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小少爺?”出聲的是頭髮花白的年老alpha,“他們有問題嗎?”
“沒什麼。”被問的人有一把清冷的聲音。
年紀最小的alpha聞言嬉笑,“少爺莫不是開竅了?居然會望着一位小姐發呆!不過那位beta長得也太柔弱了些,少爺可是很強的......”
小alpha居然開始擔心起黛玉的安危來,所以不怪別人說了,血氣方剛的alpha們腦子裡只有兩樣東西:戰鬥和那個......
裴靖沒有關注小alpha的腦補,此刻在他的腦海裡,虛空浮現着黛玉的3D面容和體態。機械化拆解、程序化分析,得出的結果是——這位姑娘曾經見過?
******
黛玉一行人在宇宙間漂泊了近十日,停靠了五六站,方到達帝國的首都長安星。這期間,柳湘蓮果然不負衆望,不是流連於酒桌,就是徘徊於賭場,把星艦上上下下玩了個遍,所幸他對情愛之事不感興趣,沒有鬧出人命。林父正是深知他這一秉性,又喜他武藝高強,所以纔派了他來送女入京。
黛玉也知道管不住那隻皮猴子,索性撂開手,每日只在艙室內溫習功課,也未再遇見過那個鶴立雞羣的alpha。
空間港內,賈家早派了個beta司機來接。帝都皇城的外圍三環內,基本上是世家大族的宅邸,賈府也坐落在這裡。高堂廣廈,佔地甚廣,雖是四合院的形制,但正房和廂房都不再是一層,也有兩三層的。外表看着是仿古的木質結構,實際跟林家祖宅一樣,裡面都是堅硬的新型合金。
黛玉一邊看,一邊回憶,和前世一樣,正門之上掛的是‘敕造榮國府’大匾,門口兩邊蹲着的是一樣的大石獅子。想必人,也是一樣的人了!思及此忽覺胸悶氣喘,頭暈目眩起來。
雪雁忙上前扶住她,“小姐怎麼了?莫不是中暑了?”
柳湘蓮湊頭一看,只見黛玉頰暈緋紅,額生香汗,只知閉目喘息,喚她名字也是不理。
正巧這時候門房上的管事迎了上來,柳湘蓮一把拽過問話,“你家的藥房在哪?醫生呢?”
“在、在......”管事的還沒見過這般兇悍的alpha,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柳、柳隊長。”黛玉掙扎着發出一道細弱的聲音,“我沒事了,初來乍到,別嚇到人家。”
柳湘蓮還未及說什麼,管事的口內連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大姑娘想必是第一次宇宙航行,不適應,當初我們家寶二爺也是如此,從星艦上下來後,吐得小臉煞白煞白的。”
“嘔~~”不知怎的,剛好轉了些的黛玉竟也乾嘔起來。
雪雁唬得驚叫一聲,“小姐你是要吐麼,你忍忍,我拿個——”
“嘔~~”黛玉胃裡又翻攪了兩下狠的,猛地吐出一口黃水來,正好噴在大門口的漢白玉臺階上。
這一世於禮儀方面簡省很多,有客來都走正門。那管事的平日自覺迎來送往,見過不少世面。可他從未見過此等事故,御賜匾額在上,居然!居然有人在榮國府門口......
柳湘蓮看見管事的那眼神發直的呆樣,憋着笑踹了他一腳,“還不快帶路,這兒什麼破風水,我家大小姐在家都好好的,還沒受過這等罪呢!”
“啊?啊!”管事的彷彿失了言語,直愣愣地轉身,直愣愣地擡腳,也不知道招呼人了。
黛玉吐過之後,倒是好些了,背過身去拿清新劑來漱了漱口。聞言瞪了柳湘蓮一眼,“你胡耍什麼狠,到了裡間再這樣,我就告到父親那去。”
柳湘蓮趕緊討饒。除此之外,再也無話,那管事的默默帶三人進了垂花門便直愣愣地告退了,另有兩個beta管事的開着陸行車過來接。內院更是朱樓翠閣,金碧輝煌,竟比前世的賈府還要氣派。
車一直開到正廳前的院內方停,黛玉下來行走,幾個beta丫頭等在那兒,見了忙呼着喊着,“是林大姑娘麼?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是林丫頭嗎?”屋裡的老太太聽了聲音,急行幾步來到門前,後面的丫鬟竟趕之不及。
黛玉擡眼望去,發白的頭髮,顫巍巍的腳步,還有那張每一道皺紋都認得的熟悉的臉。這就是她前世的、今生的外祖母——賈老太君了。
屋內衆人也都出來,看見一位beta少女俏生生地立在庭院裡,賈母見她模樣身形都跟自己的獨女有八成相似,忍不住一把摟進懷裡,激動地哭了出來。
“你父親是個狠心的哇!這麼多年,竟從不曾讓你過來。還有你母親......我的兒!苦命的人吶!”黛玉在看見賈母真人之後,前世種種瞬間堆擠到她小小的心尖上,一時竟分不清是真是幻了。以爲過了十八年早都該忘了,卻原來並沒有忘。
黛玉雖被賈母抱在懷裡,卻覺得遍體生寒。前世她對自己的好是真的,對自己的狠也是真的。可是何必呢?她閉了閉眼,誰在她心裡也比不得寶玉的。大概今生不抱希望,便不會失望了吧。
賈母及侍立的人本來哭得厲害,看見黛玉雖微露悲慼之色,但眼角卻無溼意,心下各自詫異不已。賈母漸漸地止了哭聲,對黛玉說道:“原先你母親跟我說你天生無淚,我還不信,沒成想卻是真的。這倒好,今生必是個有大福之人。”
黛玉低頭福禮,“外祖母安好,這話可是擡愛了,說到有福氣,哪一個比得過您呢?”
賈母被她說得笑了起來,其他人也跟着破涕爲笑,“唉喲,我真是老糊塗了,都站在院子裡做什麼,好孩子,累了吧,進去歇歇腳。”說着拉着黛玉的手進了屋,衆人落座,賈母一一介紹各位親戚給她認識。黛玉行了禮,每人問候了幾句,也坐下了。兩個舅母、珠大嫂子和前世一樣,都還在的。只是不見鳳姐和那幾個姐妹出來。
“這兩個是你帶來的人吧。”賈母指着被忽略良久的柳湘蓮和雪雁,“不錯,模樣都是好的。去領了賞茶房裡喝茶去吧,不用守着你們家小姐了。”
兩人聞言卻都未動身,望了望黛玉。黛玉衝他們點點頭,“去吧,管事的說什麼你們就做什麼,知道麼?記住這裡可不是自家,由得你們胡來的。”
兩人依言退下後,黛玉轉過頭向賈母解釋,“還請外祖母莫要怪罪,他兩個都是我父親的兵,軍營里長大的,不通人事。我有時候都使喚不動他們呢,這裡替他們賠個不是了。”
賈母並未怪罪,“這是哪的話,你這孩子,未免太見外了。到了這兒不要拘着自己,跟自己家一樣,有什麼缺的只管問你二舅媽要去。丫頭婆子們有不好的,也只管告訴她。”
王夫人還沒開口,邢夫人就向黛玉說道:“林姑娘不愧是大將軍府上養出來的,氣度就和一般的人家不同。那兩個隨從也是極好的,你可別說什麼使喚不動的話,我們家的人心慈,那些下人也散漫慣了,你以後見了他們才叫知道什麼是使不得、什麼是使不動呢!”
王夫人心裡不舒服,現在這個家是她在管着,這不是當衆落她的臉面麼。但她生性木訥,是不善在口舌上爭長短的,只得笑了笑,“大姑娘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下人怎敢怠慢呢?就算身份不是金貴的,就憑這般姿容顏色,跟她母親一樣,哪個見了不疼?”
賈母笑道,“原來你也覺着像呢!要不怎的一見着她,我這心就跟被挖了一塊似的。”
黛玉見她神情不似作僞,心下又一陣蕭瑟。只是面上不顯,淡淡地笑了笑。一時又閒話了片刻,直到賈母問道,“給姑娘的房間收拾好了麼?”
王夫人趕緊說:“都安排人打掃好了,要我帶着姑娘去麼?”
賈母點點頭,對黛玉說:“今日不巧,你兄弟姐妹有上學去的,有玩去的,下回見吧。”衆人便散了,黛玉起身告辭,隨着王夫人去。
“就是這了,這是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的意思是希望你靠着她住。如今她住東邊,你便住西邊的這間,都提前給你佈置好了。這屋原是你寶玉表哥住着的,自從他上了軍校,就不大住了。等他下次放假回來,再把二樓收拾一間出來讓他搬上去也是一樣的。”
黛玉心下煩躁,賈府這麼多房子,又安排自己和那孽障靠在一起住。他如今也該20了,居然還和外祖母住一起?樓上樓下也就算了,偏又讓住賈寶玉住過的?
“我不過暫住個把月,怎能委屈表哥搬來搬去?還是讓他住這間吧,樓上不拘哪間,我都住得的。”
王夫人看了看黛玉,不知爲何,內心生出一絲異樣的情緒。她平時最厭的就是別人在她面前擺譜。從黛玉進了賈府的言談舉止,到她兩個下人剛纔的舉動,雖說也挑不出什麼錯來,但總覺得冷面冷心,不通人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