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崚看到於靜瀟左手指甲上的黑線後,又拉起她的右手,只見她右手的中指上,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黑線。
陸川和趙崚對視了一眼,雙方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後者轉過頭,皺着眉頭盯着於靜瀟。
“姐姐究竟做了什麼?怎麼逼得她對你下了死降?”
“死降!?”於靜瀟怔怔地重複了一遍,心底那抹不詳的預感愈加沉重。
陸川輕嘆一聲,“就是降術師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施下的終極血咒,其結果就是同歸於盡。在降術師死後,中降者也將隨之死去,因此也被他們稱爲‘斷魂降’,當中降者手腳上的黑線,延伸至心臟時,就是死期。”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才又接着說道:“而且,無法可解。”
於靜瀟登時如墜冰湖,渾身都血液都瞬間凍結,她緩緩擡起頭,望着陸川慢慢問道:“那,我還有多久的壽命?”
陸川再嘆一聲,“多則一月,少則,少則十日……”
趙崚和陸川雖然都露出惋惜的神色,但於靜瀟卻知道,他們不過是爲了無法利用到自己,更有可能自此徹底失去珏龍寶藏,而惋惜罷了。
於靜瀟失魂落魄地低嘆一聲,“最多,還只能再活一個月而已啦……”
趙崚沉默片刻,忽然蹲低身,抓住於靜瀟的手,有些急切地問道:“姐姐,你快點告訴我,珏龍寶藏到底在哪兒?”
於靜瀟仰起頭望着漸漸西去的月光,脣角是一片嘲弄的冷笑,時至此刻,自己這個弟弟最關心的,卻只是珏龍寶藏的事情。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她側了側頭,看着滿身的狼狽,“不過你要先讓我沐浴更衣,再備上一桌子酒菜,就你我二人,不能有第三個人在場。我就告訴你寶藏的下落。”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所以趙崚很痛快的答應了,並立刻安排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
當於靜瀟穿戴整齊的回來時,趙崚已備好酒菜在房間裡等她。
於靜瀟掃了眼桌上的酒杯,輕笑一聲,“用酒杯喝不過癮,還是換碗吧。”
趙崚急着要從她口中套出寶藏的信息,自然是對她千依百順。
侍女們換了酒碗上來後,趙崚揮退她們,親手替於靜瀟倒滿了一碗酒,推到於靜瀟面前,“姐姐請用。”
於靜瀟毫不客氣地拿起酒碗,拇指的指甲不着痕跡地在酒水裡沾了一沾,剛要舉碗就飲,卻又猶豫了一下,隨即把碗遞到趙崚面前,微笑道:“這第一碗,你替姐姐喝吧。”
趙崚愣了下,就明白過來,於靜瀟是怕自己在酒中給她下藥,心底暗自嘲弄,她已是將死之人,自己何須再下藥害她,可面上卻欣然接過酒碗仰頭飲盡。
於靜瀟又替彼此倒滿了酒後,才緩緩說道:“你我雖爲同胎雙生,可自打出了孃胎,還是第一次這樣獨自相處吧?可惜,我將不久於黃泉,無法得見你重建我大趙的偉業。”
眼見於靜瀟的態度逆轉,趙崚微感愕然,遂做出一副自責懺悔的模
樣,“都是我害了姐姐,可我也是復國心切,還望姐姐體諒。”
於靜瀟默默地點了下頭。
“來來,別隻喝酒,姐姐嚐嚐這裡的特色菜。”趙崚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後,終於忍不住,出言追問道:“姐姐,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珏龍寶藏的位置了吧。”
於靜瀟眼底滑過一抹幾不可察的嘲弄,故意湊向趙崚,壓低聲音,“珏龍寶藏就在……”
趙崚爲配合她,也把頭探了過去,誰知低頭之間,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還未聽見於靜瀟後面的話,便一頭栽在桌上。
於靜瀟微斂了雙眸,看着昏睡過去的趙崚,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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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隱隱泛起晨曦之時,於靜瀟的房門才被推開,一身文士裝的趙崚邁步走出了房門。
因怕泄露珏龍寶藏的信息,所以他事先已把守在門外的守衛們都差派到了遠處。
此時侍衛們見到他出來,立時迎了上來,因趙崚素來喜怒無常,所以他不說話,侍衛們也不敢吭聲。
趙崚出了於靜瀟的房間後,立刻有守衛來到門邊,推門看了一下里面。只見於靜瀟已喝醉,躺在一旁的軟榻上睡着了。守衛又掃了一眼房間,沒見到任何異常,這才關上了房門。
趙崚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兩名侍衛自覺地把守在門外。他進去不多時,便換過了那套鬼面黑袍走了出來。
兩名侍衛見他往府外走,忍不住問道:“主上要出去嗎?陸將軍還在書房等着您呢。”
趙崚停住了腳步,側頭說道:“我有事要去視察一下府門的情況。你們不用跟着了。”
他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顯得有些異樣。兩名侍衛面面相覷了一眼,也不敢違逆,唯有俯首稱是,並目送着趙崚熟門熟路地向大門的方向行去。
趙崚一路來到府邸的大門,從旁邊的馬廄裡牽了一匹軍馬後,來到角門處,沉聲吩咐道:“開門。”
守城的軍士見是他,趕忙屈膝見禮,聽聞他要出府,十分驚訝,忍不住問了一句,“主上要出府?”神態雖然恭敬,但面上卻現出了一抹難色。
自打魏軍佔領裕城後,趙崚曾下過嚴令,不許任何人出府。如有必要,必須持着他的令牌,說出切口的密語纔可放行。
趙崚眼見對方面有難色,也知他在猶豫着是否需要跟自己索要令牌和密語,遂掏出腰牌在那軍士眼前晃了晃,又說了四個字:“光耀河山。”
“天佑大趙。”那軍士立刻接了句,暗中鬆了口氣後,趕忙揮手,命令士兵打開角門,放趙崚出去。
趙崚策馬出了府門後,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這個趙崚,自然是於靜瀟僞裝的。而房間裡睡着的那個,纔是真的趙崚。
先前,趙崚曾使人在船上給於靜瀟下迷藥。因她不懼毒物,所以並未給迷暈,反而趁機偷了一點迷藥藏在身上。
今天,她跟趙崚喝酒時,就把迷藥藏在了指甲裡,下到了酒中。大約是知
道於靜瀟死期將至,所以趙崚也對她放鬆了警惕,一時不察,這才着了道。
隨侍趙崚的護衛們並沒見過男裝扮相的於靜瀟,不知道她不但善於女扮男裝,而且換裝之後,會和趙崚一模一樣,所以才未起疑。
而於靜瀟之所以會對府中的情況瞭若指掌,甚至連出門的秘密口令都知道,這些還要歸功於小一號。
自打被關到這裡後,於靜瀟無時無刻不想着逃走。然而自己給關在房間裡,自然是什麼都做不了。可是小一號卻是暢行無阻的。
她被關在府中一個月,小一號算上昨晚一共出現過四次。有這四個晚上的時間,已足夠他把府中的情況摸透,並告訴給於靜瀟了。
此時,於靜瀟攏了攏身上的黑袍,下意識地捏了下腰間的錦囊,那裡正裝着另外半片寶庫鑰匙,這也是小一號夜遊府邸的最大收穫。
前朝太子,也就是趙崚和於靜瀟的生身父親,手裡本來持有着完整的寶庫鑰匙。他死後,趙崚出於安全考慮,就把鑰匙一分爲二,一片隨身帶着,另一片則藏到了父母合葬的墳中。
不想,那半片鑰匙,後來卻被寧妃派出來的人,也就是善於挖墳掘墓的袁恆,從他們父母的墳墓中尋獲。
自此,趙崚手中就只剩下了一直隨身帶着的半片。爲了安全起見,這半片鑰匙基本不曾離開過他的左右。這一次,就被他藏在了自己房間的暗格裡。這事本來只有趙崚自己知道,但卻瞞不過小一號的鬼眼。
於靜瀟剛纔藉着到他房中換衣服的機會,就把鑰匙取出來,帶在了身上。
這個弟弟對自己如此不仁,就別怪她對其不義,徹底絕了他得到珏龍寶藏的念頭!
其實,這個出逃計劃,是於靜瀟早就盤算好了的。只是太過冒險,所以一直未曾付諸行動罷了。可是在經歷了昨天晚上的事,她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後,她便做了逃走的打算。一是要讓趙崚的計劃落空,順帶盜走鑰匙;其次,也是最關鍵的,她在死前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於靜瀟策馬踏出府門,認準方向後,剛要催馬離去。卻聽後方門樓上傳來一聲大喝,“站住!”
於靜瀟駭然回頭,只見陸川正快步奔上門樓,同時命令軍士們出府追擊。顯然是已經發現了於靜瀟這個趙崚是冒牌貨。
想不到對方會這麼快發現問題,於靜瀟再顧不得作假演戲,一夾馬腹,趨策着馬兒向對面的街道奔去。
剛跑出去十來米,忽聽後上方響起一聲冷哼,隨即便是弓弦的彈響。
於靜瀟心知對方是在背後放了冷箭了,但也不敢回頭,只是盡力伏低了身體,拼命地催打馬兒快走。
只聽後方破空之聲瞬間便至,隨即左側的後背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於靜瀟悶哼一聲,雙眼發黑,險些被箭的力道帶得栽下馬去,她用力地咬緊嘴脣,才勉強在馬背上坐穩。
這時,就聽得身後的府門大開,隨即便是追殺和馬蹄聲,顯見是追兵已向她逼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