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神相觀人

聽了陸緒的提議,房間內的人表情各異,有的是吃瓜羣衆,事不關己,只等着看好戲;有的皺着眉,察覺到陸緒此舉有些小人之心,十人戰一人,未免勝之不武;也有的跟陸緒一樣,看不慣徐佑以庶民的身份混跡雅集,且高居三樓之內和他們平起平坐,存了折辱他的心思,立刻鼓掌叫起好來。

張紫華略一躊躇,還沒有下決定,一個隨從悄然走了進來,稟告道:“大德寺上座竺法言、天師道揚州治祭酒都明玉已至樓下!”

張紫華騰的站起,環視左右,笑道:“終於來了,諸位隨我相迎!”

徐佑垂着頭,眼中閃過一道莫測高深的笑意,昨晚他讓冬至打聽清楚都明玉下榻的地方,然後安排山宗悄悄給他送了一份禮物,希望他今天可以用得着。

關於都明玉,徐佑所知不多,但他危急關頭,忍辱負重,終於如願以償,接替杜靜之成爲了揚州治的祭酒,應該不是那麼容易服輸的人。只要有機會,面對佛門的步步緊逼,絕對會做出適當的反擊!

竺法言和都明玉並肩走進雨時樓,身後分別帶着兩個人,似乎商量好一般,誰也不壓誰一頭。張紫華跟竺法言很是熟絡,寒暄時言笑不禁,聽口風,兩人在金陵時常有往來,交情尚可。再對都明玉,也絲毫不見疏遠,張氏和天師道的關係向來不錯,雖然出了杜靜之的破事,但孫冠及時調整了戰略,和揚州各門閥積極溝通,目前來看,張紫華並沒有因爲竺法言而怠慢都明玉的意思。

雨時樓內外三層,大廳內,欄杆處,樓梯口,聚集了不少人,他們是當下的揚州最有希望入品和入仕的讀書種子,或者信佛,或者信道,或者信儒,或者只信名利,但在此時此刻,他們的信仰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親眼見證了儒、佛、道三家在揚州這座重鎮最後的和諧相處的一段時光,哪怕這種和諧只是所謂的表面文章和人心間的虛與委蛇。

“那個就是都祭酒……”

“人說都祭酒美姿儀,好神情,果然名不虛傳。”

“自古都姓多出美男子,古人不欺我啊!”

“比起顧府君如何?”

“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不然,依我看,都祭酒清綺,顧府君秀爽,兩相比較,顧府君更勝一籌!”

“竺法師又如何?”

“這……我們討論下別的吧,比如竺法師和都祭酒會不會在今日雅集互相辯詰呢?”

張紫華居中,竺法言和都明玉分站左右,三人沿着木梯邊說邊上,時不時的發出笑聲,旁人看來一團和氣。徐佑待在人羣裡,他是小人物,沒資格上前,暗暗打量竺、都二人。都明玉如衆人議論的那般,容貌俊美,風度翩翩,不知是不是修習了天師道功法的緣故,舉止之間,自帶幾分飄渺曠遠的仙氣。竺法言則顯得老態龍鍾,瘦骨嶙峋,雙眉垂在眼角,眸子裡渾濁如剛剛淋過雨的泥水,渾然沒有一丁點的得道高僧的氣派。

單以容貌,都明玉秒殺竺法言,但世間最靠不住的就是容貌,竺法言身爲竺道融的大弟子,在楚國佛門位高權重,又擔負着在揚州弘法,與天師道正面廝殺的重任,豈會是易於之輩?

人不可貌相,徐佑腹中默唸了一遍,再看跟着竺法言的兩個和尚,沒有那日碰到的俊俏傢伙,哦,聽冬至說叫什麼來着,竺……無漏,對,竺無漏!

徐佑本以爲竺法言會把竺無漏帶來見見世面,或者混點人脈,沒想到竟然只帶了一老一壯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和尚。

他心中不知是可惜,還是鬆了一口氣,竺無漏的笑容再次浮現腦海,揮之不去。

上了三樓,張紫華沒回先前的小房間,帶着衆人去了靠北側的一個大廳,這裡可以容納三四十人,三面通透,盡覽孤山和錢塘湖的山水之妙,是雨時樓中觀景最好的所在。

依次入座,張紫華指着陸緒,笑問道:“上座,認得此子嗎?”

竺法言擡起耷拉的眼皮,眯着眼看了看陸緒,搖搖頭道:“不認得!”

“哦?”張紫華驟然興起,道:“聽聞上座胸懷觀人術,今日有幸,能否指點指點老夫?你看此子,日後貴乎?”

“大中正賢有識鑑,天下鹹知,哪裡需要和尚來多嘴?”

張紫華擺擺手,斜靠在柔軟的繡枕上,灑然笑道:“我的名聲是騙來的,當不得真。”

陸會坐在下首,臉上堆滿了笑,湊趣道:“聽大中正的話,似乎別有一番趣事,不如說出來讓大夥聽聽。”

“也好!”張紫華見衆人都翹首期盼,給了陸會一個面子,道:“那我就跟大夥說說!”他坐直了身子,道:“有一年在金陵,我同幾位友人遊春,至北山腳下,見一人赤足短縛,揮汗如雨,躬耕于田頭,信手指着說:‘此背龍虎相吞,乃貴人也!’。衆人不信,上前一看,竟是長沙王他老人家……後來,此事經過長沙王的宣揚,天下人以爲我善於識鑑,其實則不然!”

滿屋子的人聽得仔細,竟至鴉雀無聲。張紫華頓了頓,似乎想起了往事,眼中流露出幾分頑童纔有的狡黠,道:“我之所以認得出長沙王,是因爲他在腰間別了一把蒲葵扇,扇面上是我親自手寫的四個字‘與古人居’。因此得知!”

竺法言沒有做聲,伺候在側一個老年和尚卻笑道:“大中正原來與長沙王交好……”

“放肆!”都明玉端起杯,喝了口茶,站在他身後的中年道士立刻斥道:“你是何居心?暗諷大中正交結宗室嗎?”

老和尚道:“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長沙王兩年前薨逝,貧僧何來的暗諷?只不過我心未動,而居士心已動矣!”

中年道士頓時語塞,偷偷望向都明玉,眼神慌亂又恐懼。都明玉頭也不擡,飲茶依舊,似乎杯子裡的茶水比周邊所有的人和物都吸引他。

宗室和朝臣結交,在楚國從來不算什麼大事,上至太子,下至郡王,幾乎都跟朝中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安子道睜隻眼閉隻眼,極少過問。但長沙王安子懿不同,他是安子道的哥哥,年輕時曾和安子道爲了皇位明爭暗鬥。後來安子道繼承大統,安子懿俯首稱臣,幽閉府門,輕易不外出,也不會客訪友,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直至去世。

老和尚或許真是言者無心,但這樣的話總歸是個忌諱,能不提還是不提的好。再者說,要不是長沙王一命嗚呼,不再是今上的障礙和眼中釘,交結朝臣的罪名傳到安子道耳中,張紫華的仕途很可能岌岌可危。

徐佑聽何濡講過當年太極殿佛道論衡,天師道一敗塗地,今日一看,果然佛門的嘴皮子比道門利索多了,老和尚稍打機鋒,中年道士就無還手之力,高下立判!

看來孫冠這些年只顧着賺錢,卻忘記給門人弟子好好培訓下語言的藝術和辯論的方法。要明白傳道的本質是一種精神洗腦,沒有口才,不能讓人口服,如何能夠心服?心不服則心不誠,又怎麼跟佛門爭地盤,搶人頭?

兩人的爭辯,聽在張紫華的耳中並不以爲意,若是小心忌諱到這種地步,這個官做來也乏味,不如辭去,解釋道:“長沙王幾十年不問世事,更別說交好朝臣,我跟他素未謀面。這把蒲葵,是我一鄉人運到金陵販賣,卻苦無門路,一日賣不出三五把,最後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無奈求到了我的門前。念及同鄉之誼,總不能見死不救,於是我找到了袁燦袁侍郎,請他出入朝堂和坊間時手中拿着蒲葵扇,不出三日,立刻風行京都,人人爭相搶購,我那鄉人賺足了錢,剩餘最後一把贈與我。那扇子透着蒲葵的葉香,做工樸實古拙,倒也惹人喜愛,誰知我剛寫上‘與古人居’四字,他又哭喪着臉跑上門來,說長沙王也要買扇,可他手中再沒有餘貨,想來想去,只好厚着臉央求我這把去交差……”

顧允撫掌道:“原來如此!大中正雖不認識長沙王,卻認得這把蒲葵扇,因此斷定這個農夫是貴不可言,這就是所謂騙來的名聲!”

張紫華捧腹大笑,道:“正是!世人皆說我長於識鑑,哪知箇中真味啊!哈哈哈!”

所有人陪着大中正笑了起來,張紫華雖然說的有趣,但只能當作名人軼事聽聽而已,正如他所說,當不得真。

等笑聲停下,張紫華又道:“上座精通神相經,比我這個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厲害得多,且以此子爲例,指點一二!”

竺法言推辭不過,道:“大中正謙遜,那,和尚獻醜!”他再次開眼,審視陸緒片刻,道:“神相觀人,不論肉,不論骨,也不論相,道能生形,而形不能生道,肉骨相是形,唯有神纔是觀人之至道。這位郎君如日東昇,神氣清靈,自然是貴人!”

他話鋒一轉,道:“不過,諸士子中,他還算不得極貴!”雙眼驟然全開,如光如電,直視徐佑,道:“石中美玉不須辨、一點神光照太初,座內諸君,以之爲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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