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軍和僞裝成大西軍的廣信衛對湖廣境內清軍殘餘的掃蕩,幾乎是連戰連勝,清廷彷彿已經徹底放棄了湖廣一般,閩粵清軍根本沒有絲毫出兵增援的意思,而是龜縮起來,似乎是打算負隅頑抗了。
理論上,這確實是可行的。
閩粵清軍數量不少,也有許多是漢旗軍精銳,譬如智順王尚可喜的鑲藍旗漢軍、剛剛嗣了其父懷順王爵位的耿繼茂的正黃旗漢軍,還有數次反覆竟活到現在的廣東提督李成棟的正藍旗漢軍等等。
諸般加起來,閩粵清軍還有十七、八萬之數,怎麼說,也是自保有餘啊。
在蕩平湖廣數萬清軍殘餘之後,李定國同意了吳爭的觀點,不再將兵鋒西調,去“收編”正與陝甘清軍作戰的大順軍殘部,而是將主力調往廣西,同時,高一功的廣信衛攻廣東。
兩廣戰役,處於一觸即發的階段。
而此時,清廷終於有了動作。
清廷吏部漢尚書陳名夏奉旨出使江南,不過,陳名夏一行在兗州暫停了幾天。
……。
“沈大將軍應該清楚,睿親王不是攝政王,以他的能爲,絕無可能與朝廷分庭抗禮,皇上已經親政,如果朝廷決意削藩,大將軍又該何去何從,還請三思……本官爲大將軍慮,言詞中或許有過之,但話中爲大將軍籌謀之深意,唯天可表。”
陳名夏舉着酒杯,以一種略帶“悲壯”的語氣,繼續道:“西北、、西南、東南強敵環伺,以大將軍之能爲,率三萬虎賁,建立功勳正當時也……到時,封王拜相之日,陳某還須大將軍多多提攜。”
沈致遠微笑着,把玩着手中酒杯,突然道:“據沈某所知,陳相應該與南面有不少聯絡吧?”
陳名夏臉色一變,沉聲道:“大將軍此話何意?是要構陷陳某麼?”
沈致遠笑着搖搖手道:“陳相莫急,大廈將傾之時,爲自己留條後路,無可指責……不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陳相選什麼路,致遠無意阻攔,那麼致遠選什麼路,陳相何必多操心呢?”
……。
酒席至半途不歡而散。
陳名夏並未因此作罷,他赴了另一個宴。
與之前不同的是,前者是陳名夏作東,後者是剛林、祁充格作東。
世間事,就這麼荒唐。
陳名夏是漢臣,原明臣降清。
而剛林卻是不折不扣的滿人,本來這二人之間沒有多大的交集。
可陳名夏善於政治交際,與索尼走得非常近,同時,與之前多爾袞的心腹愛將譚泰也走得非常近。
譚泰在北伐軍第一次渡江戰役時被殺,死前還掛着清廷吏部滿尚書銜。
而索尼與譚泰,則是不折不扣的政敵。
剛林也是因譚泰的關係,與陳名夏有了交集,而二人一見,可謂是“一見如故”,從此成了莫逆。
此次陳名夏作爲欽使奉旨出京,有一大半,就是因爲陳名夏與剛林有交情。
……。
“百史兄此行去江南,怕是因閩粵危局吧?”
剛林邀酒道,“別怪我話不中聽,百史兄怕是難以馬到功成……這吳爭哪,和李定國一樣的倔,就象天生就是與我族作對的,你看啊,先是豫親王,後有睿親王,就連多羅端重郡王也已經被拘杭州府數年……想要讓吳爭作壁上觀,太難了。”
祁充格帶着酒意道:“就是,聽聞僞晉王李定國都將兒子、女兒送去杭州府,他想作什麼?無非是以子女爲質,換取江南新式火器……據報,湖廣之戰,大西軍火器之犀利,堪比北伐軍……哎,我朝新軍始建,不及敵……多矣。”
陳名夏端着酒杯,“專注”地聽着。
相較於之前的那一席,陳名夏安靜得多了。
不過待祁充格說完,陳名夏還是開口了,“皇上知道二位是忠臣,來之前,召我入宮,特意叮囑,要我轉告二位,只要忠於朝廷,不僅可既往不綹,更可論功行賞……二位大人,錯過這次,那……就難說了,可得好好珍惜哪。”
剛林、祁充格相視一眼,臉色突變。
剛林道:“既然陳大人將話點明瞭,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如今兗州皆在沈致遠之手,睿親王將所有軍政之事,皆交與沈致遠一言而決……陳大人,不是我等不想效忠皇上,實乃……不能爲啊。”
陳名夏呵呵一笑道:“如果換成別人,或許確實無力爲之,可沈致遠有一最大的弱點,那就是他是漢人……拋開他麾下三萬新軍不說,兗州其餘軍隊,那可都是忠於朝廷的,至少滿二旗是不可能聽從一個漢人,反差朝廷的……二位大人,何不從這點上下手?”
剛林、祁充格又一次對視之後,祁充格道:“請陳大人明言,皇上想令我等做什麼?”
陳名夏向北一拱手道:“皇上口諭,延攬沈致遠,若不成,可離間睿親王與之關係,兗州歸屬關乎朝廷千秋大業……二位若立下大功,朕絕不吝重賞。”
剛林、祁充格起身屈膝拜倒,“臣等謹遵皇上口諭。”
……。
睿親王府。
比起順天府的王府,滋陽城的王府佔地更多,氣勢更恢宏。
多爾博一臉崇敬地看着沈致遠,“額駙既然認爲剛林、祁充格會暗中投向朝廷,何不拿下二人……一勞永逸?”
沈致遠滋了口酒,搖搖頭道:“不可。王爺新嗣,在兗州根基未穩,雖說剛林、祁充格是王爺麾下臣子,可一旦拿下二人發落,等於告訴皇上,王爺有意自立,此時與朝廷撕破臉,不合王爺利益……再則,這二人終究是先王留下輔佐王爺的,先王屍骨示寒,就處置這二人,怕會引發先王舊臣的反彈,此爲不智也。”
“那……就任由這奸人在本王眼皮子底下陰奉陽違嗎?”
沈致遠笑道:“既然王爺已經清楚這二人的打算,那就不足爲慮了……且讓他們多活幾日唄。”
多爾博也笑了起來,“額駙所言極是……人心一旦明瞭,自然是不足爲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