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漸近

黛玉擡手撫着鬢間的玉蘭,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這是一個迷一樣的人,她想。渡口初見時的如玉公子,與人交談時的淡漠有禮,滴水不漏,還有如今的瀟灑不羈。人活的如他一般倒也自在。

“心之所向,心之所安,我的心還有何處可去呢”黛玉羨慕景謙的瀟灑,只是做到卻不容易,看着手中的花鋤,此刻卻沒了初時的興致。昔日裡自己惜花不忍令其被人踐踏,陷入泥淖,如今想來又如何不是對自己的自怨自憐呢,化作春泥更護花,落葉歸根,這落花的意願又是什麼,它是願融入泥土化爲春泥,還是願意被自己安葬呢,黛玉一時陷入了這樣莫名的煩惱中,不禁對提前離開的景謙生出一股怨念。

紫鵑來時便見黛玉手持花鋤,站在樹下,眉頭輕蹙似有苦惱之事,忙走過去,伸手在黛玉眼前左右晃了一晃,見黛玉看向自己,方笑着問道。

“姑娘在這想什麼呢,連我來了都不知道,跟奴婢講講,說不得我可以爲姑娘解惑呢”

黛玉白了紫鵑一眼,想了想還是把剛剛景謙的一番說辭講了一遍,問道“如今我也不知是否該繼續之前的做法”

紫鵑聽了後,笑着說道。

“姑娘素日裡最是聰明的,今日怎麼又鑽了牛角尖”

看黛玉直直的望着自己,紫鵑又道。

“言公子說的明白,心之所向,心之所安,這花雖不是死物卻到底不能言語,我們不知它需要什麼,卻可以按照我們認爲對的方式對待它們,只求心安便好”

黛玉聽後,釋然道“都怪那人亂說一通,竟將我弄糊塗了”

紫鵑只是賠笑,隨着黛玉將滿地的落花拾起,裝入袋中,趁着黛玉專心弄落花時,紫鵑看向來時的方向卻不見了那白衣身影,想着自己過來時被景謙攔下的情景,還有些不真實之感。

其實那一番話不過是紫鵑轉述景謙所言,原來景謙之前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樹後看黛玉因自己的一番胡言亂語竟擾了心神,不禁有些暗悔,可巧紫鵑來尋黛玉,便將其攔下囑咐一番,確定黛玉無事後,方纔放心離去。

紫鵑耳中早就因雪雁時常講景謙如何俊美而生了繭子,只是黛玉素日對此反應淡淡的,而紫鵑又因常在屋中並未見過景謙所以認爲雪雁說詞難免誇大,今日一見方知不是雪雁誇大其詞,而是她的表述太過蒼白了。

又看了看兀自在那收拾殘花的黛玉,想着那樣的人大概也只有自家姑娘這樣的人品,才能令其掛心。本來之前感覺姑娘與寶二爺是表兄妹,又自幼一處,有老太太在總能成就一番姻緣,可寶玉太過懦弱,又有着與寶姑娘的金玉良緣之說,還有太太只怕也是偏向寶姑娘的,與寶寶這條路,只怕姑娘不好走。

倒是今日見的這位言公子,人品樣貌都是好的,雖不知家世,可聽說言老爺與林姑老爺乃是好友,想來也是知根底的,與其等着將來將命運交給老太太,倒不如趁着林姑老爺還在,提前定下姑娘的終身,也好日後有個依靠,只是素日裡並不見黛玉與景謙如何親近,也不知道黛玉做何想法,紫鵑覺得還是找個機會與黛玉談談的好。

黛玉與紫鵑回到屋中,只歇了一下,便又到書桌前拿筆書寫,紫鵑等只以爲黛玉興致來了又要做詩,便也沒有多奇怪,雪雁跑上去爲黛玉研墨,一邊轉着墨條一邊伸動看着黛玉書寫,看了半天卻是一句也沒看懂,這時紫鵑端着茶水過來,雪雁連忙扯住紫鵑的袖子,低聲道。

“紫鵑姐姐了不得了,姑娘如今越發歷害了,竟連天書都會寫了”

紫鵑聽後,笑着伸出纖指指着雪雁的額頭,笑罵道。

“我看是你這蹄子越發沒有規矩了,只怕是你自己看不懂,還連天書都胡謅出來了”

雪雁伸手揉着額頭,嘟噥道。

“我說的可是實話,跟在姑娘身邊這些年,我雖不會寫詩,但這字我總是認得的,如今姑娘寫得,竟是一句也看不懂”

紫鵑只是笑着搖搖頭,不再理她,輕手輕腳的將茶杯放在桌上,然後又斜着頭看了看黛玉鋪開的紙張上面如今已滿了,卻不知其意。擡起頭來卻對上雪雁笑嘻嘻的臉,不禁朝她翻了個白眼,正想離開去做自己的活計,卻見黛玉拿着筆停了下來。

黛玉蹙眉沉吟一下,拿起筆來書寫,只是沒寫幾個字又停了下來,終是寫不下去了,放下筆吹乾了紙上的墨跡,黛玉到書架上翻找出僅有的兩本曲譜,拿到桌前,與自己剛剛憑記憶記下的半截曲譜相對照,卻沒有一個符合的,不禁有些喪氣。看着手中許久沒用過的曲譜,黛玉低低嘆了口氣。

雪雁見黛玉終於無事做了,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扔掉手中的墨條,問道。

“姑娘,姑娘,快跟我們說說你剛寫的還有這兩本是什麼呀,怎麼素日裡沒見姑娘用過”

黛玉喜歡雪雁身上的朝氣,平日對她也很寬容,聽她問起,便說道。

“這是曲譜,今日聽到一首很好的曲子,卻不知是何曲名,本想憑記憶默寫下來,卻記不全了”說着語氣有些遺憾。

“姑娘會看曲譜也會奏曲子嗎”雪雁更加佩服自家姑娘了。

“我離家前父親請人教我彈琴,只是如今已許久不曾動過了,只怕是生疏了”

黛玉看着手中當年父親爲她找來的曲譜,有些淡淡的傷感。紫鵑看黛玉興致不高,便插言道。

“姑娘若想知道今日所聽是何曲,直接問那奏曲之人不就可以了嗎,何必如此非事”

黛玉聽後俏臉一僵,“我纔不要去問他呢”

紫鵑見她如此反應,心內有了計較,試探的問。

“那人可是言公子”

“你怎麼知道”黛玉驚奇道,出口方知失言,身子一轉不想理紫鵑了,雪雁聽黛玉如此說,驚呼一聲。

“真的是他,姑娘,我這就是找言公子將曲名曲譜一快要來,我聽平日打掃蒼松院的下人說,言公子待人可好了,他若知姑娘要,定會給的”說完也不等黛玉答應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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