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萬民請命

說起始祖唐皇,其實是個很有爭議的人物。

當然,在帝國表面的歷史記載上,就如同所有的王朝對於開國賢者的華美歌頌一般,始祖唐皇是個十分偉大而傳奇的天才。從東方的一個小城裡異軍突起,憑藉着自己的個人魅力與出色的文韜武略,最後率領帝國將士在這片大陸開拓出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帝國,從而名垂千古。

這是一個帝國人自小就要學習的東西,無論是公辦的學院還是各地的私塾,先生們都會在春光明媚的日子裡聲情並茂地講解這一段曾經。也漸漸地,有着許多少年少女將始祖唐皇當成了他們的偶像,並且爲之奮鬥着。總之,在百姓們眼裡,始祖唐皇就是那麼完美的一個人物, 沒有任何的缺點,如同是志怪小說中上天派下來拯救大陸的神明。

比如說始祖唐皇小時候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但自幼天資聰穎,當他看到大陸紛亂民不聊生之時,就曾發下誓言,一定要讓大陸迴歸和平,世間再無戰爭。

他還曾在縣學裡與當時的先生有過一段極有名的辯論。始祖唐皇說道,民與官是相互依存的,如同水與舟一般的關係,官爲民服務,民擁戴官員,如果有一天當官想遙遙凌駕於民之上,那麼也代表着這個國家開始走下坡路了。

後來,他真的實現了他的誓言,古唐帝國由此而生。同時,他又制訂了古唐的第一部法典,在最前面闡述了官與民的關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官愛民,民敬官。

這是百姓們眼中始祖唐皇的印象,完美無缺,是一個真正愛民的好帝皇。

但是在那些有背景有權勢的人眼裡,他們瞭解的,卻是有些不同的了。

比如說當年始祖唐皇究竟是怎麼發跡的,縱然一個人再優秀,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短几十年裡就能平定這麼廣闊的一個大陸。要知道,當時的大陸幾十個國家裡可是名將雲集,謀士無雙,其中的一些帝皇更是有着無敵之態,可是他們,卻都是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始祖唐皇手中。

正傳歷史毫無記載,只有在一些野史裡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比如說,在始祖唐皇的背後,其實一直有着一隻巨大的黑手在掌控着一切。

還有始祖唐皇晚年的一些奇怪舉動,以及他的生死之謎。

百姓們永遠不會知道,其實始祖唐皇在當年的某個夜晚無故失蹤,自此再無下落。後來太子才無奈宣佈始祖唐皇的死訊,並且在當時的元帥與宰相擁護下登基。而這些秘辛,也紛紛記載在不能公佈於世的秘典裡,只有權勢通天之人才能知曉。

始祖唐皇的秘密還有很多,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的問題,畢竟每個人都會有一些笑秘密。最讓人覺得有爭議的還是他的一些政策與手段,比如說那些律法。

在秘典裡還有一段記載,相傳第二代唐皇其實對律法中關於官與民的闡述很不屑一顧,更是曾想修改律法,最後卻被一些老臣攔下,無果而終。

而這,也成了始祖唐皇最大的爭議點。

因爲這實在是奇怪,在官員們看來,他們自然是要凌駕於百姓之上的,這就是權勢的魅力所在,不然的話,誰會願意吃力不討好的當官呢?

百姓,不就是一些低等人嗎,他們自稱草民,賤民,不也證實了這一點嗎?

但是無論怎麼說,律法未改,他們也不敢如何,只能與百姓假意和善着,直到這幾百年後,官與民的關係越來越緊張。

百姓們只認始祖唐皇的話,認爲官員也與他們是平等的,不能高高在上。而官員們則不斷地開始消除始祖唐皇的影響力,更有甚者,向唐皇提議,改動律法,最後卻被陳策駁下。

但無論如何,官員們對於始祖唐皇的印象都不會很好,表面上是尊敬,暗地裡卻是不知道了。

而這忽然響徹長安城的鐘聲也是始祖唐皇的一個親民方式。

祭天台,九龍鍾。

當年在修建皇宮之時,因爲帝皇是天命之子,所以特意在皇宮裡修了一個

祭天台,以做平時祭祀之用。祭天台很高,彷彿真的可以參天一般,而唐皇的寢宮也很高,與祭天台相對而望,寓與天齊高之意。

後來始祖唐皇卻是在祭天台裡放上了一個九龍鍾,並且從祭天台到宮外修築了一條小路,放言若是他有絲毫錯誤,任何人可以去敲響那九龍鍾,他必欣然接受任何意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這一舉動在當時可謂是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爲這實在開大陸之先例,幾千年歷史以來,帝皇可都是高高在上的,怎麼能讓百姓肆意評價?

但無論如何,九龍鍾還是放在了那裡,而在一年之後,一個受到莫大冤屈的百姓在絕望之時踏上了那條小路,並且敲響了九龍鍾。

鐘響長安驚!

始祖唐皇親自接見那個百姓,爲他洗清冤屈,並且坦承是自己在任用官員上的問題,造成了這樣的局面,表示以後一定知人善用,讓百姓不再受苦。

從那日起,九龍鍾也真正有了大用,而不再是一件華貴的擺設。而百姓們也真正相信了始祖唐皇的話。

一時間,小路人滿爲患,唐皇因此改掉了許多弊端。

在當時也頗爲一段佳話。

後來始祖唐皇還把此事寫進了祖訓中,要求所有子孫後代皆要聽百姓之言,只是不幸的是,這件事沒有得到任何後代的認同。

當時的太子,後來的二代唐皇,在尚未登基之時便早有怨言,後來登基之後僅僅過了幾天便強行關閉了祭天台,封鎖了那段小道。

從那時起,那一個羣體就如幾千年來一般,再次開始凌駕於平民之上。

而九龍鍾,幾百年來,也再無人問津。

直至今日。

那響徹長安的鐘聲讓所有當權的人想到了始祖唐皇的年代,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紛紛變了臉色。

而那些百姓們,一開始還茫然不知,但漸漸地,一些年長之人也終於在記憶深處翻到了一些他們長輩們曾經提到過的隻言片語,一時間喜上眉梢。

李太中,謝枕和等一大批官員將領全部怔怔地站在臺上,不知道該怎麼辦,是繼續抓捕陳穀雨,還是……

不過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他們考慮,王五的身影出現在了街口,不一會兒就趕到了臺前。

他看着李太中以及衆士兵環繞中的陳穀雨,鄭重說道:“宣陛下口諭,所有人,速至乾坤殿前。”

他又看向那數不到盡頭的百姓們,沉重說道:“九龍鍾響,萬民請命!今日開放宮門,所有百姓,皆可前往皇宮,問帝皇之事!”

所謂問帝皇事,就是讓百姓們去向唐皇提建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雖是這麼說,但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震,知道這次唐皇怕是真的發怒了。

陳穀雨收起了呈天劍,扶着陳策向皇宮走去。陳策已經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他九龍鍾之事。

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至少在陳穀雨眼裡,這應該算是好的趨勢,若是能借九龍鍾使得陛下改變想法,那也不至於與皇權鬧翻。

因爲若是真的打起來,陳穀雨實在沒有多大的信心能安全離去。縱然他掌握了一些道法,但是這片大陸上的能人還是很多的,至少剛纔的御林軍,還有謝枕和就給了他很危險的感覺。

除非,他再一次如同在覆唐帝國時一般,以殺止殺,以殺戮來增強自己的實力,讓魔性重新模糊自己的記憶,做回那無情感無人性的行屍走肉,那樣的話,整片大陸都沒有人能擋得住他。

但是他不願,古唐終究還是古唐啊!

一羣人,向皇宮而去。遠處,還有越來越多的百姓聚集起來。

長安轟動!

……

唐皇冷冷地站在祭天台上,看着眼前這一羣人。

他的身後便是九龍鍾。

九龍鍾由大陸上罕見的音鐵打造而成,質地堅硬,又有着玉石的一些特性,即使在陽光直射下也是一片冰涼,因此深

受大陸上的貴族喜愛。

而音鐵最大的一個特性就是一旦遭到敲擊就會發出洪亮清脆的聲音,穿透力極強,遠超其他的金石之物。

而這九龍鍾利用的就是這個特性,使其能覆蓋到整個長安。

九龍鍾整體呈金黃色,鐘體上雕刻着九條栩栩如生的神龍。神龍仿若騰雲駕霧,升空而起,有着十足的威勢,讓人敬畏。而在九龍鍾的前方,懸掛着一根有數米長的黑金木,現在正微微地顫動着,想必剛纔就是用它來撞擊九龍鍾的。

王陸,小羅,羅叔還有那個年輕人正顫顫巍巍地跪在唐皇身前,臉色蒼白,但是神色之間卻有着堅定之色。

他們的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御林軍。

唐皇穿着簡單的金黃色長袍,淡淡地站在那裡:“告訴朕,你們爲什麼要敲響這九龍鍾?”

那個年輕人擡頭正色道:“啓稟陛下,草民認爲陳策大人無罪,他是被冤枉的!但草民實在是人微言輕,無法爲大人申冤,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望陛下明察!”

唐皇直直地看着他,淡淡道:“你憑什麼認爲陳策無罪?”

“陳策大人那麼好的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官,他怎麼可能……”

“你說是被冤枉的,可是現在證據確鑿,那你覺得是誰在冤枉他?”

那個年輕人一愣,隨後道:“草民認爲是……樑王!”

唐皇一聽,猛地一甩襟袖,冷哼道:“荒唐!”遂不再看他。

在唐皇眼裡,先不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就算是,也不可能是樑王。因爲有那麼多朝廷命官一起檢舉,爲什麼一定要單單說是樑王?唐皇現在甚至認爲這是陳策一系的官員策劃的,意圖拖樑王下水,於是他的眼神開始變冷。

“你擡起頭來!”唐皇指着王陸說道。

王陸一愣,慌張地擡起頭來。

唐皇眯眼仔細打量着他,冷聲道:“告訴朕,王五是你的什麼人?”

王陸道:“是……是草民的兒子!”

“好啊,哈哈好,好啊!”唐皇忽然大笑了起來,只是眼神卻愈加陰冷:“先是朕的守門侍衛背叛了朕,私自打開這條小道。現在看來,朕的貼身侍衛也是這樣了!”

“怪不得,今天巡邏的侍衛那麼少,是王五假傳了朕的口諭吧?”唐皇冷冷說道,隨後看向了那邊的御林軍。

御林軍裡一個隊長馬上站了出來,頭冒冷汗:“啓稟陛下,的確是王五大人來營房傳的陛下的口諭!”

“好啊,哈哈!”唐皇揮了揮手:“把他們帶去乾坤殿!”

“是!”

“陛下,此時與王五無關,是草民逼他這麼做的,陛下,你饒恕了他吧!唔。”

王陸想要求情,只是被御林軍馬上封住了口鼻,強行帶走。

唐皇回身看着那金碧輝煌的九龍鍾,寒聲說道:“好一個陳策,好手段啊!萬民請命,哼!”

……

不知不覺中,天氣已經放晴,淡淡的晨光從空中灑下,落在皇宮中。

當唐皇穿上九五至尊龍袍來到乾坤殿時,殿外已經站滿了人。

乾坤殿位於皇宮中央,金鑾殿之側,是平時大臣們用來議事的地方,沒有金鑾殿那麼莊重嚴肅。

在乾坤殿前方,也是一片寬大的廣場,位於玉水橋之後,此時,上面已經聚集滿了百姓,一個個好奇又敬畏地看向乾坤殿,對他們來說,皇宮一向是神聖的代表。

看到唐皇出來,百姓們都紛紛跪下,齊聲高喊:“參見陛下!”

唐皇微笑着點了點頭,正想說幾句。

畢竟這樣的大場面,在古唐幾百年的歷史裡也是少有。

可是百姓們卻不知道,他們在說完以後又是齊聲喊道:“九龍鍾響,萬民請命。臣有三言:一、望陛下自檢,二、望陛下赦陳相無罪,三、望陛下重開九龍!”

頓時,唐皇的臉色鐵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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