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高平升截住秦雲姑的話頭。“你說那葛小波死前被人點了穴道,是嗎?”
秦雲姑點頭,“沒錯,欽差大人,那葛小波是被人制住之後再用髮簪插進百會穴殺死的。蘇大人不會武功,點葛小波穴道的應該另有其人。而且用那樣一根髮簪精準無誤地插進百會穴,沒有相當的手勁是做不到的,蘇大人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可能辦到。欽差大人,這都說明殺死葛小波的不是蘇大人,還請您明察!”
“哼,你當本官是那麼好糊弄的嗎?”高平升臉上的表情變換了半晌,盯着秦雲姑冷哼道,“你以爲單憑你一個不明來歷的民婦說幾句話,就能給青溪知縣拖罪了嗎?葛小波死前有沒有被人點穴誰也沒法的確定,他本人已經死了,這叫死無對證。誰知道屍體背上的那兩處紅點是怎麼弄上去的呢?就算是被點過穴道,誰又說得準他是什麼時候被點的?你憑什麼就一口咬定他是被人點了穴道之後才殺死的?至於你說青溪知縣做不到用髮簪插進百會穴殺人,本官就更不能苟同了。青溪知縣自幼行醫,人體上的穴位她比誰都清楚熟悉,找準穴位置人於死地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秦雲姑急忙搖頭。“不是的,欽差大人,正因爲蘇大人是行醫之人,更不會利用穴位來殺人了。青溪的父老鄉親都知道,蘇大人菩薩心腸,善良正直,絕對不會做出利用醫術殺人的黑心之舉。
葛小波死前確實被人點了穴道,那兩處紅點所在的部位就是人體兩處重要的穴道。練武之人給人點穴,是把力道灌注在指尖,點戳在穴道上,從而致使身體某處產生麻痹,限制別人的活動,也因而會造成點戳之處的皮肉損傷。活人被點了穴道並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因爲活人的血脈是暢通的,會把損傷之處很快修復起來。但是如果被點了穴道之後立刻死去了,那麼由於血脈不通,就會在被點戳之處留下瘀痕。
所以民婦纔敢斷言那葛小波是被人點穴制住行動之後才殺死的,大人若是不信,民婦願當面驗屍給大人看!”
“你倒是說得若有其事一樣!”高平升掃了秦雲姑一眼,冷笑道,“本官還沒問你的來歷呢,你倒是滿口胡言亂語,企圖矇蔽本官。來人啊,先把這個民婦給本官抓起來,調查身世來歷,跟那蘇晴眸是同謀還是被僱傭指使的!”
“欽差大人!”朱二寶見高平升要將秦雲姑抓起來,趕忙開口道。“她不是什麼可疑之人,她是下官的妻子,孃家世代是做仵作的。內人從小隨父學藝,因而練就了精湛的驗屍技巧,曾經在杭州刺史府做過仵作。這個韋大人可以作證,還請欽差大人明察!”
高平升看了看朱二寶,“你又是什麼人?”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下官是青溪縣丞朱二寶!”朱二寶趕忙答道。
高平升皺了皺眉頭,“哼,這裡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一抓一把,本官哪裡記得清楚哪個是哪個?不過你身爲縣丞,食朝廷俸祿,怎的如此不懂分寸,竟然讓家眷跑到衙門來信口開河。本官現在無暇追究你們的過錯,又念在你們是初犯,這次就不予追究了,快帶着她回家去吧,不要在這裡阻撓本官斷案!”
“大人,民婦方纔所說都是經過仔細驗屍得出的結論,都是有真憑實據的,並非信口胡說。還請大人考量民婦所言,爲蘇大人雪冤吶!”人還沒救下來,秦雲姑哪裡肯走,跪在那兒苦苦懇求,“大人若是信不過民婦,可多召幾名仵作前來一同驗屍!”
高平升已經相當不耐煩了,他今天一早接到太平公主的密信,本打算快點解決了蘇晴眸,好馬上回到神都去。可是前來阻撓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讓他不能遂願。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秦雲姑竟然從屍體上驗出葛小波死前被點了穴道。他不由恨恨地咬了咬牙,之前驗屍的仵作竟然沒有驗出這一點來,若是早知道了還可以想些對策把這件事情圓了。也不至於鬧到這種難以收場的地步!
眼看門外聚集的青溪百姓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事情恐怕要難辦了。他急着要走人,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總之先給秦雲姑安上個罪名,讓她閉上嘴巴。
想到這裡,他臉色一沉,對秦雲姑喝道:“好你一個大膽民婦,本官本想對你寬待一次,你卻不知悔改,死死糾纏,阻撓本官辦案。你既然是仵作出身,在屍體上作假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想用這種辦法來矇騙本官,簡直目無王法。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我大周朝堂之矩。這民婦未經允許,夜闖衙門,私驗犯人屍體,阻撓欽差辦案。已經犯了律條。來啊,給我拉下去,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欽差大人,不可啊!”朱二寶一聽急了,趕忙擋在秦雲姑身前,“內人有孕在身,打不得,請大人開恩啊!”
高平升冷哼一聲,“律法無情,殺人償命,有罪受罰。有孕在身就打不得?笑話,照你這麼說,孕婦若是殺了人,也權當沒發生過了?那天下的孕婦都可以去殺人了……”
韋南鬆聽了這話氣極而笑,“高平升,你好歹也是堂堂三品大員,對律條一無所知,還有什麼臉面提及律法?這也就罷了,竟然當衆講起歪理來,你簡直是不知羞恥爲何物了!”
“好你一個韋南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辱罵欽差大臣!”高平升立刻將矛頭對準了韋南鬆,“本官對你是再三忍讓。你卻得寸進尺,想來那民婦之所以能進得仵作間,也是你暗中指使的。你身爲朝廷命官,竟然協同刁民作假,擾亂本官視聽。今日若不給你點懲治,本官身爲欽差大臣的臉面何在?陛下的臉面又何在?”
“哼,虧你還好意思提及陛下,陛下的臉面早就讓你給丟盡了!”韋南鬆已經氣得失去理智了,早就把蘇晴眸的叮囑拋在了腦後,對高平升破口大罵起來。
高平升也氣得七竅生煙了,“來人啊。將韋南鬆,朱二寶還有這個民婦都給本官拖下去,每人杖責三十。”
“大人,不可啊……”朱二寶還想哀求,欽差護衛已經過來,不由分說,拖了他和秦雲姑就走。
韋南鬆也已經被按在了刑凳上,兀自大罵不止,“高平升,你這個混蛋會遭報應的,一定會天打雷劈的……”
“行刑!”高平升一揮手,下了命令。
朱二寶眼見棍子落在秦雲姑的身上,心痛如割,拼了命地掙拖欽差護衛的手,撲過去護住她,“你們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她,她肚子裡還懷着孩子呢。我來替她,求你們了,把她那份棍子打到我身上來吧,不要打她啊……”
“相公……”秦雲姑心如刀絞,止不住流下眼淚來。
蘇晴眸已經被押到了衙門外,聽到裡面一陣嘈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剛纔她看到朱二寶和秦雲姑進了衙門,本想阻止他們,可是自己的嘴被堵住了,出不了聲。他們一定是去找高平升給自己講情的,可是那個高平升是個千古難遇的混蛋,哪裡會講理啊?
雲姑,你千萬不要出事啊!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說着。
“蘇大人,大人您這是怎麼了?大人啊……”聚攏來的青溪百姓看到蘇晴眸被兩名如狼似虎的欽差護衛押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時候,都擔憂地看着她,嘴裡不斷地喊着大人。
“別愣着了,快行刑!”高平升一步邁了出來,吩咐道。
百姓們聽到行刑二字,齊齊地吃了一驚。有幾個人大着膽子問道:“這位大人。我們蘇大人犯了什麼罪了?爲什麼要行刑啊?”
“哼,她指使殺手殺死了司考官苗大人,毒死了欽差徐大人,還殺害了老和莊村民陳樹根夫婦,又在大牢中殺死了被她指使殺人的犯人葛小波,樁樁件件,證據確鑿。她這種人天理難容,已經罪不容誅了,本官要在這裡替天行道,將她砍頭示衆!”高平升說得義憤填膺。
“啊?要砍蘇大人的頭?這……蘇大人怎麼會殺人呢?”
“是啊,一定是哪裡搞錯了,蘇大人只救人,不會殺人的……”
“對啊,這位大人,我們蘇大人是好官,不會殺人的,一定是搞錯了!”
“是啊,是啊,我們蘇大人是清官,是好人,快把我們蘇大人放了……”
“放了,放了……”
老百姓騷動起來,嚷嚷着讓高平升放人。
高平升沒想到蘇晴眸如此深得人心,一時間有些慌亂。不過他畢竟是欽差,有恃無恐,很快鎮定下來,吩咐着欽差護衛道:“快將他們趕出去,刁民要造反了!”
“退後,退後,快退後!”欽差護衛嘩啦一聲抽出武器,驅趕着圍觀的百姓,將他們逼退數十步之外。
“行刑!”高平升再也不想耽擱了,命令道。
駕着蘇晴眸的兩名欽差護衛將她按在地上,抽出刀來就要往下砍。
“住手!”隨着一聲嬌喝,一個人影從人羣中跳了出來,手中的長劍對準兩名欽差護衛揮了過去。
兩名欽差護衛也不是吃素的,身形一偏,齊齊往後飛退數步,跟來人對峙起來。
蘇晴眸擡眼看去,認出來人是鬱兒,急得唔唔直叫,已經告訴她不要來衙門了,這丫頭還是沉不住氣來了。
鬱兒沒工夫跟蘇晴眸說話,一擊不成,立刻迴轉劍鋒,朝高平升奔了過去。長劍抵在他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說道:“狗官,快讓你的狗放了我家小姐,不然我砍掉你的狗腦袋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