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雲泥

“今天是什麼日子?”

沒了衆星捧月,孤坐在屋子的前檐,賈母問向琥珀的聲音很低沉,很蒼老。

“回老祖宗,今天是會試放榜的日子。”琥珀依然恭謹的回了一聲。

而就在這時,遠遠地就聽見院子外有人吆喝着:“賈公子環高中會元,賈公子環高中會元了……“

聲音漸漸遠去,賈母的老眼像閃電一樣倏的一亮,緊接着又歸於沉寂,而口中卻說道:“環哥兒高中了?”……

像是問話,又像是自語,而琥珀卻有些興奮的回道:“是的,老祖宗,環三爺高中了!”

天搖地動之中找一個足以庇護自己的港灣或人物這或許是人的本能,即使琥珀身爲丫鬟也不例外。而看着琥珀一瞬間明麗的臉龐,賈母呆了一下,隨即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而在下一刻,“假的,哈哈,假的,都是假的!哈哈,都是假的!”怡紅院裡突然響起寶玉的呼叫聲。

聲音如瘋似癲,賈母聽的心驚肉跳,一下子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扶着柺杖,顫顫巍巍的就往外走,同時吩咐道:“文官你快去看看。”

文官聽了,提着襦裙,急匆匆的跑了過去;而琥珀和玻璃急忙上前左右攙扶着賈母也趕了過去,途中‘假的,都是假的’的聲音不停的傳來,對賈母而言,這聲音真像是催命符似得……

而在中途,賈母就聽到怡紅院裡傳來王夫人高亢的哭嚎:“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

聲音撕心裂肺,卻又戛然而止,賈母聽了,只覺得心肝兒都要蹦出了嗓子眼,口中無意識的說着:“快快快……”腳下卻軟綿綿的絲毫快不了……

還沒到怡紅院,就見怡紅院外已經被丫鬟僕婦圍得水泄不通,賈母心急,還沒到跟前,就急匆匆的怒道:“還不讓開!”

衆人聞言,才知道是賈母來了,急忙散開了一條小道,賈母往裡一看,只見寶玉歪歪斜斜,臉向天空,嘴角流涎,雙目呆滯無神……

“我的兒啊!”

賈母痛叫了一聲,一下子癱在了地上——她萬萬沒想到寶玉居然瘋了!

她哪裡知道寶玉本是溫室裡的花朵,家族的變故,更爲可怕的是外界的打擊,而且是接連的打擊,直接扭曲了寶玉對世界的看法,而外界的鑼鼓喧天又直接刺激了他……

而這時王夫人幽幽的醒了過來,但隨即爬到了趙姨娘的腳下,扒着趙姨娘的裙角哭喊道:“姨娘,她姨娘你要救救寶玉啊!求求你救救寶玉啊!求求你。”

寶玉是王夫人的心靈支柱,此刻她已經顧不得什麼尊卑、大小!

而趙姨娘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被王夫人求到的一天,她完全被震撼了……而她又是蠢笨,下一刻清醒過來之後,茫然道:“我怎麼救?找馬婆子?”

但探春卻很是很機靈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褚健,她急忙說道:“我去烏莊找環弟……”

“我跟你去。”“我也跟去。”迎春和惜春分別說了聲。

而這時賈母也想起來了趙姨娘被褚健救好的這件事,急忙催促道:“你們快去!嗚嗚嗚,我的兒呀!你這可讓我怎麼活啊!”

……

榜單放出,水落石出,雖然一切在賈環意料之中,但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名單時,賈環的一顆心還是禁不住‘砰砰’的跳了起來。而朱玉初和黛玉在這一瞬間俏顏綻放,明豔無邊;可下一刻周圍道喜的舉子就圍了上來……

雖然賈環想抽身回去——黛玉和朱玉初在身邊,他又不能和其他中舉這一樣花天酒地慶祝一番。但這時也不得不寒暄寒暄,當賈環從道喜的人中抽身出來,報喜的衙役已經敲鑼打鼓的往烏莊去了……

春風第一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但奈何賈環乘坐的是黛玉的綠呢馬車……

而在此時烏莊的院子裡,鴛鴦、如意、吉祥三個都在內宅的院子裡焦急的等待着賈環的歸來。

而在前院裡褚健、李牛兒、張猴子、韓山、杜仲幾個也聚在一起等待着——他們也知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也感覺賈環必中無疑,所以聚在一起等着給賈環賀喜。

鑼鼓聲音傳入烏莊之時,“公子中了!”如意一下子從杌櫈上蹦了起來。

鴛鴦也是驀地一笑,端莊的鵝卵臉瞬間喜氣盈然,一邊從杌櫈上站起,一邊說道:“公子還沒來,報喜的倒先來了!吉祥你去讓阿三放炮,如意你去隨我拿銀子。”

一切鴛鴦己經置辦的妥當!這也是賈母喜歡鴛鴦的地方。

鞭炮聲起,沒過一會兒,報喜的衙役披紅帶綠的來了,口中高喊着:“恭喜賈公子環高中會員,京報登科連甲。”

他們的聲音很大,好像賈環的名次越高,他們得到的賞銀就會越多似得!

但事實情況就是如此!畢竟賈環的年齡在那兒,衆人聽的賈環居然的了第一名都有些發呆,但隨即喜上眉梢。

而鴛鴦、如意、吉祥都差點蹦了起來,隨即鴛鴦一溜小跑,又重新拿了銀子——她本來給報喜的尊卑的是每人二兩銀子,聽了賈環的名次,感覺少了些,給添到了五兩。

而炮竹的響聲也驚動了烏莊的小孩,鴛鴦急忙讓韓山把早已置換好的銅錢、糖果灑了出去……‘呼啦’……

當賈環和黛玉、朱玉初、晴雯四個回來的時候,報喜的已經回去了,但烏莊的人羣卻沒有散去,分散在院子門口翹首以待——主要是一些婦女,此刻在他們心裡賈環已經是文曲星下凡,對這樣天上的人物總是要看一看的!

而院門前滿地碎紅裡,七八個孩童在碎紅裡找着未爆的鞭炮。

當‘噠噠’的馬蹄聲傳來的時候,衆人立刻順着道路的方向伸長了脖子。而在馬蹄聲傳入院內的那一刻,如意已經像風兒一樣迎出了門口。

賈環甫一下車,衆人便圍了上來……道喜聲裡,賈環被簇擁着進了院子,待在中堂坐定後,鴛鴦急忙上了茶。

然後衆人又是道喜了一番,賈環謙遜着,這樣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慶祝,說了一會兒話,賈環正想讓鴛鴦開席,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探春的聲音:“環弟不好了,寶哥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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