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通知你,”他轉過背,冷眼瞟着斬月,“靳湛柏爲了你,和我爺爺鬧翻,我奶奶爲了護他,和我爺爺鬧翻,我爺爺拿碗砸了我奶奶,我奶奶現在在醫院,說要和我爺爺離婚。”
斬月聽的有些微茫然的神色,一瞬不瞬的定住了瞳孔,良久,她那薄薄的兩半淡粉色的脣上下翕動,吐出艱澀的字詞:“你跟他是一家人?”
靳東的脣朝單邊揚起,不屑一顧:“這又怎樣?楊貴妃不是陪了兒子又陪老子嗎?何況是叔侄,而且,我們兩又沒做過。”靳東側個身,摸了摸後面櫃子上的裝飾木偶:“他倒是走了狗屎運,睡的一直是處。”
斬月的眼睛紅了,有細膩的血絲像曇花般朝眼球開放:“那你爲什麼等到現在才說?窀”
“拜託,哪個男人沒睡過幾個女人?你這麼在意啊?”他笑顏以對,心卻疼的抽搐。
“你覺得很好玩是嗎?看我跟了你的叔叔,把我變成大家的笑柄,你心裡痛快了是嗎?”
靳東理解錯了,斬月質問的,是他和靳湛柏的關係。
他悶頭笑笑,打開掌心,看着自己的掌紋:“琪琪,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雍和宮算過一次命,那老和尚說,我這一輩子愛情註定坎坷,現在想想,挺準的,是吧?妲”
他將頭擡起,帶着殘酷、絕望的笑容,出聲阻止:“哭什麼呢,有個男人費盡心思的要得到你,你該高興吧,靳湛柏真是頭狼,我還跟個傻x似的把小白兔介紹給他,哼,也只有他,能幹出這麼禽獸的事,居然搞自己侄子的女人。”
這樣的形容,無疑一巴掌,狠狠摑在斬月臉上,她纔看清,原來男人骨子裡是這般邪惡陰毒,將女人置於腳下踐踏,揹負道德譴責的也都是女人。
“你千萬別再搞些不辭而別的老戲法了,沒意思,真的,裳裳都懷了我的孩子,你覺得我還會留戀你嗎?所以沒必要爲了我跟靳湛柏鬧,我來不是爲你們兩的事,主要是我爺爺奶奶爲了你們,這麼大年紀還要鬧分手,你不覺得你該負點責任嗎?讓靳湛柏別太荒唐,趁着上人還在的時候多孝順孝順,等人走了,哭都沒眼淚,作爲女人,也別太攀比,你得明白,我的裳裳是佟戰的女兒,自然處處優待於你,要是受了委屈,就請你多擔待擔待,我老婆性子嬌,得人哄着寵着,你不能什麼都跟她看齊,你也沒那個資格,明白嗎?”
靳東極爲友好的展現笑容,牙齒又白又飽滿,閃着森寒的芒,當他轉身要離開時,又想起來什麼轉了回來:“哦對,我和裳裳五一結婚,一號在北京辦,三號在s市辦,你有空,可以過來討杯喜酒,婚宴嘛,要的就是熱鬧,再見。”
他頭也不回的打開門,走了出去,門扉在慣性的作用下,砰的嵌入門框中,屋裡一片寂靜,不久後,公寓前遠去一輛超跑的引擎聲。
斬月站了一會,走到沙發上坐下,曲起雙腿,一動不動的縮着,她的眼皮泛着青色的紅,青色是表皮蔓延出來的顏色,像一層淡淡的眼影,覆蓋了她睫毛下的濃濃的憂傷。
……
靳湛柏九點從醫院離開,到家的時候,看到斬月睡在沙發上,電視機正在播放晚點新聞。
換上棉拖,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斬月,心裡不由得溫柔起來。
她睡的像只小貓咪,那麼長的兩條腿縮在靠墊下面,雙手疊合放在一邊臉頰下,非常安詳。
是在等他回來?或許是看電視看睡着了,可是晚歸的他看到心愛的女人睡在沙發上,心裡難免不會感動。
他把大衣脫下,蓋在斬月身上,然後半蹲下去,雙手從斬月的腰下伸入,將她輕輕的、輕輕的抱起來。
見靠在他臂彎裡的她皺起秀眉,靳湛柏無聲的踩着上樓的臺階,溫柔如水的呢喃:“我們回房睡。”
他用背推開斬月房門,避免她的腳撞到牆壁,走的小心翼翼,站在牀頭,彎腰將她放在牀上,她掙扎一次,翻身側臥,靳湛柏又托起她的後腦勺,將枕頭墊在下方,斬月睡的舒服了,再也不動,靳湛柏給她拉上被子,輕輕撥開她眼睛上的頭髮,摸了摸她的額,低頭吻了一次。
“晚安,寶貝。”
關了燈,將門輕輕關上,靳湛柏先回自己臥室,換了睡衣褲,活動活動頸椎,去浴室洗漱。
他刷牙向來利索,動作快頻率高,彎腰漱口的時候聽到身後有聲音,稍稍擡頭,從鏡子裡看到了斬月。
漱口水吐進水槽中,他擰開水龍頭,掬水洗淨臉和下巴,往上方伸手,扯下毛巾,隨便擦了兩下,轉身看着斬月,笑。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斬月靠着門,眼睛還沒褪去青紅的腫印,無力的眨了眨纖長的睫毛。
“伯母的傷,要不要緊?”
靳湛柏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表情驟然嚴肅,帶着疑惑,他微微眯起眼睛。
“靳東來過了,說他五一結婚。”
“琪琪……”靳湛柏丟掉毛巾,甩在盥洗臺上,雙手抓住了斬月的肩:“你聽我說,我……”
“沒事的,”斬月無精打采的歪着頭,半睡中醒來,眼皮都沒有力氣,“雖然他有可能是報復我,但我相信,他會愛上佟憐裳,如果我沒和你在一起,他也不會這麼快就結婚,我不怪你。”
斬月不應該是這個反應,靳湛柏有點害怕。
“琪琪,”他有點激動,表述也就不那麼順利,“好吧,我坦白,從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你,所以我隱瞞了我和靳東的關係,我不是刻意傷害你,其實這沒什麼,畢竟你和夏雪你和靳東的關係,除了你和我,沒有人知道,你完全可以忘掉這件事,跟我好好生活,這不會影響我們的,好不好?”
斬月推開他,退到瓷磚上靠着:“不要緊,你不用緊張,一切都按照我們的約定繼續,不是嗎?靳東結婚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們的婚禮不用辦,到時候找個合適的藉口,跟家裡人說一下就行了。”
“你什麼意思?”靳湛柏倏地像雄獅般激動:“跟家裡人說什麼?”
“離婚啊,還能說什麼。”
他看着她,鼻頭酸澀的很,心裡涌起一股股如潮般的憤怒和壓抑。
“路斬月,你到底拿婚姻當什麼?我真佩服你,作爲男人,都沒你瀟灑,說結就結,說離就離,你就抱着這種態度活了二十多年嗎?”
“婚姻對我原本就不重要。”斬月無懼的看着他,眼裡有淚:“我現在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反正人生都一團糟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是不是?”
“你的人生怎麼一團糟了?你有我,你有家,你有工作,你有夢想,你正在往更美的風景走,未來是多麼美好你看不見嗎?只要我們好好的,我們會有孩子,你爸媽會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你的事業也會越來越順利,這麼美好的生活,你到底在絕望什麼?”
靳湛柏把斬月的淚水說了下來,她捂住嘴巴,平靜一會兒,深呼吸後看着他:“你說的沒錯,未來也許是這樣子的,我也很可能,真的很可能會愛上你,但是,”她停下,吸了吸鼻子,“但是,靳東,靳東我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就算幾年以後我再想起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但我不可能忘記他,他會永遠在我的心裡。”
“誰讓你忘記他了?”靳湛柏焦急的晃着斬月的肩頭:“每個人都有藏在心裡的人,你記着他,不一定是深愛他,我不會計較這些的,你別鑽牛角尖好不好?”
斬月閉上眼睛搖搖頭:“跟前任在一個屋檐下,你不覺得很荒唐嗎?況且他是我弟弟,而我看到夏雪,還得喊一聲大嫂,”她驀地擡起頭,淚光盈盈,“靳湛柏,你真的很自私,你想到你自己,但你沒想到我,你沒爲我的處境考慮過一絲一毫,縱然像你說的,沒人知道我和夏雪的關係,但我自己呢?我能做到自欺欺人嗎?”
他壓着她的雙肩低下頭來,思緒凌亂,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導她,好讓她不要庸人自擾。
“靳湛柏,都是你,你現在讓我怎麼辦……父母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我要怎麼辦……”
他把她拉到懷裡,緊緊抱住,撫摸她的後腦勺,她逐漸哭的發出聲音來,抱着他的肩胛骨,把鼻子以下埋在他的頸窩裡,悲痛的嗚咽。
……
下半夜,靳湛柏看着斬月睡着後,離開了她的房間,獨自走回書房,坐在窗臺下抽菸。
兩根菸後,他去浴室再次刷了一遍牙齒,輕輕進了斬月的房,掀開被子,從後抱着她,一起入眠。
斬月個子雖高,身體卻很瘦,熟睡中的她鼻息清淺,蜷縮成小貓的姿勢,安靜到差點兒讓人遺忘,靳湛柏心是疼了,抱着她,把鼻子蹭進她的長髮裡,窗外的黑夜朝着破曉出發,他的睡意很久都沒有出現。
天亮後,他在浴室洗澡,洗澡結束,餐廳送來了韓式早餐,靳湛柏穿戴整齊,扣着腕錶進了斬月房間。
“琪琪……”他半跪她牀下,左手撫摸她的頭頂,掌心寬厚溼熱,帶着疼愛:“琪琪……”
斬月發出一點齟齬的聲音,靳湛柏湊前,在她額上淺淺印了一個吻。
“琪琪,起來吃點早餐,我去醫院了。”
交代完,靳湛柏打算站起來,被斬月抓住了手腕,正好握在他的腕錶上。
“我跟你一起去。”
他重新趴好,凝望着她:“你要去?”
斬月望過來,朝他點點頭:“嗯,你先去吃飯,等我十分鐘。”
靳湛柏下了樓,斬月開始洗漱穿衣綁頭髮,五分鐘整理完畢,揹着雙肩包走下去。
“過來吃飯。”
靳湛柏把他身邊的椅子拉開,斬月問他有沒有吃好,他點點頭,她就拿餐巾紙包了幾塊壽司,拉着靳湛柏出了門。
她是第一次主動拉他,沒有任何被迫的想法,靳湛柏跟在她後面走到停車庫,賓利解鎖,斬月熟稔的上了副駕,等他也上了車,兩人朝靳老太太所在的醫院駛去。
“今天我看護,你去過我把你送回來再趕回醫院。”
他緩緩說着,斬月正在吃肉鬆壽司。
“我陪你吧。”
他一愣,朝她看來,斬月望着擋風玻璃,沒有給他任何反饋。
靳湛柏靠邊停車,斬月覺得奇怪,扭頭一看,他整個人朝她湊來,她剛剛咬了一口壽司的嘴巴就被他猝不及防的封住,她張着眼睛看他投入的輾轉,下一秒,含在口腔裡的半圓壽司裹入了他的嘴巴。
他咀嚼着混合了斬月唾液的壽司,覺得幸福,有一種水ru交融的感覺,就像ji情在他大腦中爆開煙花一樣。
“琪琪,我愛你。”
他不合時宜的表白心聲,然後踩下油門,又將車開走,斬月帶着淡笑看着他,捏起一塊壽司朝他嘴巴遞去。
他猝不及防,卻張嘴任由斬月把壽司塞進他口腔裡,那時他使壞下巴往前一伸,舔到了她的手指。
她把手指抽回來,用餐巾紙擦了擦,眼梢餘光看到靳湛柏忍不住朝她看了又看,又聽到他笑,她才淡淡迴應:“看前方。”
“是,靳太太。”
靳湛柏歡天喜地的對着擋風玻璃傻笑,嘴巴里細嚼慢嚥,沁骨的幸福感讓他渾身暈眩,在沒有遇到斬月之前,他不覺得愛情能給人帶來翻天覆地的正能量,尤其在關昕那一局裡,他對女人又有了新的領悟,只是當他遇到斬月,遇到真正適合他、屬於他的女人,他才認知到,愛情是一股多麼強大的力量,能讓你笑,也能讓你哭,能讓你擁有世界,也能讓你失去世界。
斬月把用來包裝的餐巾紙卷在手裡,等着下車時扔進垃圾桶裡,靳湛柏瞧了瞧她羽絨服下的脖子,又細又長,皮膚很薄,青色的筋脈像一條蜿蜒的溪,外人看了一定覺得很漂亮,只是他,作爲斬月的男人,他的疼惜大過欣賞。
他低頭,從自己這邊的窗戶往外望,瞧見了規模中等的包子店,於是他轉過頭,把斬月放在腿上的手拉到自己掌心裡,輕輕撫摸着:“老婆,陪我再吃點吧。”
斬月朝他看來,瞬間眼神又從他肩膀穿出去,然後收回來,繼續看着他:“對面有一家包子店,你吃嗎?”
靳湛柏反問她:“你吃嗎?”
斬月點點頭,靳湛柏也點點頭,她回頭拉車門時靳湛柏擡起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手背,胸腔裡那股子熱烈怎麼都發泄不完,忍不住又說了句:“老婆,我愛你。”
斬月把手抽出來,笑容淡了一些,走下車時彎腰對還在車裡磨蹭的靳湛柏說:“快點,咱們還要上醫院。”
靳湛柏麻利的下了車,遙控上鎖,趕忙繞過車頭,摟住已經走過來的斬月,手從她的肩不知不覺挪到她的腰上,而斬月也沒有拒絕,偎靠他懷裡,左右張望等着過馬路。
靳湛柏的臉洋溢着初春的明媚,他和她的生活似乎正在走入正軌,她似乎,正在一點一滴的變成他的妻子,水ru交融的妻子。
這段東西走向的道路沒有指示燈,在靳湛柏緊緊摟着他的妻子過馬路時,突然又低頭,往斬月頭頂親吻着,雙眼雖然全神貫注的盯着往來車輛,卻注入柔情似水的光芒,吻過她的頭頂,擡起下巴,繾綣的再次呢喃一遍:“老婆,我愛你。”
斬月沒擡頭,靳湛柏也沒看到她眼底停滯的悸動與欣然,只是他突然察覺,她把手臂穿過他的脊椎,摟住了他的腰。
那一刻,他的心無法形容,渾身的血液開始奔騰,這種感覺與9歲那年偷看成人片時的刺激是可以相提並論的。
……
七點半,太陽烈了不少,靳湛柏從車頭繞到斬月這邊,順勢拉住她的手,笑的就像那金黃色陽光:“我媽看到你,一定特高興。”
斬月與他並肩走出車庫,從一扇門後進入負一層的電梯,靳湛柏按下上行鍵,又低頭看着他的妻子。
斬月擡起頭,微微眨了次眼睛:“在長輩面前,不要對我太好,尤其是你媽媽,好嗎?”
靳湛柏矮身,把鼻尖擱在斬月鼻尖上,柔情似水的低語:“不對你好,你不跟我鬧?”
斬月錯開臉,與此同時,靳湛柏雙手撈住她纖細的後腰,將她往自己懷裡帶,嘴巴有些野蠻的親起了斬月的臉頰。
一下接一下,斬月不停的動彈,雙手推拒他胸膛,他沒有停住的意思,直到電梯發出“叮咚”的聲音,他才把不斷往後仰的斬月拉住,攬進自己懷中,摟着她進了轎廂。
大清早,電梯裡沒有人,按下樓層鍵後,靳湛柏轉身,把斬月再次困在自己懷中,俯身又要吻她,斬月難以招架,急忙撐起脖子,一攢勁,筋脈的顏色突突的加深。
“你別這樣……”
靳湛柏置若罔聞,一個手掌勾起斬月的後腦勺,把她往後退的臉蛋帶到自己面前,輕輕的用脣壓住她的脣,固定好她,纔開始逐漸加深,將舌頭伸進了她的口腔。
兩人帶着早餐的味道在電梯裡糾纏,他的動作強勢勇猛,沒幾下,斬月往後退了幾步,撞在梯壁上,倒是方便了男人,他抽出攬着她後腦勺的手,捏起斬月的下巴,開始吸她的下脣。
她的手在他胸前推擋,靳湛柏騰出另一隻手,帶着她的手繞到他腰後,沒幾時,斬月放棄了抵抗,雙手圈着他的腰,下巴也昂了起來,開始迴應他。
樓層到了,靳湛柏放開她,經過剛纔的深吻,兩人都有些氣虛,靳湛柏用額抵着斬月的額,眼睛堅定又犀利的盯着斬月垂下去的眼睛,動情的說:“老婆,我愛你,我愛你。”
……
老太太正在徐媽的伺候下洗臉,看到最喜歡的兒子帶着兒媳婦來看她,欣喜的不得了,一個勁兒比劃着:“快快快,坐,芳敏,給小五倒杯水。”
徐媽樂見眼前的溫馨一面,搬了兩張塑料凳子放在老太太牀邊,讓靳湛柏和斬月坐在那裡,陪老太太聊聊。
“媽,心電圖拍了嗎?”
“九點鐘拍。”老太太喜出望外,瞧着靳湛柏就高興,望到斬月,自然也愛屋及烏:“小五媳婦,有水果,你自己削着吃。”
斬月知道老人家盛情難卻,說了聲謝,走到櫃子邊拿了兩顆蘋果,回來安安靜靜的削着皮。
做婆婆的,沒有不喜歡賢惠能幹事的兒媳,瞧着斬月低眉順眼又樸素的樣子,心裡是忍不住稱讚的。
靳湛柏牢記斬月說的話,在長輩面前,不要對她太好,所以他沒管她,任由斬月一個人忙活,自己倒是爲了安撫老太太的心,和老人家說了好多話。
老太太心裡感慨,這小兒子15歲去美國以後,很少回家,回家次數多的時候也是和關昕談的那會兒,但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女朋友在一起,晚上也不回家住,那時候她心裡真是埋怨關昕,把男人像皮帶似的綁在自己腰上,這對嫉妒心是本能的女人來說,都是一項大罪,老太太辛辛苦苦養育的兒子,你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搶走了,關鍵關昕還不樂意靳湛柏回家,以她的立場,他所有能擠出來的時間都得給她,老太太從那時候起,就對靳湛柏的戀愛抱有微詞,心有餘悸,不喜歡跟他兒子談戀愛的女人。
現在看到斬月,她的想法又莫名的改變了,這個女孩自立能力很強,把她的兒子照顧很好不說,還不像關昕那樣嬌氣任性,類似“我和你媽掉水裡你救誰”的弱智問題,絕不可能從她口中提出,她理解的很透徹,母親纔是一個男人一生最重要的女人,不會讓男人夾在中間日夜爲難,也許她的兒子會在私底下兩人獨處的時候給她某些安慰,但老太太完全不反對,至少她兒子在找到這個女孩後,對她溫柔了許多。
“伯母,您吃水果。”
斬月把削好的蘋果遞給老太太,老太太高高興興的接過,一口咬下去擰了一次眉,斬月瞧着趕忙繞過靳湛柏,到老太太身邊接走蘋果,柔聲問:“是不是酸到牙齒了?”
老太太揮揮手,樂呵呵的說:“不是不是,這蘋果太大了,不好咬。”
斬月又折到外面小客廳,徐媽正在搓洗老太太換下的衣服,扭頭望着斬月,親切的問:“閨女要什麼?”
“徐姨,有碟子嗎?”
徐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起身幫斬月拿了個盤子,斬月謝過,去洗手間沖洗乾淨,然後把老太太剛咬過的蘋果切成丁狀,回到病牀邊的櫃子上,找到了乾淨的水果叉,放到盤子裡端給了老太太。
“伯母,早晨吃一點水果,能清理腸道。”
“謝謝謝謝。”
老太太客氣的接過,偷偷朝靳湛柏看一眼,她兒子正喜聞樂見的看着婆媳其樂融融的這一幕,不動聲色。
“小五媳婦啊,別忙了,坐着,坐着。”
老太太指着空凳子,斬月坐回去,歪頭問靳湛柏吃不吃蘋果,他扭頭,看着斬月,眼底像星光般璀璨:“吃。”
斬月削起來,靳湛柏還流連忘返的凝望她,直到老太太說話纔想起來轉頭。
“今天你二嫂過來,等一下,你帶你媳婦回家吧,都這麼忙,有時間休息休息,能來看看媽媽,媽媽就滿足了。”
靳湛柏伸手替老太太喂蘋果丁,這一招老太太受用的很,笑的合不攏嘴,一口接一口吃着兒子喂來的水果。
“我不忙,今天和斬月在這裡陪你。”
“唉,還是我兒子媳婦好,那死老頭,到現在都沒來看過我。”
靳湛柏溫雅的噙着笑意,父母打鬧一輩子,他聽到老太太說要離婚的事,真的一點兒都不緊張,這兩個老小孩,平時又吵又鬧,真要把他們分開,看他們怎麼傷心難過吧。
許多夫妻的感情都不熱烈,只是在不自知中已經融入骨血,是雙手雙腿的關係,誰都離不開誰。
斬月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靳湛柏,他伸手接過,咬了一大口投入的吃着,看似並不注意斬月,可她一起身,他就忙着扭頭,目光追隨她而去。
老太太怎會看不出兒子那濃濃的愛意,這小子對愛情就是這樣,好像天生受制於女人,前幾段愛情也是一樣,其他的老太太不知,但關昕那一段她是知之甚多的,靳湛柏也像如今對斬月這樣對待關昕,戀愛的時候深深的投入,把關昕當成全部,如果不是那女孩任性成性,如今,早已和靳湛柏修成正果。
她兒子她最瞭解,是個對喜歡的女人極度寵愛的男人,雖然談過不少,但每一次都全身心對待,不背叛不劈腿,如果不愛了也會乾淨利索的說清楚,絕不會拖泥帶水,耗費彼此的時間,只要被他愛的女人懂得珍惜,他絕對會給你一個幸福完美的婚姻。
從母親的角度,她兒子萬里挑一,從女人的角度,她兒子還是萬里挑一。
老太太細想着靳湛柏的這幾段愛情,不禁感慨,當初那麼多融入骨血的相愛,都比不過天時地利人和,都比不過在恰當的時間遇到恰當的人,而那些曾被靳湛柏深深愛過寵過的女人,如今幸福還好,若都像關昕一樣,抱着回憶痛苦,那該是多麼遺憾的一件事,用青春調教出來的男人最終被別的女人撿到,她不費力的享用你的男人,享用那些原本是屬於你的寵愛與呵護,而那個男人再也不愛你,絕情的忘記你,跟現在的女人幸福的出雙入對,如果舊愛走不出心裡的魔障,這將是多麼剜心剔骨的嫉妒與疼痛啊。
老太太嘆了口氣,心裡恍然,斬月的命,不是一般的好。
能成爲一個優秀男人的終結女人,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
斬月後來去幫徐媽的忙了,靳湛柏陪着老太太聊聊天,氣氛舒適的很,只是這一切,都被推門而來的兩個人打亂了。
斬月當時正蹲在衛生間刷抽水馬桶,聽到聲音回了頭,看到靳東摟着佟憐裳,站在門外,下一秒就聽靳東狀似驚訝的疑惑:“怎麼小嬸還幹這種活呀。”
佟憐裳沒有輕視的眼色,只是偎在靳東懷裡,安靜的看着斬月,顯得像一隻聽話的小白兔。
斬月站起來的時候有點頭暈,眼睛恍惚片刻,出現白茫茫的景象,誰知手臂已經被誰抓住,之後落在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裡。
靳湛柏進來的時候已經將靳東和佟憐裳推開,此刻他摟着斬月,幾乎將她納入自己的身體內側,不讓外人碰到她,帶着她走出衛生間。
斬月承認,那一刻,她是需要這個男人的,當佟憐裳一身名牌、化着精緻妝容出現,並用垂下來的眼神看着她時,她便覺得自己是多麼卑微渺小,多麼不堪一擊,如今被這個男人溫柔的呵護,好像有了遮風擋雨的港灣,心頭瞬間便又寧靜下來。
“是小東東啊?快進來!”
“奶奶叫你。”佟憐裳左手撫在靳東胸上,柔情萬種的向上看他,塗着睫毛膏的大眼睛今天帶着摩卡棕的美瞳,耀眼魅惑。
靳東冷色調的眼光銳利的瞟過斬月的臉,像一把匕首劃過她肌膚,笑意森寒。
摟着佟憐裳進了裡間病房,老太太一瞧懷了身孕的人也來了,立即指責道:“哎呦喂,你帶她來幹啥呀!趕緊的,你兩都回去,”老太太再一打量佟憐裳的穿着,不禁苦惱,不得不說,“裳裳呀,你有寶寶了,以後少穿高跟鞋,這種巴身子的衣服也儘量少穿,對胎兒不利哦,你上次差一點滑胎了,忘記了?”
佟憐裳沒反駁,卻順着手臂的方向朝靳東看,他把她護的牢牢的,跟老太太辯解:“奶奶,沒事的,來之前,我帶裳裳去看醫生了,寶寶很好。”
“行了行了,趕快坐下來。”
老太太不放心佟憐裳那八釐米的高跟鞋,指着牀尾的沙發,催促到。
佟憐裳所到之處都丟不開大小姐的樣子,也不是她故意顯擺,只是顯赫的身份已經侵入她的行爲表現中,剛坐下,就仰頭拉着靳東的手,嬌滴滴的嘟着嘴巴:“老公,我想喝牛奶。”
靳東摸摸她的頭,沒有底線的嬌慣她:“好,我去給你買。”
“裳裳呀,客廳有特侖蘇,你喝不喝的慣?”
佟憐裳朝靳東看看,顯然有點兒爲難,她想喝市裡一家飲品店的牛奶,但也不好拒絕了老太太的好意:“嗯。”
“我去給你熱。”
佟憐裳抱着他的手臂不放他走,老太太看不慣年輕人不顧場合的卿卿我我,故意吭了一聲,對客廳喊道:“徐媽,熱一杯特侖蘇。”
徐媽沒應,反而是斬月走到門口,對老太太說:“伯母,徐媽去買肥皂了,您要什麼?”
“噢。”老太太不太敢指使斬月幹活,怕靳湛柏生氣,眼下一個是兒媳,一個是孫媳,也確實得一碗水端平。
“伯母您要什麼?”
“幫裳裳熱杯牛奶,不好意思啊小嬸,我老婆懷着孩子,比較貪嘴。”
“咦,你討厭,人家纔沒貪吃呢。”
“好啦,就你最調皮。”
斬月看完靳東勾了勾佟憐裳下巴,兩人打情罵俏的這一幕,默默垂下眼睛,應了聲“好”,轉身不見了。
靳湛柏坐在客廳沙發上抽菸,盯着從門口折回來的斬月,她臉上平靜,臉色卻有些蒼白,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在櫃子邊,將特侖蘇倒入塑料杯中,靳東在房裡“不好意思”的提醒:“哦小嬸,不要用微波爐,那有輻射,對我老婆不好。”
斬月沒應聲,靳湛柏看她走到桌邊,拿了個玻璃湯盆,拎起水瓶倒入大半,然後把盛着牛奶的塑料杯泡進湯盆裡溫熱。
他的火氣不知不覺已經躥到了頭上,來的急速,傾身把菸蒂蘸滅,站起來徑直往裡間走,窗下,看到靳東坐在沙發扶手上,和佟憐裳你儂我儂的摟抱,全然置老太太於不顧,靳湛柏火氣嗖的從大腦跳出來,落在那張冷酷肅殺的臉上,一腳踢了面前的椅子,椅子的四條腿劃出尖銳的吱呀聲,突兀的撞在靳東左腿上,佟憐裳尖叫一聲,彎腰趴在靳東大腿上,越過去,心疼的摸着他剛纔被椅子撞到的地方。
靳東朝靳湛柏看來,帶着挑釁的意味。
靳湛柏雙手插袋,站的筆直,目光像火流星般逼視靳東:“別沒大沒小給臉不要臉。”
靳東驀地一躍而起,撞到了佟憐裳的頭,卻顧及不到,只知虎視眈眈的對陣靳湛柏:“我就沒大沒小了,你怎樣啊?”
靳湛柏上前的時候被斬月從後拉住了手臂,她微笑的對老太太說:“伯母,我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您。”
老太太巴不得走掉一個,立刻皮笑肉不笑的催促:“好好好,快走吧,快走吧。”
靳湛柏看在斬月的份上,硬是憋下了這口怒氣,在她的拉扯中離開了病房。
……
走到院外,靳湛柏甩掉斬月的手,神情並不愉快,也不理她,自顧自往車庫方向走,斬月不聲不響的跟在後面,老老實實上了車,他將車子開上主幹道,看了眼側後視鏡,纔去握斬月的手,嗓音低沉的吩咐:“以後不要做下人的活。”
斬月側着身子看向他:“徐姨也是下人嗎?”
靳湛柏不答,擰眉生着氣。
“我幫徐姨乾點事,跟他們沒關係呀,你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又何必跟他計較呢?”
“你倒是大度。”靳湛柏忍不住冷嗤。
斬月坐正,望着撲在擋風玻璃上的枯葉,而後被風再次捲入天空,灰藍藍的蒼穹,迎合着車裡冷頹的基調,倒也相得益彰。
“去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