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想說不用了,但看着任永書的的表情,心裡也有些不得勁,便點點頭,有些黯然地轉身出門去了。
兩天過去了,任永書還在有意無意地拖着。
而蕭何吏,也並不急於這一天的到來,懷着一絲淡淡的惆悵,在靜靜地等着。
然而該來的遲早要來,任永書召開了局長辦公會通報了蕭何吏辭職的情況,剛纔外地出差回來的馮連才大吃一驚,忙問到底爲什麼。
任永書自然也不會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便含糊其辭地說了幾句。
馮連才力勸任永書要慎重,在年輕人裡面,像這樣有能力,有擔當,又任勞任怨的並不是太多。
任永書當然也明白這些,但他同時又有些擔心,項目以後怎麼辦?蕭何吏會不會更加得寸進尺?其他人會不會效仿?如果跟局長叫板在局裡蔚然成風的話,那他這個局長也就算幹到頭了。
見任永書有些猶豫,蘇銀祥緩緩地開口了,先是從各方面不疼不癢地表揚了蕭何吏一番,然後着重強調,社會是個大舞臺,年輕人就要出去闖一闖,局裡最好不要扼殺這種具有開拓性的精神和行爲。
任局長不表態,馮連才和蘇銀祥意見相反,三個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向段文勝望了過去。
段文勝微微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我尊重蕭何吏的選擇。”
此話一出,馮連才立刻瞪大了眼睛,而蘇銀祥則會心一笑。
任永書緩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這樣定了吧。”說完嘆了口氣,慢慢地說道:“何吏畢竟在農林局也付出了很多,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看就給他辦個隆重一點的送行儀式吧。”
蘇銀祥一臉不以爲然,段文勝含笑點點頭,馮連才搖頭嘆息。
“那?”任永書徵詢地望了三人一眼,站了起來不容置疑地說道:“就這麼定了,具體時間讓葉秋下通知。”
這是第三天上午的局長辦公會,就在這一天的下午,農林局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收到了市裡的緊急通知,近期國家檢查組要來省裡檢查惠農資金的使用情況,抽查兩個地市,一個地市抽查三個縣區,而東州作爲省會,被檢查的機率非常高,所以要求各縣市區務必高度重視,認真做好迎檢工作,完善各項尤其是去年以來的項目資金使用情況,確保檢查中不出任何問題。
第二件事是被撤下的四家養雞戶心裡有些不服氣,不甘心,其中牧羊鄉酒香屯的王明忠比較有心,輾轉地打聽到了上報的養殖場,冒充收雞蛋的過去偷偷了解了一番,見那幾家雞場遠不如自己的,心裡更加窩火,便找來另三家一起商議。
原本,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也不會引起什麼大的波瀾,因爲畢竟業務部門和老百姓之間的信息太不對稱,選誰不選誰,只要想找理由,總會有根有據地整出兩條。
然而,事情就怕巧。四個人坐到一塊,有三個人羣情激昂,只有劉大力垂頭喪氣。三個人
奇怪,便問劉大力怎麼回事?劉大力先是支支吾吾不肯說,後來被三人逼得急了,才吞吞吐吐地把那晚給蕭何吏打電話的事情說了一遍。
三個人聽完有點小小的炸鍋,一個說水壺裡煮餃子,你劉大力是心裡有數啊,別看你平時老老實實,居然也會幹這種事?
一個說,媽的你劉大力也不夠意思了,幹這種事不叫上我們嗎?
劉大力正惶恐難堪,王明忠擺擺手給他解了圍:“都別怪大力了,咱們現在別內鬥,得多想想怎麼一致對外。”
兩個人連連點頭,一個說道:“是啊,就算打個電話說要送禮,可也沒送啊,他總不能僅憑一個電話就把大力的資格給取消了吧?”
“是啊,就算取消了大力的,也不該取消我們的啊!我們又沒送!”
“也太過分了,走,找他們評理去!”
兩個人站起來就要走,王明忠擺擺手:“先坐下,咱們這樣去了也是白去,得先商量好去了怎麼問,然後怎麼說才行。”
兩個人佩服地點點頭,重新坐下。
“大力,你什麼意見?”王明忠問劉大力。
劉大力一想到那晚蕭何吏的訓斥還有點心有餘悸,便爲難地撓撓頭:“不給就算了吧,我看就別去了。”
“那不行,必須得去!這個時候,誰也不能退出!”王明忠拉下臉來說道。
另兩個養殖戶也附和着嚇唬劉大力,劉大力本來就膽小怕事,見三個人彷彿要吃了他一樣,慌忙點點頭:“嗯,好,好,我去。”
幾個人埋頭商量了一下,先去了鄉鎮府。王明忠是四個養殖戶中頭腦最活絡的,他對這個項目本來是很有把握的,因爲他的規模,他的標準是整個黃北區首屈一指的,他認爲即便有一個項目名額,那也非他莫屬,對於打過多次交道的蕭何吏,王明忠自認爲非常瞭解,覺得應該不會是一個因沒收到“表示”就故意刁難的人,所以他並沒有急着去打點,想等項目批下來以後再請順理成章地傾蕭何吏吃頓飯。但儘管如此,他還是請了鄉里的農委主任和獸醫站長吃了兩次飯,並送了點禮品。
農委主任和獸醫站長見王明忠帶着三個養殖戶過來,心裡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內疚地解釋了一番,合理地推脫了一番,同情地了安慰一番,最後再氣憤地聲援了一番。
“王主任,趙站長,你們評評理,這樣報是不是沒道理?”王明忠聽完心裡更加有底,兩手一攤,很不解地問道。
“是!確實沒道理!”趙站長氣憤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誰搞的!真他媽扯淡!”
王明忠彷彿有些明白了,但嘴上卻問道:“以前不一直是蕭何吏,蕭科長管這事嗎?”
趙站長搖搖頭:“不是,聽說蕭科長要調走?總之,這次不是他報的!”
“那我們去找蕭科長問問。”王明忠和三個養殖戶從鄉鎮府出來,驅車直奔區政府。
“大力,你給蕭科長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王明忠
轉頭對劉大力說道。
“哦,”劉大力掏出手機,有些戰戰兢兢地給蕭何吏撥了過去:“蕭科長,我是牧羊鄉劉大力啊,嗯,我們幾個來找你有點事,你在哪?”
蕭何吏這幾天沒去上班,此刻正躺在牀上看小說,一聽劉大力這番話,心裡自然明白他們是因何而來,嘆了口氣,笑着說道:“老劉啊,我在家呢,這幾天沒去單位,估計過幾天就走了,你們有什麼事直接去農林局吧。”
“哦,好的,蕭科長,再見。”劉大力如釋重負地鬆口了氣,原本以爲蕭何吏還會訓他的。
“怎麼樣?”王明忠回頭問道。
“哦,蕭科長說最近沒上班,過幾天可能要調走了。”劉大力很有成就感地建議道:“咱們直接去農林局吧?”
“笨蛋!”王明忠眼前望着前方,一手掌握着方向盤,一手掏出手機遞給了劉大力:“給我撥號!”
劉大力接過手機,一臉迷惑地問道:“撥誰的?”
“蕭科長的!”王明忠沒好氣地說道。
電話撥通以後,王明忠跟蕭何吏先寒暄客氣了幾句,然後提出見個面,正好中午了,一起吃個飯,有些問題也想當面請示一下。
蕭何吏不想再摻和這些事情了,可架不住王明忠再三請求,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下來,畢竟,自己是因爲這件事離開農林局的,臨走前把這件事擺弄明白了也好!於是就給王明忠說了租屋附近的一家小飯店集合。
蕭何吏放下電話,帶上錢包,直接去了小飯店,見王明忠、劉大力等人還沒過來,便先點了幾個菜讓廚房做着。
不一會,王明忠領着劉大力等人便走近了小飯店。
寒暄落座,王明忠笑道:“當着明人不說暗話,我們爲什麼來,蕭科長心裡一定很清楚。”
蕭何吏彈彈菸灰,淡淡地一笑。
“蕭科長,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呢?也他孃的太沒正事了吧?!”王明忠的口氣裡有一股平靜的憤怒,說完頓了一頓,問道:“蕭科長,你沒管這個項目吧?我們就知道,如果你弄,肯定不會弄成這個比樣!”
“唉,”蕭何吏嘆了口氣,輕輕地說道:“也管了,最初是我管的。”
王明忠一愣,隨即笑道:“那蕭科長當時是怎麼定的啊?”
蕭何吏淡淡地笑着搖搖頭:“還有必要知道嗎?”
“你就說吧,蕭科長。”另外兩個養殖戶一直沒敢插嘴,這時候終於趁機插了一句。雖然蕭何吏官小人輕,但在他們眼裡,畢竟是衙門裡的人。
劉大力彷彿還要怕一些,自從進屋坐下,就一直畏縮在椅子上一語不發。
蕭何吏狠狠地了口煙,把菸頭掐滅在菸缸裡,笑了笑說道:“你們四個和杜平。”
王明忠點點頭,欽佩地一挑大拇指:“我就知道蕭科長公正,這個名單,讓誰看了也心裡服氣。”說完又換了種口氣,問道:“蕭科長,你說,我和杜平的雞場,誰更好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