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幾個一邊洗手一邊說笑，洗手處洋溢着歡聲笑語。
手術間內卻劍拔弩張，一堆人臉上帶笑腳下使勁，暗戳戳地搶佔着最佳觀摩位置。
其中人最多資歷最老的是肝膽胰外科醫生，凡是有可能來的全來了，連休息在家的都不例外。
蟲獸狗驢們來得更多，他們還沒定科，任何技術都有學習的必要。
平時有個什麼專家開刀尚且要搶着看，如今王磊親自過來，不看的要麼是傻子，要麼是混子。
很快手術間內就人滿爲患，連牆角都站滿了人。
爲了防止這幫傢伙搶佔自己的地盤，影響了操作，擔綱麻醉的李光瞪着眼睛三令五申：“誰都不準到我這邊來，否則就都給我出去。”
蟲獸狗驢們不敢不聽，乖乖地又往牆角縮了縮。
奈何王磊手術的觀摩者向來不缺主任副主任，這幫傢伙跟趙主任會客氣一點，對資歷一般的李光根本不當回事。
李光叫了幾遍，見仍有幾個老傢伙不理不睬，哀怨地問道：“示教開着，示教室那邊又寬敞又能坐，視野還比這邊清晰，擠這有意思嗎？”
一位主治醫生笑道：“就算蹲牆角，也比示教室好。”
“爲啥？”
“在這邊，王磊說不定什麼時候會講一兩個知識點，聽到一句就賺了。示教那邊，如果沒人專門解說，王磊聲音又低的話，這種講解可不一定聽得清。”
“可這邊人擠人的，又不能靠手術檯太近，根本看不清啊。”
“這有什麼，我們可以回看啊。錄像天天都在那，王磊個把星期就來這麼一天。”
李光閉上嘴巴，想了想，開始移動呼吸機、記錄臺、各種監護儀，甚至把本場手術用不上的都拖了過來。
那位主治問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去，要不要這麼狠。”
李光利用設備的移動趕開幾個老傢伙，又把這些設備圍成半圓，和患者的雙手相接，形成閉環。
這樣一來，他一個人就佔了很大的空間，所有需要操作的位置都圈了進去，不用擔心有人礙事。
但老傢伙們就不爽了——要論最佳觀看位置，非患者頭部莫屬。
因爲所有醫護人員都站在手術檯兩邊，所以兩側只能從身體縫隙裡看。
腳部有器械臺，還離得遠，也看不清楚。
唯獨頭部，那邊只有一個矮矮的頭架，往頭架後一站，王磊手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遇到個資歷淺或者好說話的麻醉，臉皮厚點的外科醫生就會擠到頭部位置。
反正這個位置對於麻醉醫生而言，是用來觀看胸廓起伏、患者面色、手術進程之類，真正的操作、監測都在別處，所以厚臉皮們覺得讓一半位置給麻醉就很良心了。
但李光資歷淺是淺了，卻不好說話，竟然把黃金寶地給圈了起來！
小年輕們不敢說什麼，幾位主任醫師都對李光豎起眼睛，目中兇光畢露。
瞪了一會，一個胖主任忽地一收目中兇光，堆起菩薩般的笑臉，討好道：“李麻行行好，讓我進來吧，我一個人完全不礙事，還可以幫你幹雜活。”
另一位主任叫道：“我來，我對麻醉還是略懂的。”
一院最不缺的就是主任醫師，幾個老傢伙無不眼紅那位置，誰都不肯相讓，李光還沒說話，他們自己先吵了起來。
李光笑道：“看來各位是分不出勝負了，我看就都別進來了，麻醉安全最重要。”
“對，麻醉安全最重要。”
門口處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
是王磊？老傢伙們猛然閉嘴，一個個春風滿面心平氣和地應道：“對，麻醉安全最重要。”
王磊走進屋內，雖然已經預留了足夠空間，人羣依舊波分浪裂地往兩邊讓開。
按照無菌規範，空氣是默認無菌的，所以只要不接觸身體就行。
王磊身後，蘇新月等人魚貫而入，其中有兩位是本院的肝膽胰外科醫生。
這兩位就是收治大叔的牀位醫生，本來每次爲了誰跟王磊上臺都要明爭暗搶，後來李一山出面，規定誰牀位上的病人，誰就能上臺，這才止了紛爭。
看着四周同仁，兩個幸運兒昂首挺胸，大步走向巡迴護士，在她的幫助下穿上手術衣。
拎起手術刀，王磊習慣性地看了眼李光。
李光獨霸頭部空間，身心舒暢地點點頭。
王磊今天發了大財，又有最稱心滿意的大徒弟做一助，也是身心舒暢，破天荒地沒有立即切皮，而是問道：“誰知道這個手術的關鍵是什麼？”
一位進修生搶答道：“是ru頭的定位。”
又一位住院醫生叫道：“是術後併發症比如十二指腸瘻的預防。”
“是避免術後胰腺炎。”
一時間，熟悉這個手術的醫生們紛紛發言，把關鍵之處全說了個遍。
王磊笑道：“不錯，那麼，如何定位，如何預防？”
這下子沒人做聲了。
術後併發症人人瞭解，但就算羅伯特詹姆斯，也遠不敢說知道最佳預防方法。
王磊知道。
儘管奧迪括約肌成形術沒有神級技能，只不過利用了瓜子換來的機會大量訓練，但他有神級基本功，有多項肝膽神級技能，還有系統制定的最佳方案。
對於本世界的醫療現狀而言，王磊所知的就是最強的。
“各位，要減少併發症，第一個關鍵是細緻。”
王磊切開皮膚，快速進腹，同時將要點和盤托出。
“第二個關鍵是基本功。”
“本來只是十二指腸和肝膽的手術，爲什麼牽涉到胰腺，導致術後胰腺炎？”
“因爲局部的創傷，以及創傷導致的炎症、水腫，堵塞了胰管開口。”
“那麼，只有足夠的基本功加上足夠細緻，才能儘量減少創傷，才能保持胰管開口通暢。”
基本功和細緻是老生常談，醫生們已經聽膩了。
就跟教材內容一樣，因爲太基礎太理所當然，卻往往被忽視。
但今天王磊着重提起，衆人心中立刻提升這兩項的重要性。
是啊，肝膽權威和我們採取的術式一模一樣，爲什麼他們做的手術就是成功率高效果好？爲什麼就是併發症少遠期效果好？
魔鬼不就藏在細節裡？
嗯，還是得買豬肝，我要把所有肝膽手術都在豬肝上面做一遍。
這輩子趕上王磊是不可能了，但卷掉其他人，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爲什麼會有十二指腸瘻？”
王磊很快進腹，三下五除二分離粘連找到ru頭，又揭示第二個併發症的關鍵。
“因爲膽總管斜穿十二指腸壁的長度不是固定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那麼，避免損傷的關鍵點在哪裡？”
王磊指了指剛剛顯露出來的膽總管：“在頂部。”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盯着手術檯，沒人注意到靜音的手術室門悄悄打開。
幾個人影站在門口，震撼地看着滿屋認真聽講的醫生們。
聽了一會，爲首者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其他人立刻跟上，鄭院長陪在最後，扭頭看了眼王磊的背影，眼中滿是讚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