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靜瀟的後腦狠狠捱了一下,她在意識消散前,只來得及咒罵一聲,同時用眼角的餘光瞥到身後的白景升,以及他那張蒼白麪孔上的一絲猙獰與陰狠。
她再次醒來時,已換了一個地方。她的手腳被人用繩索捆在十字形的木樁上,臉前不遠,還吊着一個燃燒的火盆。
這熟悉的場景讓於靜瀟止不住罵娘。
特麼!這不正是當初莊妃刑訊自己的密室嗎!
於靜瀟現在毀得腸子都青了。她怎麼這麼傻,會相信這皇宮中有秉性單純的良善之輩。其實面上越老實的,實則越是深藏不露,耍起手段來,也越是心狠毒辣!
“郡主醒了?”
一道戲謔的低語從對面傳來。
於靜瀟眯起眼睛,她被眼前的火盆晃得有些眼花,定了定神兒後,纔看到,在對面的陰暗角落裡,正坐着“老實人”白景升。
於靜瀟牽強地勾了勾脣角,“七殿下能在宮中深藏不露這麼多年,讓所有人都看走了眼。真是一位高人!佩服,佩服!”
她的恭維,卻只換來對方的一聲冷哼。
“郡主過譽了,在咱們這皇城裡,誰不是活得兢兢業業,小心謹慎。我也只是比尋常人用心些罷了。”白景升說到這裡頓了頓,才又接着道:“請郡主把東西拿出來吧?”
於靜瀟愕然,“什麼東西?”
“就是東珠那賤婢交給你的扳指啊!”
“扳指……”
捱了那一下後,於靜瀟的頭腦仍有些不甚清明。她思忖了半晌,這才記起,她先前在試探白景升時,曾隨口說了一句,東珠有東西要自己交給白景升。
想不到還真被自己蒙中了。原來東珠手裡確實有白景升的東西,還是個扳指。只是,什麼扳指會讓白景升如此在意,甚至不惜暴露本性敲暈她,將自己綁來此處?
等等……莫不是每個皇子都持有的御賜扳指?
於靜瀟這纔想起來,白煦和白莫觴都有一個扳指。白煦的是一枚通體碧綠的翡翠扳指,在天慈國時,他還曾作爲信物借給過她。白莫觴戴得則是一枚玻璃種的白玉扳指。
她似乎聽誰提及過,這扳指是白赫在皇子降生後,親手御賜的。那幾可代表了每位皇子的身份。
果然,就聽白景升說:“東珠那賤婢,非要我把扳指壓在她手中,才肯替我辦事。想不到死都死了,還給我惹來麻煩。”他說到這裡,擡眼笑望向於靜瀟,他那張比常人蒼白了幾分的笑臉,在閃爍的火光與陰影中,顯得詭異險惡。
“郡主是聰明人,應該懂得怎麼做,對嗎?”
於靜瀟在對方冰冷得如同有機質的眼瞳注視下,莫名地打了個寒戰,她敢肯定,如果自己真的持有扳指,而且還乖乖地交出去的話。那她絕對活不過今晚!
她打定注意,說什麼也不能鬆口,更不能承認那扳指不在自己手中。要不她的下場,可真就是腦袋一顆,小命一條了!
想到這裡,她故作恍然地道:“哦!原來殿下說的是那枚扳指啊!唔,是黃玉的吧?讓我想想擱在哪了呢?好像是我牀榻枕頭邊的櫥櫃裡?不對,不對!是在寧妃娘娘的寢殿中?哎呀,也不對!都怪這盆火!晃得我眼熱心煩,完全記不起來了!”
她的話音落定後,整個密室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盆騰騰燃燒的烈焰聲。
良久之後,白景升忽而笑了起來,“我的兩位母妃都說,你是個不好對付的人。我原本以爲,你只是比那幫婦人多了幾分見識,卻不想,膽子也要肥上一些!”
於靜瀟聽着他的話,莫名地升起一抹寒意。忽然間,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低頭仔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白景升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笑吟吟地道:“你的身上我早搜過了。不然也不會把你綁到這裡來。”言下之意,若是他在於靜瀟身上找到了扳指,此刻她早已死於“意外”而不是還能好端端地活着站在這裡了。
他說到這裡,故意舉起來自己的雙手,斜睨着蒼白的十指,“想不到,郡主看起來纖細瘦弱,可身材卻堪稱玲瓏有致。難得會把六哥迷得神魂顛倒。”
特麼!想不到在自己昏迷時,周身已被這病殃殃的小bian態摸了個遍!
於靜瀟臉漲得通紅,氣得渾身發抖。在這個時代,若是好人家的姑娘給男人這樣摸過,那基本只有三個結局:一、嫁給對方;二、出家當尼姑;三、性子烈的可能就此自我了斷了!
但她不是死板保守的古代人,所以以上三點她不會做,而且還會反脣相譏,“承蒙七殿下擡愛。只是不知道,若是我久出未歸,皇上或幾位娘娘派人找尋起我來。哎呀,一下在我的住處,或是我失蹤的尚玉宮廂房,找到了那枚黃玉扳指後,他們會做何猜想呢?”
白景升聞言眯了眯眼睛,忽然起身向於靜瀟走來,“現在有傳言說,你和六哥失和,我本來還不完全相信。現在看來,確是真的。你提了父皇和幾個妃子,而偏偏不提六哥,看來郡主是在跟六哥鬧彆扭呢。哦!是了,一定是因爲我那新過門的六皇嫂吧?”
於靜瀟渾身一繃,她想不到白景升的心思竟如此細膩,單憑她的一句話就推測出了這些。她確實和白莫觴失和,不過不是因爲他娶了凌逑公主,而是他倆本身出了問題。
這時,白景升已來到於靜瀟身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拉向自己面前,“真是可惜,郡主竟失去了六哥這麼個大靠山。不過,即便你和六哥沒有失和,他也不會來救你。因爲他這會兒有事,根本不在京中。”
雖然她並不指望白莫觴來救自己,但於靜瀟聽了之後,還是有一點緊張。其實她心裡現在最期待的是白煦來救自己,可是卻又知道。爲了瞞住賢妃等人,他倆只能裝作關係一般,雙方如非必要,基本不會聯繫。自己此番進宮,白煦多半還不知道她已蒙了難。
如此說來,她現在真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白景升沒有放過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害怕,他用冰涼瘦削的手指輕輕滑着於靜瀟腮邊的肌膚,脣角邪惡的掀了掀,“郡主和六哥鬧彆扭了,也沒關係。要不這樣吧。只要你乖乖的把扳指交出來,待幾個月後,我滿十七歲時,就去跟父皇提上一提,納你爲我的七皇妃如何?反正你周身都已經被我摸過了。”
於靜瀟一抖,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同時用力從對方手掌中,抽回自己的下巴。
大約是她這個嫌惡的眼神觸痛到了白景升的某處神經,他的表情瞬間有些猙獰。
“你竟敢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我最痛恨這種瞧不起人的眼神!”
白景升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同時反手重重扇了於靜瀟一巴掌。別看他瘦瘦弱弱的,但力氣卻很大。
於靜瀟硬生生的捱了這一下,只覺脣角破裂,耳朵嗡嗡作響,頭也被打得偏向了一側。也正因爲如此,她的眼角的餘光剛好掃到了白景升的背後,看到那裡的一樣東西后,於靜瀟的眼睛瞬間瞪得大大的!
她記得,曾聽宮裡的老人兒們講過,莊妃生七皇子白景升時,實際是雙胎,一併降生的還有八皇子。
八皇子雖晚生了一刻鐘,但各個方面都要比七皇子強,生得伶俐可愛,甚得皇帝和莊妃的喜愛。可是卻在將滿四歲時,意外夭亡了。
想不到!竟是死在了他的同胞兄弟,白景升之手!
不錯,於靜瀟現在眼角的餘光剛好瞥到了白景升的後背,那裡正趴着一個年約三四歲的小惡鬼。其面目雖然猙獰可怖,但不難看出,它的五官輪廓與白景升極度相似。這也是爲什麼,於靜瀟會一眼認出,那應該就是白景升的同胞兄弟,八皇子!
在於靜瀟望見那小鬼時,對方也用那蒼白中泛着血光的瞳仁看着她,還發出咯咯的怪笑。
此時,這小鬼正手腳並用地攀附在白景升的背上。不知怎的,於靜瀟隱約覺得,這小鬼的戾氣極重,與她往日看到的那些橫死的小鬼有些不同,彷彿是……準備要索命的厲鬼!而且它吸附在白景升身上的地方還隱隱泛着黑氣!
白景升見於靜瀟突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盯着自己的後背,忍不住也轉過頭向後看了眼。當然,他什麼都沒看到,便又移過頭,對上於靜瀟的臉,“郡主,你在看什麼?”
於靜瀟這才陡然回神,她的眼神裡仍充盈着一絲驚恐,舔了舔被火盆烤乾的嘴脣後,她才神神秘秘地問道:“殿下,你相信‘報應’嗎?”
白景升皺眉,“你什麼意思?”
於靜瀟盯了他良久,才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的親生胞弟,八皇子,是死在了你手上吧?”
白景升全身劇震,目光驚駭地望着於靜瀟,臉色登時灰白如土。他雖沒有接話,但那表情已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眼見對方滿是驚恐與不解的眼神,於靜瀟向着他身後揚了揚下巴。
“那不,八殿下正趴在你的背後,盯着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