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死了。”
陰氣流淌的空氣中,阿旭的聲音徐徐從他嘴裡說出來:“我是鬼,不需要公司,也不需要什麼財產,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沒用;你給再多的錢我,都只是一堆廢紙。”
他的語氣很平靜,音調也是淡淡的聽不出有什麼起伏,但是他的話隱約就帶給人一種憂傷的感覺。
“媽,你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嗎?那你摸摸我,”
阿旭走上幾步,手指想握住她的手,一次落空、兩次落空、三次……
“你摸不到我對不對?我也摸不到你,是因爲我死了,我是鬼,”
一連串的眼淚從安月嫦眼裡流出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兒子,連想碰碰他也是奢侈。
看到她悲傷的樣子,雖然有點不忍,但爲了讓她醒悟過來,阿旭還是冷着臉狠心繼續說下去:“爸爸的公司全部交給哥有什麼不對?難道他還要把一半公司燒下來給我?”
就算真的燒下來,他也不稀罕。
這麼多年來,每天都看着東方墨忙得像陀螺一樣轉不停,他對公司是一丁兒的興趣也沒有。
“不、不對!”
縱使如此,安月嫦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你是東方耀南的兒子,他的財產就應該有你的一半;就算沒有,他也應該在族譜上寫下你的名字。”
這個是安月嫦最大的怨恨,也是這麼多年來的心結。
東方家的族譜,一直都沒有爲東方旭添上名字。
死了又怎麼樣?
死了就不是他的兒子嗎?
爲了這件事,她和東方耀南吵了很多次,她的兒子是私生子又怎麼樣?她不是光明正大嫁給他了嗎?東方旭的地位也應該跟着扶正。
“族譜?”
東方旭冷笑一聲:“那個東西我不稀罕。我只想看到你好好的,”他話音一轉,重複之前的話題:“媽,你以前做過的錯事,我幫你承擔,你以後別再針對木槿知。”
“我針對她怎麼了?”
安月嫦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阿旭,連你也要爲木槿知說話?”
那女人究竟有什麼好?
怎麼她身邊的人都爲她說話?
人是這樣,連鬼也是這樣!
阿旭避開她打量的視線,避重就輕:“我只是爲了你。”
他清楚媽媽的性格是有多小氣。
要是讓她看出他偏幫木槿知,肯定又會對槿知的誤會加深。
“爲了我就要聽媽媽的話,”
安月嫦邊說邊低頭從手袋裡掏出上官大師交給她的黑瓶子:“阿旭,媽媽找過那個高人,他說可以幫助你脫離那老不死的掌控,你把這個喝下去。”
“這是什麼?”
阿旭接過黑瓶,舉到眼前細細打量,黑瓶子通體漆黑,只有小指長,塞得很緊,但還是可以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
他只看了一會兒,竟然覺得腦袋有點脹痛。
“這是很邪門的東西!”
阿旭連忙把瓶子收起來,不敢再看:“媽,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都說是高人給我的,”安月嫦恨不得親自喂他:“你快點喝下去,先脫離老不死的控制。”
“我不會喝的,爺爺對我很好,他根本不是控制我。”
“兒子,你還是太年輕,”
安月嫦怎麼可能聽他的,看他皺眉生氣的樣子,她頓了頓,好言勸慰道:“鬥不過那老狐狸的,乖,聽媽媽的話,喝下去,媽媽還會幫你想辦法的。”
“你還要做什麼?”
看她一直冥頑不靈,阿旭氣得不由自主地加重語氣:“你要是再對木槿知做出什麼事,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現在誰有空管她?”
出乎意料的,安月嫦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空理她。”
嗤,一個小小的孤兒算什麼?
只要她把兒子救回來,把曙陽集團拿到手,到時候要對付木槿知還不是一隻手指捏死螞蟻的小事?
阿旭心裡頓時浮起不好的預感:“更重要的事是什麼?”
“兒子,”
或許是爲了彌補當年的事,彌補對兒子這麼多年來的愧疚,安月嫦神色慎重認真地盯着阿旭的眼睛,一字一頓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你剛纔不是說自己是鬼,要那麼多錢沒用嗎?沒關係的,”
她嘴角往兩次揚起來,笑得讓人有點心裡發毛的感覺。
“媽媽會幫你,讓你重新做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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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旭,你找我嗎?”
把嫺姐送回辦公室後,木槿知回來就看到阿旭的半個透明身影坐在她的辦公桌上面。
而他神情呆呆的,似乎在想着什麼。
木槿知又連續叫了他兩次,阿旭才猛地醒悟過來。
“槿知,你回來了?”
“嗯,”
木槿知蹙了蹙眉,伸手推開他的身影,阿旭如全身沒骨頭一樣,任由她把他從桌子這邊推到那邊,隨即木槿知坐回到椅子上:“看你神色有點呆,在想什麼?”
“我……”
阿旭動了動嘴巴,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媽媽說:能讓他重新做回人。
這句話,在他心裡無疑是投下了一顆巨大的炸彈。
但同時又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他藏在人後、沒有資格得到木槿知……這些都因爲他是鬼。
但如果他是人了呢?
如果他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呢?
那他就有本錢站出來,也有資格和東方墨搶木槿知了?
阿旭心動了。
真的,他對媽媽這句話心動了。
以爲平靜如鏡的心湖像被扔進了幾顆小石頭,再次掀起暗波漣漪。
“嗯?”
看他遲遲不說話,木槿知邊疑惑地瞥他一眼,邊忙碌地打開今天的工作行程:“沒事嗎?那你別坐在臺上影響我工作哈。”
想想,工作到忘我的時候,猛一擡頭看到一個透明的白影子在盯着你,就算是神仙也會被嚇一跳。
“槿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阿旭試探性地輕聲開口:“你要認真答我。”
“嗯哼。”
木槿知埋頭打字:“說來聽聽。”
“如果……我是說如果,”
阿旭的聲音有點抖,還有點期待,重複了兩次如果,看得出他有多緊張:“我變成了人,你會有可能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