頭上。
可以預見,這是他們接下來一段時間內見的最後一面,姿態當然要放低一些,給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人,裴大人馬上就到。”派出去打探情況的下屬策馬歸來稟報道。
陸定川聞言立刻打起精神。
回過頭大聲說道:“裴大人即將抵達,所有人都給我精神些。”
“大人,清清身上的雪吧。”一名下屬討好的拿着手帕上前說道。
陸定川搖搖頭說道:“不必了。”
要不是爲了淋一身雪。
他那麼早來等着幹啥。
沒有這一身雪當證據,又怎麼能讓裴少卿知道他在雪地裡等了多久。
不多時,陸定川就看見了裴府的隊伍,裴少卿騎着黑將軍一馬當先。
“籲!”裴少卿靠近後勒馬,翻身下去笑着上前:“何以能勞煩陸兄親自雪中相迎,可莫要染了風寒啊。”
“裴兄新官上任,我當然要第一時間道聲恭喜。”陸定川笑呵呵道。
隨後扭頭看向身後衆人,“都愣着作甚,還不見過你們的新上司。”
“參見千戶大人。”蜀州千戶所的一衆百戶、總旗、小旗皆紛紛行禮。
裴少卿神態和煦地說道:“這天寒地凍的諸位無需多禮,請起吧。”
“謝大人。”衆人齊齊起身。
陸定川說道:“我已經命人在府上爲裴兄備了接風宴,還請移步。”
“盛情難卻,且容我先去與內人交代兩句。”裴少卿拱了拱手,隨後走到謝清梧的馬車旁跟她招呼了聲。
然後又折返回去,對陸定川擡手示意,“陸兄,請吧,今日既是我的接風宴,也是你的踐行宴,下次相見不知何時,你我兄弟定要喝盡興。”
“自當如此。”陸定川哈哈一笑這才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裴兄先請。”
“大人!請裴大人做主啊!”
“你幹什麼!大膽!”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一名枯瘦如柴的男子大喊大叫的從圍觀的人羣往中間衝,但是被警戒的靖安衛攔住。
“裴大人!請裴大人做主啊!”被攔住的男子掙扎着聲嘶力竭的嘶吼。
裴少卿皺了皺眉頭看向陸定川。
說實話,他很不喜歡攔駕喊冤這種戲碼,衆目睽睽下,在他還不瞭解事情的情況下就已經把他架了上去。
陸定川的臉色很難看,不管那個人有什麼樣的冤情,但是在今天這個場合搞這種事,那就是在打他的臉。
同樣也容易讓裴少卿心生不滿。
“豈有此理,還不快把這衝駕的刁民給我拖走,若再敢放肆,直接給本官亂杖打死。”他揮了揮手說道。
衆目睽睽之下,他當然知道自己這麼說會顯得不近人情,有損形象。
但他不當這個壞人的話又怎麼讓裴少卿當好人呢,反正他馬上都要離開蜀州,就算是名聲壞了也無所謂。
能借着這個機會幫初來乍到的裴少卿建立一個好名聲,那也能減輕他因發生了衝駕一事而對自己的不滿。
果然,他話音剛落,裴少卿就立刻出聲說道:“且慢,放他過來吧。”
“裴兄,何必理會這刁民,他若有冤情就該去衙門告狀,而不是在你上任當天尋你的晦氣。”陸定川把自己惡人的角色貫徹到底,大聲說道。
人羣中頓時低聲議論起來。
裴少卿深深看了他一眼,已經領會到了他的好意,那自然也不會辜負他的犧牲,當即大聲答道:“陸兄此言差矣,他一草民敢冒着被治罪的風險攔駕,必然是走投無路之舉,既然如此信本官,我又怎能讓他失望?”
“好!裴大人說得好啊!”人羣中不知道是誰情緒激動的高喊了一聲。
“就是,早就聽聞裴大人在通州善待於民,清正廉潔,果真如此。”
“我錦官城有幸迎來裴大人這麼一位清官能吏,真是我們的福氣。”
“諸位擡舉了。”裴少卿環視一週拱了拱手,風輕雲淡的說道:“這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本官行事只求無愧於心,無愧於民。”
聽見這麼一番話,在場的百姓們瞬間差點集體高潮,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連聲稱讚,歌頌裴少卿的偉大。
其實這種場面話他們聽多了。
但裴少卿名聲在外,加上有陸定川對比在前,就顯得他的話很可信。
四個字概括:他不一樣。
“裴兄之言震耳發聵,令在下醍醐灌頂,懺愧,慚愧啊!”陸定川露出汗顏之色,滿臉羞愧,然後對着下屬招手說道:“快快放那人過來吧。”
隨着他一聲令下,抓住男子的兩名靖安衛鬆手,男子連滾帶爬的撲到裴少卿面前跪下,淚流滿面的哽咽着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我就知道您跟那些貪官污吏不一樣啊。”
“先說事。”裴少卿和顏悅色。
男子吸了吸鼻子,擡起頭哭兮兮的說道:“大人,我家閨女已經失蹤兩個月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您本事大,求求您幫幫我,求求您了。”
“你女兒失蹤應該去向縣衙報案纔是啊,只有確定是武者所爲我靖安衛才能插手。”裴少卿耐心的解釋。
男子連連搖頭,“我第一時間就去了縣衙報案,但是卻不了了之。”
“府衙呢?”裴少卿又問了一句。
男子慘笑一聲,擡起一隻藏在袖子裡的手,十指血淋淋的,聲音嘶啞的說道:“府衙以越級上告爲由對小的施了刑,將我趕了出去,說若是再敢去的話,下次就讓我沒命離開。”
裴少卿這纔想起,在大周不能搞越級上告,府城不會受理百姓報案。
凡是越級上告者,無論是有理沒理都得先吃一頓殺威棒再趕出衙門。
但看着男子血淋淋的手,他又皺起了眉頭,知府許廉他也見過,是個愛民憐民,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的人。
就算不受理此人的案子。
也不可能下令施如此極刑。
“許府君怎麼說?”他問了一句。
男子慘搖了搖頭答道:“小人都沒見到許府君,只見到推官大人。”
知府衙門的推官,正七品,專門掌司法審判,負責刑獄案件的審理。
那裴少卿就明白了,許廉可能壓根兒都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府衙推官也不可能拿這種小事去打擾許廉。
一個人位置太高。
就避免不了被隔絕內外。
這種事是沒辦法的,因爲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麼事都親自處理的話就什麼事都辦不好,還把自己累垮。
所以下面的人都會做一道篩選。
再把一些真正重要的事上報。
男子的事就屬於不重要的那種。
所以朝廷纔有靖安衛,甚至還有暗衛,都是爲了避免皇帝被人矇蔽。
“你這案子不該靖安衛負責,但本官向你承諾,會親自將此事轉告給許府君。”裴少卿沉吟片刻後說道。
反正他只負責傳個信。
之後就是許廉的事,與他無關。
男子喜極而泣,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血液染紅了雪堆,“小的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大人長命百歲。”
“好了好了,快起來。”裴少卿俯身親手將其攙扶起來,又爲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小的賤民劉二狗。”
“好,劉二狗,你信本官的話就回去等消息吧,本官今晚就去許府走一遭。”裴少卿神色認真的承諾道。
劉二狗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小的自然信大人,小的自然信大人。”
“去吧。”裴少卿拍拍他的臂膀。
劉二狗轉身就走,剛走出幾步之後又跪下來對裴少卿磕了幾個頭,然後才站了起來鑽入人羣中消失不見。
看着雪地裡極爲顯眼的赤紅。
裴少卿心裡多少都有些動容。
轉身看向陸定川,“陸兄走吧。”
“裴兄!裴兄!”就在此時許敬大冬天高高舉着摺扇艱難的在人羣中往前擠,站崗的靖安衛認識這位知府家的詩仙,沒有阻攔,他得以順利衝到裴少卿面前,氣喘吁吁,但臉上卻難掩喜色,“來遲了些,裴兄請見諒。”
“沒想到許兄竟然會親自出城迎接我,真是令在下感動。”裴少卿確實沒想到許敬回來,發自內心說道。
“我大哥近日逼着我在家裡學詩詞歌賦,笑話,我堂堂蜀州詩仙,還用學?”許敬一抖摺扇,大冬天的穿着襖子扇着風,“若非是翻院牆出來誤了些時間,我早就該來接你了。”
“許兄竟然是翻牆出來的,若是被許府君和令兄知道的話,恐怕又免不了一番訓斥。”裴少卿表示同情。
“習慣了。”許敬不以爲然,一臉興致勃勃的說道:“裴兄今後錦官城做官,你我終於能時常探討詩詞。”
陸定川等人都微微扯了扯嘴角。
許敬這個人他們很瞭解,但每次聽見他說一些話,卻還是會繃不住。
“必然,爲兄在通州時也常常感嘆沒有許兄這等大才、知己可以與我吟詩作對。”裴少卿情緒價值拉滿。
他認識這麼多人裡。唯有許敬是最純粹的一個,跟他相處是真的不用帶腦子,屬於放鬆心情的必備良品。
而且作些打油詩也挺有趣的。
許敬紅光滿面的說道:“今日大雪迎裴兄赴任,我又得佳作一首。”
不好!他又要作詩了!
陸定川等人臉色大變。
“哦?許兄快快吟來,在下洗耳恭聽。”裴少卿一副很期待的表情。
許敬一邊抖着摺扇,一邊在雪地裡漫步,張嘴悠悠的吟道:“大雪紛飛如鵝毛,人多雜亂似雞毛。白日喜迎裴兄至,夜赴青樓同歡愉。這首詩就叫作正月大雪喜迎裴少卿赴任。”
“好詩!好詩啊!”裴少卿連連擊掌讚歎,賞析道:“開篇“大雪紛飛如鵝毛”,寫盡雪勢之大,既見冬日的嚴寒,又暗襯友人相聚的暖意……
後兩句則直白坦露心意。“喜迎”二字寫盡日間重逢的欣喜,不加修飾卻情真意切;“夜赴青樓同歡愉”更是率性自然,將友人相聚後共赴歡宴、暢敘情懷的場景和盤托出,沒有忸怩作態,盡顯文人君子灑脫與赤誠。”
陸定川等人目瞪口呆。
他們沒品出這首詩好在哪,但品出了裴大人文化底蘊深厚,面對一坨屎也能夠滔滔不絕的將其誇出花來。
“哈哈哈哈!我就說,世上只有裴兄懂我!”許敬開懷大笑的說道。
裴少卿牽起他的手,“我正要去陸大人府中飲宴,許兄也同去吧。”
“同去,同去。”許敬連聲答應。
一行人又重新出發進了城。
“老爺真是個好官,不僅是愛民如子,對傻子都那麼包容。”馬車裡的鄭綾兒放下簾子,由衷地感慨道。
奴憑主貴,沾狸將軍的光,她個寵物也有幸坐了一路的馬車,不知道淪爲了多少丫鬟和家丁羨慕的對象。
奴僕之間亦有地位高低之別。
狸將軍仰坐在軟墊上,毛茸茸的將軍肚都快能遮住它視線了,左手拿雞腿,右手拿果脯,對鄭綾兒的話不屑一顧,“顯然你也跟那些愚昧的百姓一樣被主公騙了,官有好的嗎?”
“老爺不一樣!”鄭綾兒爭辯道。
狸將軍擡擡下巴努了努嘴。
鄭綾兒將潔白的小手伸過去。
狸將軍吐出雞骨頭,打了個飽嗝說道:“主公做好事都是有利可圖。”
“那難道就不算做好事了嗎?”鄭綾兒眨巴眨巴眼睛,天真的反問道。
狸將軍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鄭綾兒:“所以老爺就是好官!”
“別搞錯了,我纔是你主人!你不能頂我的嘴!”狸將軍說不贏鄭綾兒就惱羞成怒,肥滾滾的身體靈活的瞬間站起來瞪着她,用身份壓制她。
鄭綾兒撇了撇嘴,“知道啦。”
反正老爺就是好官。
哼,主人才是壞貓。
……………………
許府。
今日大雪,許廉休沐在家。
暖茶賞雪,心情很好。
閒着也是閒着,他乾脆去看看許敬學習進度怎麼樣,結果來到書房只見一地狼籍,根本不見許敬的身影。
“這個混賬!”許廉怒罵一聲。
心情瞬間又不好了。
怒氣衝衝的走出書房,站在院子裡鬚髮皆張的大聲吼道:“來人,立刻去給我將許敬這個逆子找回來!要是不回來的話就給我打斷他的腿。”
下人們紛紛聞訊而來。
“爹,因何事動怒?”一名身材挺拔的年輕公子走了過來不解的問道。
他正是許廉的長子許鬆。
“哼!”許廉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那個逆子,本以爲有你逼着他能安分些好好學習,沒想到又偷跑了出去,不學無術,整天頂着詩仙的名頭四處亂晃,丟人現眼!”
“爹無需動怒,放心,咱家的臉不早就被二弟丟光了嘛,他現在已經沒臉可丟了。”許鬆笑吟吟的說道。
許廉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看着他問了一句,“你可是有什麼事尋我?”
“爹,我聽說剛剛城門口發生了一件事,平陽縣子遇到……”許鬆將劉二狗攔駕喊冤的事情告訴了許廉。
許廉聽完後臉色漆黑,怒氣衝衝的說道:“豈有此理,本官早就告訴過他們有人來報案必須告訴我,竟然還敢瞞着我擅作主張,一羣混賬!”
“爹爹息怒。”許鬆倒是說了一句公道話,“百姓不得越級上告本來就是律令,王推官也是按律行事,而且也怕您被這些小事牽制過於操勞。”
“涉及人命無小事。”許廉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爲我好,恨不得讓我當個聾子瞎子。”
“爹這話可就過重了,每天喊冤告狀的人那麼多,您要是真開了這個口子事事親力親爲,那百姓必然一窩蜂來府衙告狀,誰還去縣衙?縣衙還要之何用?您的身體又還要不要?”
許廉頓時啞口無言。
這種事最氣的地方就在於下面人確實是爲他好,確實是按規矩辦事。
許鬆語氣放緩,“爹,要不然現在就招縣令過府問問那個案子,等晚上裴大人登門時您也好有個應對。”
“嗯。”許廉點點頭應了一聲。
錦官城,也叫錦官縣,是蜀州府的附郭縣,縣衙與府衙同在一處,轄區主要就是錦官城以及周圍的村落。
很快,錦官城縣令郭雲就匆匆來到許府拜見許廉,“下官參見大人。”
“起來吧。”坐在上方的許廉漫不經心問道:“城門口的事你聽說了?”
“是,小人聽說了。”郭雲抿了抿嘴答道:“大人,劉二狗這個案子縣衙一直在查,但確實是還沒有進展。”
“具體怎麼回事?”許廉追問道。
郭雲細細道來:“劉二狗的女兒年方十五,還沒許人家,失蹤當天是去街上買柴,就再也沒回去,下官已經命人調查了長期賣柴的樵夫,這些人都均稱當天沒有看見過劉大妞。”
“是否有人說謊?”許廉問道。
郭雲臉色不自然的答道:“下官認爲應該沒有,都已經用過刑了。”
“又胡亂用刑,若是有人本來清清白白的,但扛不住皮肉之苦,豈不成了屈打成招?”許廉厲聲呵斥道。
郭雲瞬間跪下,“下官知罪。”
“繼續去查吧。”許廉煩躁的擺了擺手,雖然厭煩用刑過度,但是他也知道這在各個地方都是很普遍的事。
也只能不輕不重的說兩句。
但他對郭雲很失望,又想到了王縣令。
小王不願意升官,想多爲百姓做事,那把他調到府城來當縣令好了。
讓郭雲滾到通州去。
許廉越想越動心。
郭雲還不知道危機將至,立刻應聲退下。
另一邊,陸府宴席上,陸定川正在給裴少卿介紹他未來的各個下屬。
“裴兄,這位是我左膀右臂,將來也是你的左膀右臂,仗義能幹,毛文毛副千戶。”陸定川拉起一個身材偏瘦,鷹鉤鼻,眼睛有神的中年人。
毛文說道:“今後下官必定唯裴大人馬首是瞻,還望大人多關照。”
“一定,一定。”裴少卿笑眯眯的打量着他,這位也是太子的舊臣啊。
毛文坐下後,陸定川又指着話不多的駱闖說道:“裴兄,這位是錦官縣百戶所駱闖駱百戶,也是跟我一起共事多年,話不多,但是人靠譜。”
“見過大人。”駱闖拱手行禮。
看着就知道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裴少卿舉杯示意,“既然陸兄說你靠譜,想必就一定靠譜,本官初來乍到,還需要駱百戶多多幫襯呢。”
“份內之事,大人有任何差遣都但憑吩咐。”駱闖一字一句的說道。
陸定川一一又介紹了幾個總旗。
總算介紹完了,憋了好半響的許敬起身說道:“今日大家歡聚一堂好不痛快,本公子又詩興大發了啊。”
衆人:“………………”
直到傍晚時分才散席。
裴少卿回到了新家。
“夫君,這處宅子挺不錯的,只比通州的小了些許。”謝清梧上前扶着滿身酒氣的裴少卿。
府城不比縣城,寸土寸金,倉促之下能找到這麼大一處地段好的宅子已經不易。
裴少卿答道:“夫人滿意就好。”
在謝清梧的伺候下醒了醒酒,裴少卿就沐浴更衣準備去許府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