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現在還不知道就因爲他的一句“各安天命”,卻是真地讓太多人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轉折。
樹無皮會死,但人無臉卻不會死,而且有時候會有意料不到的好處。
其實不要臉在很多時候可以用不講規則四個字來表達,正如柳青香做過雞,再談業務便會放得很開而遊刃有餘一樣,這些隊員們從混混到富甲一方的老闆,也是從來不講什麼道理。
從承包市場收管理費,到強買強賣,從餐飲到住宿,從娛樂城到桑拿宮,他們無一例外地比別人少用了太多的成本,從這裡白拉幾噸鋼筋,再從那裡免費運來幾車瓷磚,工程完工就把建築工人打跑等等等等,不勝枚舉,所以雖然是同樣的行業,他們卻總是賺得更多!
錢多了,腰也粗了,口氣自然也大,眼睛自然就高,個別財大氣粗的核心隊員漸漸淡化對蕭何吏的尊重也是必然的人之常情,蕭何吏也只是淡然一笑,並沒有感到太過失落,但讓他沒想到地是,圍繞關於他這個局外人在集團內部的權威問題,卻引發了一起震動整個東州的黑道火拼,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第二天,起牀洗漱出門,雲飛揚的桑塔納2000已經在門口停着了。
兩個人隨便找了個地攤吃了點東西,便向市委大院趕去。
路過東州市政府大院的時候,蕭何吏懷着朝聖地心情目不轉睛地盯着,心裡想着自己哪一天也能夠在這個院子裡上班。
再過兩條馬路,便來到了市委大院。
蕭何吏一直搞不明白,雖然職權確有不同,但在中國,黨和政府本質上絕對是密不可分的,在地方上,行政一把手從來都是黨的第一副書記,而政府的所有中心工作也一直在黨的指導下進行,但卻爲什麼一定要分開呢!
蕭何吏覺得其實在一起也沒有什麼麻煩的,相反,很多問題處理起來會更加便利,就拿黃北區來說,區委、區政府都在同一所大樓裡,二樓是政府,三樓是區委,也未見得有什麼不便。偶爾有什麼急着需要碰頭研究的情況時,甚至一擡腿就從政府跨到了區委,多麼親切便捷啊,哪像東州市,兩座樓隔空相望。有時候距離產生美,而有時候距離也容易產生隔閡。
車很快到了市委門口,蕭何吏搖搖頭下車,自己想這些沒用的幹嘛呢?領導這樣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己不明白而已。
“對不起,請出示證件!”站崗持槍的武警有禮貌地攔住了蕭何吏。
蕭何吏笑笑:“我來開會,早上八點,市農辦的項目會。”
“有沒有會議通知?”武警公事公辦,臉上不帶一絲笑容。
“這……”蕭何吏第一次來市委開會,哪知道這麼多規矩,不由有些着急:“我沒帶通知啊。”
“這裡不能停車,請立即開走!”另一個武警對雲飛揚的出租車喊道。
蕭何吏忙跑過去:“飛揚,你走吧,不用等我了
,我搭他們便車回去就行。”
“好,有事給我打電話蕭哥。”雲飛揚點點頭,開車走了。
蕭何吏返回身又跟武警同志解釋,武警最後被纏得有些無奈,說道:“好吧,你稍等一下,我去問問。”說完進了傳達摸起了電話:“請問早上八點市農辦有會議?哦,知道了!”
武警放下電話,一臉嚴肅地走了出來:“對不起同志,早上八點沒有會議登記?”
“啊?”蕭何吏更着急了:“同志,你再查一查,是不是他們給漏了?”
“你打個電話再問一下!”武警善意地提醒着。
蕭何吏苦笑了一聲,能給誰打電話呢,全市項目口的人他只認識一個徐麗珍,還沒有她的號碼!
正在感到爲難,一輛火紅的車停在了門口,車裡的人放下車窗很興奮地喊道:“何吏!”
蕭何吏回頭一看,不由大喜,可來了救星了,忙跑了過去:“喬姐。”
“你來這幹什麼呢?”喬曉紅一臉的驚奇。
“我來開會呢。”蕭何吏有些尷尬,卻又有一絲自豪,能來市委開會,對他來說總歸是件感覺很有些榮耀的事情。
“哦,不讓進?”喬曉紅隨口問了一句,也沒等蕭何吏回答,對兩個武警喊道:“讓他進去吧,我認識,黃北區政府的!”說完又轉頭對蕭何吏說:“姐姐還有點急事,先不聊了。”
“嗯。”蕭何吏笑着點點頭,揮了揮手。
喬曉紅的車竄進了大院,蕭何吏徵詢地看看武警,武警啪的打了個敬禮:“請進!”
市委大院地方很大,樓也很多。蕭何吏倒沒有着急,反正時間還早,便慢慢地溜達着,一邊欣賞着裡面如花園般的綠化,一邊打聽着市委農辦的位置。
十幾分鍾以後,蕭何吏來到了市委農辦的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敲半敞着的門:“同志,請問項目會是在這裡開嗎?”
“項目會?什麼項目會?”一個辦公室人員反問道。
蕭何吏的臉忽然有些發熱,會議的四個要素,時間、地點、參加人員、會議內容,自己能精確掌握的竟然僅有一個時間而已!地點模糊,參加人員模糊,內容更是一無所知!
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他,陳麗珍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機會去了解。
看着蕭何吏一臉的尷尬,那位辦公室人員善意地笑了笑:“今天上午好像只有孫主任有一個會議,是關於能繁母豬補貼項目的,不過地點不在這裡,在市畜牧獸醫局。”
“哦,謝謝。”蕭何吏微笑着點了點頭退了出來,本來很想再問一句:“您確定這裡今天上午沒有會議?”但並沒有問出來,他心裡已經大體有數。
在走廊裡給畜牧局的老鄉,市動檢所的副所長侯波打了個電話,心裡既有些慶幸,也有些難爲情,慶幸地是會議多虧是在畜牧獸醫局開,自己還有幾個認識的人,如果換了別的局,那可真是兩
眼一抹黑了,難爲情地是自從上次請侯波來幫忙處置神農綠康病死雞之後,自己還沒給他打過電話。
真是人到用時方知平時聯繫少啊,蕭何吏暗下決心,以後要多多與人聯繫,即便不吃飯,也要經常打個電話問候一聲。
“呦,蕭大隊長,今天怎麼想起我這個老鄉來了?咱可說好,談工作沒空,吃飯還行!”果然,侯波的口氣雖然不乏熱情,但也陰陽怪氣暗含着不滿。
“呵呵,”蕭何吏自知理虧,只好硬着頭皮笑道:“還真讓你說對了,今天談地就是吃飯的事,我一會去市局開會,中午就吃定你了!”
“吆呵,上次欠我的飯還沒還,竟然還敢吃上門來?”侯波笑了起來:“來吧,我等着你!”
“嗯,我馬上出發,你準備點上檔次的菜。”蕭何吏開着玩笑,又不經意地問道:“上午局裡有會嗎?關於項目的?”
“好像有,我看生產處昨天在準備會議,好像是能繁母豬的。”侯波含糊地說着,又問道:“問這個幹嗎?”
“就想問問我們區裡去人了嗎?要是有人的話,吃完飯搭個順風車回來。”蕭何吏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麼大的隊長,還這麼算計!”侯波不滿地說道。
蕭何吏嘿嘿笑着:“幫忙問一下。”
放下電話,蕭何吏就快步向樓下走去,還沒等出樓門,侯波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你們局有人來開會,一個女的,好像姓徐,都叫她徐科長。”
“好嘞,一會就到!”猜測完全被證實,蕭何吏心裡冷笑了一聲,放下手機,快步向市委大門走去。
來到市畜牧獸醫局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接近九點了,蕭何吏並沒有着急,而是先去動檢所找侯波打了會哈哈,順口問了問會議在幾樓,又喝了幾口茶,這才向六樓走去。
來到六樓小會議室門口,見左右無人,湊近門口側耳聽了聽,聽到裡面好像有人正在講話,便沒着急進去。站了一會,不知道講到一個什麼可笑的地方,會議室發出一片笑聲。笑聲還未落,蕭何吏已經擰開把手開了一條縫側身滑了進去,並就近找了個靠前的角落坐下。
動作很輕微,也很麻利,幾乎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注意到了。蕭何吏暗打開筆記本,掏出了筆,準備開始記錄。
“哎,蕭科長!”一個爽朗的女人聲音:“哎呀,你可來了蕭科長!剛纔孫書記都等着急了!”
蕭何吏不用擡頭也知道是徐麗珍那個賤貨,她是非把自己暴露出來不可。
一屋子人的目光全射了過來。
蕭何吏微笑着把筆插好,站了起來,心裡很平靜,甚至有些放鬆,他一直認爲慣用小伎倆的人永遠學不會大謀略,而徐麗珍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的表現,都充分表明了她只是個會耍點小伎倆的自以爲聰明的人而已。而人往往一旦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的時候,就會接連不斷地幹出一些傻事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