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4.第879章 730聯合(三)

安排好一切的艾薩里昂開始像個局外人一樣,杵在甲板上。可能是大場面見多了的原因,他的身影與戰前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在海風呼嘯與船帆獵獵聲中顯得沉靜、冷漠,甚至有些遊離。

他伸出手,輕輕安撫着身旁那隻沉默的猛獸——他的戰友、他的親密夥伴。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將來臨的戰火與殺意,他的夥伴正微微收攏着翅膀,喙前低沉咕噥。他順着夥伴頸部堅韌的羽毛緩緩撫摸,手指有些冰涼,但動作卻無比溫柔。

接着,他突然失聲笑了出來,笑容中透出幾分複雜,幾分釋然,甚至幾分像知道命運開了個玩笑後的苦澀。

就像宿命或是什麼的,轉了一圈見識了各種的艾薩里昂最終還是以被動的形式選擇了獅鷲,他還是將他的夥伴命名爲『風暴之翼』,至於是不是某個時間線的那隻……

泰倫洛克王國的艾爾迪爾王子的女兒——艾卓拉公主,在去往埃爾辛·阿爾文救永恆之女時,感慨地說過:“我非常羨慕艾薩里昂的坐騎,也非常愛慕那頭怪獸對他的忠誠。”

獅鷲,這種生物,是自然與魔法交織出的奇蹟。

它們擁有猛禽般鋒銳的頭部,狂野卻優雅的黃金瞳孔;獅子般的身軀和四肢,使它們在空中與陸地之間都如同獵神般穿行。那對寬廣而強勁的翅膀,足以在高空輕鬆掀起風暴,在地面席捲沙塵,它們不只是野獸,更是戰場上的審判者。

獅鷲是精密且優雅的殺手,它們不會因爲忿怒而屠戮,也不會因貪婪而索命。它們冷靜、致命,卻從不濫殺。它們不是殘忍的存在,只是極致效率的化身。

它們的喙呈鉤狀,宛如月刃般鋒銳,可以輕易撕裂堅甲;那對前爪如鋼鐵鑄就,在與敵人搏鬥時宛若利劍齊出。它們會在閒暇時將爪子反覆打磨在岩石上,保持銳利——一種原始卻富有智慧的習性。

奧蘇安環形山的獅鷲,乃氣度高貴、靈智超凡的生物,其野性外貌或許會讓異鄉人誤以爲這不過是山間的又一隻兇獸,但所有阿蘇爾都深知——只要不傷害它們視爲親族的存在,這些生靈極少展露殘暴本性。在艾爾薩林語中,『獅鷲』一詞亦可譯爲『狂野的完美』,恰如其分地體現了這種生物致命的優雅。

若想馴服獅鷲爲夥伴,必須得找到蛋,當幼崽破殼的那一刻必須在場,最好只有幼崽和夥伴,夥伴要給幼崽留下第一印象。但這也只成功了一半,自此之後,餵食、訓練、磨合、共處,這些都要由夥伴獨自完成。整個過程充滿危險與挑戰,失敗者甚至有可能被幼崽直接攻擊。

當然,這個夥伴指的是人類。

而精靈,則因天生的野獸親和,在這方面稍具優勢。他們可以在獅鷲的幼年期內將其捕獲,並以精神和情感建立長期的連接。這種羈絆一旦形成,便再無可能割斷,除非一方死亡。

看似簡單,其實一點也不簡單,怎麼找到蛋和幼崽就是個大問題。獅鷲往往會選擇極其隱秘、地勢陡峭的高山作爲領地,其獵場更是方圓數百公里,視力極其驚人,可以輕易捕捉幾公里外的一隻飛鳥,遑論一隊入侵者。

要是正常穿越獅鷲領地,獅鷲懶得鳥你,要是入侵者,看幹不幹你就完事了。

至於馴養繁殖什麼的……被馴養的獅鷲是很難進行繁殖的,配貓配狗那套在獅鷲身上玩不轉,畢竟獅鷲可是最聰明的野獸之一,接受完整訓練的獅鷲除了忠誠外,甚至可以預知各種命令,除了聰明,它們還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原本,艾薩里昂根本沒有打算去環形山尋找什麼坐騎。那段時間的他,整個人幾乎已經與戰備融爲一體。他的心思全放在整訓軍隊、編列編制和補充兵員上,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他沒那個時間了。

然而……

就在某個被無夢打擾的清晨,他被一陣異樣的喧譁聲從淺眠中驚醒。有客人出現在守望塔樓的庭院,並指名道姓的要見他。

庭院中央,一隻羽翼鋪展、身形恢宏的巨鷹正靜靜佇立在晨光之中——通體羽毛由金棕與銅紅交織,仿若陽光在空中燃燒;唯有頭部,是一片神聖的純白,彷彿雪覆聖峰。牠冷峻的鷹眼注視着周圍,許多搞不清狀況的阿蘇爾正圍在四周,既敬畏又困惑。

更令人震撼的是,這並不止一隻。

在牠身側,還有兩隻幾乎同樣強大、高貴、美麗的巨鷹,牠們並不是普通的生靈,而是——埃拉希爾、艾瑞斯與伊裡安,傳說中『衆鷹之王』塔裡恩的後代,是環形山天空中最自由、也最神秘的血脈。

而那隻主動來訪,指名道姓要見艾薩里昂的,正是埃拉希爾。

沒有問候,也沒有說什麼神神叨叨的預言,牠很直接的用艾爾薩林語告訴艾薩里昂,帶你去環形山走一趟,認識幾個朋友。

於是,一段足以被吟遊詩人傳唱的冒險故事開始了。

在那段旅途中,艾薩里昂第一次站在了環形山的風脊之巔,第一次與鷹羣同飛於霄漢之間。他看見巨鷹以心靈感應交流彼此,也親眼目睹牠們如何與獅鷲建立短暫的精神橋樑,將力量與意志分享,構建出一種獨特的『共鳴場』。

當他再度回到庭院時,懷中抱着一隻剛剛破殼不久、羽翼尚未豐滿的獅鷲幼崽。幼崽的雙眼亮晶晶地盯着他,帶着信任與依戀。而他的兄弟和朋友們,要麼也像他一樣抱着獅鷲幼崽,或是與巨鷹成爲了夥伴,可把他爹給羨慕壞了。

這事也讓他獲得了極大的威望,畢竟埃拉希爾指名道姓找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至此之後,艾薩里昂就擁有了『風暴之翼』。

不是偶然,而是選擇。

一種比禮物更沉重的贈予,一種比命運更難迴避的綁定。

作爲混沌與秩序力量交融下的產物,獅鷲並非自然演化而來的生物。它們成長迅速,三歲便可載人飛行,五歲即能踏上戰場。它們的壽命……無人知曉,因爲多數獅鷲還未老去,便已死於戰爭與血鬥。

它們的形態也各異,多數獅鷲都呈現鳥類與大型貓科動物的混合樣貌,有的擁有虎斑紋,有的則如豹子斑駁。

而艾薩里昂的『風暴之翼』,以及他兄弟的『雷霆之翼』,可謂是獅鷲中的大隻佬,是獅鷲之中體格最龐大、性情最剛烈、亦最具王者氣質的一類——虎紋獅鷲。

每當艾薩里昂回想起這一切時,總覺得像是一場不太真實的夢。過程太過戲劇,展開太過突兀,結果卻令人無法否認。

他不止一次想起達克烏斯曾對他說過的那句話:“你有潛力。”

這也讓他總是想到他的阿蘇焉聖殿之旅,想到他在納迦羅斯時的種種。

或許,他的一切選擇,早就在命運的棋盤上悄然就位,只是當時的他尚未察覺。

笑意尚未從艾薩里昂眼角褪去,他的視線已然投向了遠方的海面。那遼闊無垠的蔚藍之上,濃重的肅殺之氣正悄然凝聚。

艦隊,已經完成了最終的隊形轉換。

在晨曦微曦的光影之中,三艘巨大的大東方級郵輪猶如三座移動的海上堡壘,穩穩當當地列於陣型最前方。它們各自領着一支縱列,呈品字形鋒尖刺向西南方的天際,彷彿三道即將刺穿敵陣的利刃前鋒,靜靜蓄勢,隨時準備轟然咆哮。

旁邊則是十艘杜魯奇戰艦,這些戰艦並未密集排列,而是分佈在大東方級郵輪左右兩翼,以一縱兩艘的方式交錯展開,層層相扣,滴水不漏。

這支杜魯奇艦隊,是這次進攻的尖矛,最先切入敵陣的鋒刃,劈開敵軍艦隊的防線,撕裂海上的戰局。

而在陣型的第二層,便是阿蘇爾艦隊。

與杜魯奇的鋒利冷酷不同,阿蘇爾艦隊更顯優雅,但那是一種致的命優雅。船隻以碧藍與銀白爲主色,如同浪潮中的晨星,在海面上安靜滑行。雖然這些船隻不是戰艦,但勝在量多,他們不會爭搶首功,只會在敵人陣型被沖垮後,以雷霆萬鈞之勢展開絞殺,將混亂化爲終結,將破口擴大爲毀滅。

整支聯合艦隊如同一個鋼鐵巨獸,三重呼吸,三重意志,一環一扣,前鋒、中軍與收割者的構築已然完成。

海面上,潮聲不再溫柔,彷彿察覺了戰爭的臨近,波濤開始暗涌。

海風捲起旌旗,號角尚未吹響,但戰意已經如雷電般在空氣中涌動。

彷彿這不是一支艦隊,而是一柄即將斬下的神罰長劍,橫空出鞘,勢不可擋。

看了一會兒後,艾薩里昂的目光又向着艦尾的方向移動,他望見甲板另一端,施法者們已在就位。

凱亞、艾德安娜與阿努里昂三人組成三角結構,站立在中心位,他們周圍,一圈織法者、咒詠者與風暴織法者已成陣型。凱麗爾和其他施法者一同位於外圈,圍繞着幾個從突襲艦上擡下來的沉重箱子。

凱麗爾此刻正蹲在那裡,低頭打開其中一隻箱子。彷彿心靈有感,在艾薩里昂看去的瞬間,她倏然擡起頭,目光像利箭般瞪了他一眼,像是警告,又像是在發泄餘怒,隨後便收回目光,繼續專注於她的準備。

艾薩里昂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他知道,凱麗爾還在爲先前的一切耿耿於懷,但……

下一刻,箱子被徹底打開。

數顆或藍或綠的秘法之球暴露在海風之中,彷彿星辰墜落凡間,散發出微弱卻純粹的光輝。法球的光暈擴散,映照出甲板的每一寸紋理,也將施法者們的影子拉長、扭曲。那藍綠的輝光,如紀倫之風和艾吉爾之風甦醒。

艾薩里昂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對着已安撫完『風暴之翼』的兄弟點頭示意——一切,準備就緒。

而此刻,在另一側的甲板上,幾位關鍵人物正圍繞着儀式的外圈組成共鳴之環。

瑪琳、『火之女』莉安德拉、來自安米爾的林地領主德琳娜,以及在那場戰鬥中站在達克烏斯一方的莫德倫的林地領主莫蘭娜和提爾賽斯的林地領主阿瑞妲,一同站立於陣外圍。

更遠處,一位披着翠綠長袍的身影靜立如山,那是艾索洛倫現任先知——泰拉,繼麗弗之後的新一代林間啓示者,她的目光寧靜,卻能穿透時間的帷幕。

織法者與咒詠者們圍成一圈,圈中圈外,法陣與能量交匯如潮,整艘船像是化作了儀式的一部分,成爲承載力量的載體。

其他的像卓雅、伊芙琳、赫格利雅、塔瓦里亞作爲林地領主需要繼續防衛艾索洛倫,而像梅德·託瑪琳這樣的織法者因爲守護的需要更是無法離開艾索洛倫,有點像守護金池的艾萬。

當然,最大的咖位不是這些施法者,而是——半神、荷斯的行走在凡間的化身薩里爾!他的存在本身就令海風減緩,海面如鏡,連魔法之風都低下了頭顱。

廣袤的海洋中是存在紀倫之風的,但並不會像艾吉爾之風那樣,均勻擴散在整個海水中。它會局部集中,形成團塊狀聚集,催生出生命的繁盛,帶來光影斑斕的海藻森林與水母王國。

在紀倫最爲集中的地方,承載它的海水可以被賦予生命,賦予意識——海元素。

野生的海元素是一種令人恐懼的存在,儘管它們被紀倫之風所灌注,但它們的性情並不溫和或仁慈。它們狂暴而兇猛,陶醉於自身的力量和活力,常常對擋路者造成傷害。它們以破壞爲樂,摧毀船隻、召喚漩渦。它們以貪婪的狂怒襲擊水手,將他們捲入自身翻騰的水體中,使其溺亡其中。

在帝國魔法八風學院建立後,關於海元素的傳說在翡翠學院的法師中引發了激烈的爭論。一些人認爲它們與水澤仙女有某種親緣關係,是一種以活水形式顯現的自然之靈。另一些人則推測它們是紀倫的元素化身,是古老而高等的海之意志。

然而,無論如何,作爲二五子手的人類法師們始終未能開發出讓法師召喚海元素的儀式,儘管有些法師聲稱曾短暫地讓它們屈從於自己的意志。

其實翡翠學院的法師的推論是正確的,但他們只掌握了一定的理論,更別提將其實踐了。實踐如星辰遙遠,觸之不得,最終只能在書頁和話語間徘徊。

到了精靈這邊事情就不同了,賽芮妮活動在流水宮的時候,那裡全是與她作伴的水澤仙女,作爲大海的女兒,召喚海元素對她而言不值一提,就像呼吸一樣簡單,宛若本能流動,如血脈中流淌的回聲。

凱亞、艾德安娜和瑪琳在查佩尤託深造期間,從夏大師那裡學會了很多,在賽芮妮這,她們更是學到了很多。每一節課程,都是與大海靈性的接觸;每一次冥想,都是心靈在浪潮中的沉浮。

召喚海元素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這種召喚出來的海元素與野生的不同,實力更強的同時也更可控,並不像野生那樣狂暴。它們不再是洶涌的災難,而是有意識的意志,願與召喚者同行。

一個星期前,瑪琳的想法就是召喚海元素,但奈何當時位於海洋荒漠區,那裡的能量稀薄,水息斷續。之後,更因爲種種,她打消了這個想法。

現在……

隨着詠唱的音節落下,法陣中開始升起一圈圈淡藍色的漣漪,宛若鏡面上的水波,層層盪漾向外,每一道波紋都攜帶着魔法之風的律動,在空氣中激起如霧般的微光。

天空烏雲聚攏,原本晴朗的天色像是被某種意志壓制,變得昏暗沉重。

下一刻,大海迴應了天空的召喚。

整個海面開始隆起,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水下膨脹,宛若千年海底的沉眠被驚擾。激盪的浪濤在艦船周圍環繞而起,聲音低沉而宏大,如同古老的吟誦在耳邊迴盪。那不是普通的浪潮,而是來自深淵的迴響,是大海本身的低語。

剎那間,艦隊周圍的海水宛如被無形力量抽離,匯聚、旋轉、升騰。一團純粹的水藍從海面升起,緩緩凝聚成形。

它們最初只是半透明的水團,在空中如同靈魂漂浮。隨後,輪廓開始清晰,漸漸顯現出頭顱、軀幹、四肢的形狀,但它們的形體沒有固定,像水浪,又像風暴中扭動的浪柱,帶着潮汐的力量和遠古深海的氣息。

海元素誕生了。

其表面不斷流轉着潮涌的波紋,身體中彷彿封印着整個海域的壓強與怒意。它睜開眼睛,那雙湛藍的瞳孔沒有瞳仁,卻深不見底,彷彿窺視者會瞬間墜入海底的孤寂與永恆。它沒有言語,但那一低頭的動作卻像是承認,表示它已接受來自精靈的召喚。那是古老契約的體現,是風暴織法者與海洋之間延續萬年的神秘紐帶。

隨後,更多的水柱接連升起,兩道、三道、五道……一共五個近二十米高的海元素出現在艦隊的左右,它們的體型略有差別,有的如潮汐般舒緩厚重,有的則似浪涌般鋒銳激盪,但這不妨礙它們宛如瑪瑟蘭的使者。

接着,這些在艦隊周圍列陣的海元素動了起來,如離弦之箭般衝向綠皮艦隊所在的海域,水道被這些元素之靈清理開來,涌動的暗流被引導成利刃。它們滑入海中,化爲潮流中的殺手,正以超越常理的速度衝向敵陣,爲已經動起來的精靈艦隊撕裂缺口、清掃障礙。

風開始旋轉,大海也在低吟。這是風的詠歎,是水的訴求,是天與海之間的祈願被迴應的時刻。

這,是精靈與大海之間最古老、最純粹的羈絆的體現。

而這,僅僅是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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