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王磊那傢伙，別看他表面上呆呆傻傻的只知道開刀，其實最會惹事生非。”
謝妍奇怪地看着江婉柔：“柔姐你這語氣不對啊。”
“別廢話，快乾活。”
“哦哦，幹活幹活。”
布朗等人看到這場面，趕緊也過來幫忙，衆人齊心合力，很快把兩間宿舍騰空、打掃乾淨，然後放進去六張行軍牀，算是安頓下來。
王磊一直在病房開術後醫囑，這個時候才慢騰騰地過來，大爺一般地揹着手，四下裡看了看，學着張院長的樣子誇讚道：“不錯，又快又好，很乾淨。”
江婉柔一看他這不幹活光動嘴的老幹部派頭就有氣，和謝妍同時給了他一個白眼。
王磊恍若未覺，又對江婉柔說道：“就是粉刷層都掉光了，地面連水泥都沒鋪一層，看來咱們該把擴建宿舍提上日程。”
宿舍還是多年前建造，確實老舊不堪，江婉柔沒理這傢伙，對喬治等人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條件差了點。”
喬治懂Z文，剛纔已經從POPT經理那裡學來了陋室銘的前半段，聞言半客氣半賣弄道：“沒關係，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嘛。”
這還真是不折不扣的陋室，可就連這種陋室都不夠用，江婉柔揉了揉太陽穴，對王大爺說道：“王磊，後面不會有人來了吧？咱的宿舍可真不夠了啊。”
“不會了不會了，最多還會來一羣觀摩手術的學生，看完就走。”
“一羣？”
江婉柔敏感地抓住了關鍵詞。
“啊哈哈哈，秦沛那傢伙不象我這麼安分守己，他淨愛惹事，去講個課，把上百名學生招來了。”
上百！
江婉柔驚道：“咱們哪有這麼大的示教場所？”
“哈哈別急別急，反正佩特拉是膽道閉塞，這種手術急不得，需要做長時間的調理支持——術前準備期間，咱們可以先建房，跟上次一樣，模塊式建房，快得很。”
一邊洗手的謝妍建議道：“柔姐，別聽他的，我覺得應該去鎮上租幾間民房了。”
“爲什麼？”
“你看哈，短短几天，他先是D國弄了個膽管閉塞來，又是Z科大弄了幾個見習生，然後是M國的六個，現在還冒出上百名看示教的學生……”
“照他這麼折騰，鬼才知道後面還有誰。”
謝妍指了指自己腦袋：“我的第六感可準了，現在它告訴我，建房很可能來不及。”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謝妍的話，大洋彼岸，美奧醫療中心，林思涵皺眉看着幾份病歷，最終搖了搖頭：“你們應該讓病人去Z國。”
“啊，爲什麼？”
“新型支架不是刀，更不是萬能神物，這種CTO（冠狀動脈慢性閉塞性病變），我沒辦法打通。”
林思涵指着一份病歷上的手術記錄：“事實上，你們已經用了最厲害的刀——冠脈旋磨機，連這都無法打通堵塞的冠脈，我拿什麼能打通？”
CTO患者的冠脈堵塞往往非常嚴重，並且鈣化，通常的PCI技術無法完成再通——血管堵得連球囊都進不去，怎麼進行下一步？
新型支架也是一個道理，再好的支架，你也得放到狹窄的位置才行。
世間聰明才智之士不計其數，面對這種困境，有人發明了冠脈旋磨機。
可以把這種旋磨機想象爲盾構機，它的前端是金屬製成的鑽頭，並且鑲嵌着世間最堅硬的物質——鑽石。
鑽頭進入目標血管後，象盾構機一樣高速旋轉，每秒轉速可以高達十幾萬次，將堵塞血管的斑塊磨碎、沖走，硬生生地掘出一條通道。
然後就可以進行正常的PCI程序，這時才能發揮新型支架的作用。
林思涵對面，一位來自長老醫院的心內科醫生無奈地點頭：“是的，雖然旋磨機很強大，但這位患者的血管連導絲進不去，所以……”
通常的PCI需要先置入導絲，然後才能以導絲爲核心，逐步置入導管、支架等等。
導絲，就是介入手術的前鋒部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幫助主力部隊抵達決戰的戰場。
冠脈旋磨術也一樣，它不能真的象盾構機那樣掘進，而是必須以導絲爲前導，鑽頭要循着導絲達到指定位置，然後纔開始旋磨。
否則的話，不但不能達成目的，還必然會嚴重損傷血管。
另一位醫生說道：“你那僅僅是進不去，我這個病例才坑人——有大隱靜脈橋病變，旋磨後出現了栓塞，差點死掉。”
又一位醫生說道：“我這個更坑人，造影時成角還好，結果術中才發現解剖異常，真實角度被掩蓋——術中血管被磨破了，差點當場死在手術檯上。”
先前那醫生讚道：“那你們的搶救能力很強。”
被讚的醫生翻了個白眼。
誇得倒是沒錯，連冠狀動脈破裂都能搶救回來，綜合搶救能力強得一塌糊塗。
可這是榮耀嗎？
幾個人訴完苦，又都看着林思涵。
這些病人他們已經束手無策，來問林思涵，其實就是碰個運氣，他們不覺得這位冰山女神能拿得出辦法。
雖然冰山女神的PCI技術確實精湛，但想破他們的腦袋，也覺得這種病情實在不是人能解決的。
明知沒辦法還要來賭運氣，是因爲患者“以命相逼”——患者的冠脈閉塞可不管醫生們有沒有辦法，它反正就堵在那，有本事就來疏通，沒本事就看着病人去死。
事實上，能讓醫生們有時間手術，失敗後還能有時間來求助的，已經是運氣好的病人——他們在冠脈緩慢的閉塞過程中，逐步建立了側支循環。
側支循環就像沙漠中旅人得到一瓶礦泉水，多少可以緩一緩。
很多病人得不到這瓶水，在側枝循環建立之前就死去了。
想起自己那位病人一塌糊塗的各種指標，長老醫院的醫生嘆息道：“我這病人就靠側支循環暫時撐着，可也撐不了多久了。”
側支循環的解剖在林思涵腦海中一閃，隨即又有許多CTO的相關知識掠過。
林思涵揉了揉太陽穴。
儘管已經在PCI上得到了系統幫助，技術異常強大，但畢竟不能和王磊的神級技巧相比。
這種病例超出了系統幫助範圍，她實在是想不到對策。
不過她跟其他人不一樣，背後站着一個足可信賴的老師。無論遇到多難的病人，一想到王磊的種種，林思涵就覺得安心下來。
面對醫生們彷徨的眼神，林思涵堅定地說道：“只有去找我老師，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