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這開啓寶燈的方法有些極端,又是放血,又是水淹,又是窒息的。於靜瀟怕嚇到春熙,所以在讓她替自己備下浴桶和熱水後,便將她遣了出去。
約摸着子夜將至,於靜瀟捧着寶燈,和衣進入水中,劃破了手腕,將血滴在燈芯上後,便抱着燈沉入了水裡。
她雖然清楚一旦寶燈開啓後,自己一時半會兒是淹不死的,可是當水面沒頂而過後,她還是多多少少有些恐懼。
強忍着破水而出的衝動,於靜瀟努力閉着氣。
終於,在水下的寶玉蓮花燈開始放出幽幽的異彩,而且光芒的範圍也越擴越大。
最後,將於靜瀟完全裹入了一片夢幻般的七彩流光之中……
迷濛閃爍的光輝下,由燈芯處漫出的白光,再一次匯聚成了人形,前朝五皇子,趙苼的魂魄,長長地抻了個懶腰,活動着沒有實體的胳膊腿,搖頭道:“唉,總在這燈芯裡窩着,真是憋屈。”
於靜瀟看到趙苼,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再一次成功地開啓了寶燈。
聽到對方的抱怨,她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不離開燈芯,進入地府,投胎轉世去呢?”
趙苼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你當我不想嗎?實在是我離不開這裡啊。”
於靜瀟愕然,“離不開?”
趙苼點頭,“其實,與其說我是寄宿在這燈芯裡,不如說是給困在這裡的。”
於靜瀟也有些意外,“那你難道要永遠被困在這裡嗎?”
趙苼搖了搖食指,“不,等到下一個以身殉燈的人出現後,我就能離開了。”
於靜瀟恍然,“就是說,由那個人頂替你是嗎?”
趙苼點頭讚了一聲,“孺子可教。”
於靜瀟咧了咧嘴,她突然想到了有關於水鬼的傳說。
據說在水邊溺死的人,會化作那片水域裡的水鬼,而無法正常的投胎轉世。所以他們通常都會害人,只有等到其他人溺死在自己所在的這片水域,頂替自己成爲新的水鬼。他才能獲得解脫,得以墮入輪迴,重新投胎做人。
於靜瀟雖然蠻同情趙苼的,可是卻不想成爲頂替他的倒黴鬼。
她搖了搖頭,覺得還是談正事爲妙,遂開口問道:“你曾經說過,我若想借助寶燈破除死劫,只能以命換命。如果我找來一個死囚,是不是沒有多大的作用?”
趙苼點頭,給出的解釋跟明隨世說的一樣。
於靜瀟皺眉嘆了一聲。
趙苼又補充道:“除了這種情況外,還有一個必須的條件。你如果真想以命換命,那對方還得是心甘情願地替你去死才行。”
於靜瀟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誰會心甘情願地替別人去死啊!”
趙苼看着她一籌莫展的樣,沉默了片刻後,才忍不住說道:“其實,還有一種方法。不用管對方的意願,甚至無需以這麼麻煩的方式開啓寶燈,也能進行改命換運。只是那種方法太過兇險,而且也破壞了天道的平衡,其引發的後果,可能會難以預料。”
於靜瀟大爲好奇,“哦?什麼法子?”
趙苼鄭重其事地警告道:“我告訴你可以,但你千萬別去試,因爲那將引發出什麼樣的後果,我也不知道。”
於靜瀟忙不迭地點頭應下。
趙苼這才沉聲說道:“那就是血……”
對方剛剛說出這麼幾個字,於靜瀟忽然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驟然向後拖去。
她太熟悉這種感覺了,這是她的實體被人強行喚醒的感覺!
於靜瀟低咒一聲,要不要趕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啊!?
隨即,意識猛地一沉,又瞬間甦醒過來。
她立時發現,自己正被人抱出浴桶,放到牀上。
她抹開額前溼淋淋的亂髮,這纔看清,抱自己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白莫觴!
此時白莫觴正緊緊地盯着她,見到於靜瀟醒來,他眼底的那抹害怕與擔憂才悉數化爲憤怒。
他抓着她割傷的手腕,咬牙切齒地道:“你就這麼恨我!?甚至不惜以自殺來逃開嗎!?”
於靜瀟被他質問的有些發矇,看了看自己仍然滲血的手腕後,這才明白白莫觴是誤會了。
其實這也怨不得對方,任誰看到她割破手腕,全身泡在水中,又處於半溺水的狀態下,都會認爲她是要自殺。
於靜瀟動了動嘴脣,卻終究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因爲她早先告訴過白莫觴,自己還不會使用七寶藍玉蓮,現在便不好出爾反爾。
她的不置一詞,落在白莫觴眼裡,就等若是默認了。
對於她這種不愛惜生命的行爲,白莫觴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巴掌將她打得清醒些,可看見她被水泡得發白的臉,終究是下不去手,那蓄勢待發的一掌就拍在了於靜瀟身後的牀頭上,登時將堅實的木料擊了個粉碎。
於靜瀟被嚇了個哆嗦,勉強平穩下心神後,才冷冷淡淡地問道:“皇上深夜來此,所爲何事?”
白莫觴見她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心底極是氣苦。
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懲罰了於靜瀟,可是每天深夜,還是忍不住會偷偷地來看她。每一次,都只是在她的牀邊站上一站,看一眼她熟睡的容顏。
今天,若不是自己來了,她恐怕會就此無聲無息地香消玉殞了!
於靜瀟見他並不說話,只是面色陰沉地盯着自己,心底終歸有些發毛,遂別過眼去,不再迎視對方。
白莫觴見此情景,冷哼一聲,負手退開了兩步,才沉聲問道:“你的隨侍太監,小陸子呢?”
於靜瀟聽他問起小陸子,心下不由漏跳了半拍,可是面上卻如常回道:“回稟皇上,我沒安排他值夜,這個時辰,應該是在他自己的房裡睡下了。”
白莫觴聞言輕笑,“當真是睡下了,還是在替你傳遞消息?”
於靜瀟身體一震,強做鎮定道:“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白莫觴將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丟到了於靜瀟的面前,“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你自己看看吧!”
於靜瀟一愣,彎身拾起那布袋,裡面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抽出來打開後,一看紙上的內容,她不由得駭然色變,“這,這是京城和皇宮的城防圖,還有兵力部署!”
白莫觴凝神盯着於靜瀟,似在分辨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意作假,“你真的不知道嗎?”
於靜瀟關心的卻是其他的事情,“皇上,小陸子呢?”
白莫觴哼了一聲,“已經被收押在天牢中了。”
於靜瀟起身跪地,“求皇上讓我見一見他。”
白莫觴見她形容狼狽,面色蒼白,全身還溼淋淋的,在這春寒料峭的時節,就那樣跪在地上,周身猶在瑟瑟發抖。
他心下終究是不忍的,猶豫了片刻後,緩步上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頜,聲音盈了不爲人察的痛苦,“瀟瀟,你告訴我?你真的要幫着四哥造反嗎?”
於靜瀟容色一驚,暗自苦笑,心道:白莫觴啊,白莫觴,我若是想要造你的反,當初又怎麼會助你設計白煦!?
對方現在已明顯地不再像從前那樣信任自己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她又有多少事是瞞着白莫觴的。
在情況沒弄清楚之前,於靜瀟不能給出任何的答案,所以她低下頭,避過了白莫觴的手指,“請皇上讓我見一見小陸子。”
白莫觴閉目嘆了一聲,自己不過是想要她一個肯定的答案,要她親口說出不會背叛自己。這……很難嗎?
他再睜眼時,眸底已滿是失望,有些疲憊地點頭,“好啊。你想要見,就去見吧。不過這個太監,以後都不能留在你身邊了。”
於靜瀟暗自咬了咬嘴脣,終究沒說什麼,只是低頭謝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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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白莫觴的允許,於靜瀟終於再次踏出了藏悠閣。
第二天一早,她在兩名侍衛的陪同,也可以說是看押下,來到了天牢。
經牢頭引領,在天牢的最深處見到了小陸子。
他的形容有些狼狽,面色不是很好,除此以外,倒還沒見到什麼傷痕。
小陸子遠遠地望見於靜瀟後,立刻撲到牢房的鐵欄邊,“主子,你怎麼來了?”
於靜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們對你用刑了嗎?”
小陸子搖頭,“沒有。”
“恩,那就好。”於靜瀟鬆了口氣,緊接着問道:“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陸子也是一臉的茫然,“奴才也不知道啊!今晚奴才替春熙去御膳房取些食材,突然就衝出來兩個侍衛,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要搜查奴才。奴才不敢違抗,就任憑他們搜身,誰知道,竟然在奴才懷裡搜出了個布包。之後就把奴才關到這裡來了。”
於靜瀟聽得直皺眉,“那個布包不是你的嗎?”
小陸子連連搖頭,“不是奴才的,而且奴才連見都沒見過,更不知道是怎麼跑到奴才身上的。”
於靜瀟凝神深思,“這可就奇怪了……如此說來,你多半是被人陷害了。你仔細想想,在這之前,你讓什麼人近過身嗎?”
小陸子皺着眉頭,仔細想了良久,忽然驚道:“是慧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