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廳裡,拐過屏風,就見三人坐在客椅上說說笑笑。不對,是兩個人在說說笑笑,另一個人始終沉默以對。
王熙鳳耳聽四面,眼觀八方,見賈母出現立刻站起,“老祖宗,我帶璉兒給你請安來了。”禮畢又對王夫人說:“見過太太。”賈母和王夫人俱點頭。
這時才輪到外客。那年輕的alpha本來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軍帽平穩地託在左手臂上。此刻收起長腿起身立正,只對賈母行了個小輩禮問了好,便轉身對着賈寶玉冷冰冰地開口:“賈戰友,你擅自離校,已經通報了整個年級。我是奉命出來尋你的,既無事,便與我走吧。”
“裴、裴教官!”賈寶玉見了這魔神,只覺得雙腿打顫,又見他對着一屋omega,說話仍是硬邦邦的,不禁更怕。下意識地就拽住了賈母的衣袖。
賈母笑呵呵地,“這位軍爺瞧着眼熟,不知道君蘭夫人是你什麼人?”
裴靖回道:“軍爺不敢當,晚輩裴靖。您說的正是家母。”
賈璉忍不住出聲:“哦!原來是第一軍團裴上將的愛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王熙鳳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賈璉尤不甘心,湊到熙風耳邊悄聲說道:“把我們家寶玉比下去了。”
賈母又說,“你母親我也認識的,近來還好麼?勞煩你一大早就跑來,累了吧?歇一歇再走也不遲。”
“家母很好。不累。不用歇。”
賈母依舊笑呵呵地,“這事讓學校操心了,寶玉嘴拙,我來替他解釋兩句。不是我偏袒自家孩子,寶玉真不是故意的,是那機甲抽了風,拖着他跑回家裡來,差點被當成歹人打死!你可是沒見着那場面呢,而且傷着腦袋了,這纔在家裡躺了一夜,昏迷到今晨方醒,寶玉,現在好些了麼?”
寶玉連忙叫喚:“老祖宗,頭還有些痛呢。”
一般的alpha對這種成了精的omega老太太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但裴靖不一樣,他對omega向來一視同仁。
“校裡有軍醫,機甲會送去檢查,軍校從來賞罰分明。”意思是校方自會對賈同學做傷情判定,是不是意外很快就會知曉,不會冤枉好學生,但也不會原諒懦夫。
賈家雖然有alpha,但還沒有哪一個的氣息是如他一般,這麼冰冷、這麼鋒銳的,又見他說得這樣直白,王夫人忍不住動了氣:“這麼說,要不是意外,你們學校難道還要懲罰學生不成?”
“軍校的事情——無可奉告。”
裴靖掃了眼屋裡,主事的只有一堆老弱婦孺。那王熙鳳雖是個alpha,卻是來看親戚的,此刻含着笑作壁上觀。他臉色更冷,對賈寶玉重申:“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自己跟我走。”
寶玉沒有聽到第二是什麼,只看見裴大魔王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他頓時明悟第二條肯定非常暴力,裴大魔王顧及屋裡的omega,沒有選擇說出來。這也是給他留的最後一點體面。寶玉欲哭無淚,我還應該感謝你麼!
算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死,大不了打我一頓,再把我開除學籍!真這樣倒也不錯。寶玉想着終於從賈母身後走了出來。裴靖也暗自鬆了口氣,若賈寶玉真的賴在他祖母懷裡,他總不能真的拳打omega老太太,腳踢beta小丫頭吧。
這時,他鼻尖卻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是一種極清、極冷的幽香。裴靖不知不覺轉身,只見夏日的晨曦中,一位穿着輕紗長裙的beta少女羅扇輕搖,緩緩地踱步而來。
黛玉猜到依這家人的性子,天皇老子來了都要磨磨唧唧一陣,所以在園子裡逛了逛,這會子才興致缺缺地過來。實在是因爲她知道老爺不在家,沒熱鬧好看。
“我纔剛來,這便要走了麼?”她說完擡眼看去,便見正廳中間站着的alpha也朝她看過來,面容還有些眼熟,細細一想,不就是之前在星艦上見過的那個麼!
庭院和正廳一明一暗,alpha少年和beta少女彼此相望,時光靜謐,蟬聲悠遠。
裴靖自是認出了黛玉,率先衝她點頭致意。黛玉見了也不好不回禮,遂提起羣裾福了福。但可惜,他們還沒到互換姓名的地步。
那王熙鳳是何等樣人,見那裴靖對誰都不假辭色,反而對黛玉客氣起來,心內詫異不已。不禁笑着問賈母:“這是我們家的妹妹麼?怎的我不認識,這軍爺倒認識了。”
賈母招了黛玉過來,“你來的正好,快來見見,這是你熙鳳姐姐,這是你璉二哥哥。”又轉頭對他們二人說道,“這是你們黛玉妹妹。”
王熙鳳見了黛玉滿口誇讚,“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真跟神仙似的!”賈璉在一旁腹誹,這小性兒人,拿這話堵我呢。
黛玉見這一世,王熙鳳居然是alpha,賈璉變成了omega,夫妻顛倒,表情差點露出異樣來。趕忙低頭見過行了禮。賈母對她說道:“你把那機甲給了軍爺吧,橫豎是它作怪,害了寶玉,可不是我們說謊的。”
“是。”黛玉便行至院中,把機甲放出來,讓那alpha收起。他沒問,她便也側首低眉,沒有跟他說話,只悄悄地瞥了一眼他的空間鈕,款式居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只是他那個是黑色的,用一根白金鍊條串着,自己的這個是粉色的。
裴靖感受到黛玉投注到他空間鈕上的視線,也悄悄地用餘光掃描了一下她的脖子,是可愛的粉色迷你款,配着紅色的瑪瑙珠鏈子,顯得脖子上的皮膚更加的瑩白了。
他心裡一軟,接着便是迷惑。擁有敏銳直覺的alpha,明白自己內心對這個見過兩次的beta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這感覺突如其來,卻又有些似曾相識。見黛玉避嫌似的從不看他,心裡竟有一點淡淡的失落。
她竟是賈寶玉的親戚麼?名字叫黛玉,只是不知姓什麼。若是也姓賈,賈黛玉這個名字倒是配不上她了,該是個別的姓纔對。
在裴靖想着這些的時候,黛玉又一次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回到廳裡坐了。不知怎的,她扇了兩下羅扇,心道這身上臉上怪怪的,有股燥意?
寶玉終究是被領走了,在黛玉的注視下,不知怎的,裴靖動作溫柔了些許。寶玉瞄了瞄笑吟吟的黛玉,不知怎的,也想堅強一點,故拒絕了賈母等人的陪同,獨自跟裴大魔王坐一輛飛車回去。當然,就算她們想陪同,也是不可能的。
賈母等人回來,仍要黛玉陪着說話。賈母這時才問:“你跟那個裴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