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放蕩慣了,過不得那一絲不苟的日子,恐怕會給陛下添憂。再說陛下英明神武,萬國來朝,身邊更是人才濟濟,數不勝數,又何缺草民這樣的庸才呢?是陛下太過擡愛了!”單迎笑眯眯地迴應着武則天的試探。
武則天聽了單迎的話,心裡暗暗驚訝,這個人着實心計夠深。她剛纔分明對蘇晴眸表現了格外的青睞,可是他回答的時候卻沒有提到蘇晴眸一個字。是啊,既嫁從夫,只要單迎不想離開青溪,蘇晴眸也動彈不得分毫。就算她是皇帝,也不好拆散人家夫婦。看來要在這裡徹底放棄帶蘇晴眸進宮的念想了。
“你說得也是。”心思轉了一番,武則天笑了一笑,“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然不會勉強你們。”頓了一頓,又看着單迎問道,“聽晴眸說,這幾日你音訊全無,甚是爲你擔憂。這幾日你去了哪裡呢?”
單迎微微一笑,“草民正想跟陛下稟告這件事情呢!”
“哦?”武則天似乎有些意外,“朕也就是隨便一提,你卻說要跟朕稟報?莫非有什麼事情是與朕相關的嗎?”
“正是!”單迎點頭道,“那天夜裡營救陛下出秘牢的之後,草民看到一個可以人影在附近窺探,便起身追了過去,因爲當時情況太倉促,又不能聲張,所以草民這纔沒有知會賤內。本想抓住那窺探之人問個清楚,沒想到這個人輕功極高,草民追了他一天一夜,始終被他遠遠地落在後面。”
武則天聽了單迎的話,登時聯想起劉福和黑老虎等人的死法,趕忙問道:“那你可看到那個人的面目,或是探聽到什麼消息?”
“草民並沒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但是能感覺到他的武功高深莫測。不過有一件事情草民感覺非常奇怪……”
“哦?什麼事情讓你感覺奇怪?”武則天趕忙問道。
單迎凝了神色,“那個人分明可以一口氣甩開草民拖身,可是他並沒有那麼做,而是一直跟草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帶着草民在湖州附近繞圈子。草民最後跟丟他也是在湖州府的兔兒山下,草民在兔兒山附近找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草民總覺得他似乎另有目的!”
“什麼?這麼說你所說的那個武功極高的人很有可能還在湖州府?”武則天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慌。
接下來武則天又細細詢問了一些關於那個窺探之人的事情,似乎也沒有心思再跟蘇晴眸和單迎閒話家常了,便藉口累了,將他們打發了出去。
兩個人匆匆出了東花廳,一路沉默地回到西花廳蘇晴眸的房間,關好了門,蘇晴眸纔看着單迎問道:“你剛纔跟陛下說的那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單迎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似乎很開心的樣子,笑眯眯地注視着蘇晴眸,“什麼怎麼回事?”
“富商之子,你養父與我爹之間的交情,還有提親的事情和你去追蹤的那個窺探之人……”
“哦?你以爲我在說謊嗎?”單迎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並沒有完全說謊哦,我養父確實是揚州有名的富商單值,他確實曾經被你爹所救,也確實跟你爹提過親,不過不是給我,而是給他的親生兒子單闊。我不過是拿來按在自己的身上,又把咱們相遇之後的事情添加進去,將故事講得完美了一些,怎麼,你不滿意嗎?”
蘇晴眸愣了,她從來沒有聽蘇全福說過什麼單值,更不知道曾經有人跟他提親的事情。
“你擔心女皇會去揚州調查嗎?”單迎見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說話,笑道,“放心好了,我已經跟養父打過招呼了。”
蘇晴眸雖然覺得心裡有些彆扭,可是也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先前想好的應對之策,單迎所說的這一切更讓人信服。歸根結底,她還是要感謝單迎的。
“那……那個窺探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對他表示感謝嗎?會讓他覺得生分,會讓他心裡不舒服。還是對他的身世感覺驚奇?可是她現在已經全部知道了,而且他的身世具體是怎麼樣的,她也並不想追問。只好轉移了話題!
單迎打了一個呵欠,並不回答她的問題,攜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去睡覺吧!”
“啊?”蘇晴眸愣住了。
單迎把臉湊過來,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怎麼,在女皇的眼皮子底下你還想跟我分開睡嗎?不怕她懷疑我們,說我們欺君嗎?”
蘇晴眸臉倏地紅了,是啊,她怎麼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呢?略一遲疑,便乖乖地跟單迎來到牀邊。
“你睡裡面,我睡外面。”單迎幫她拖下鞋子,見她臉紅地低着頭,揚起嘴角,“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除非你心甘情願!”
蘇晴眸感覺再跟他說下去似乎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趕忙跑到牀裡面去了。
“把外衣拖下來吧。”單迎見她要和衣而臥,於是說道,“不是還有中衣呢嗎?你怕什麼?”
蘇晴眸無奈,只好依言把外衣拖下,交給他搭在一邊的屏風上,鑽進薄被下面去,閉上了眼睛。她本想表現得自然一些,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身體不聽使喚,變得僵直起來,就連耳朵也似乎比平時敏銳,雖然她極力不想去聽,還是聽到單迎悉悉索索拖衣服的聲音,又聽到他走到桌邊吹熄了燈,又輕輕地走了回來,然後掀開了薄被,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識地把身子往裡面靠了又靠,幾乎貼到牆上了才停下。好在現在屋裡漆黑一片,不然一定會讓單迎看到她窘迫的臉色。
單迎已經仰面躺了下來,並沒有多餘的動作,不多時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想是太累睡着了。蘇晴眸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試着挪動了一下因爲緊張變得僵直的身體。
雖然跟單迎隔着半人的空間,可是畢竟是同蓋一條被子,能感覺到他,能嗅到他的氣息,這種氛圍很微妙,也很尷尬。她心裡翻騰着複雜的情緒,怎麼也沒有了睡意。各種想法出現在腦海裡,有自己的,有女皇陛下的,有身邊這個男人的,還有那個一聲不響離去的……
她用力地晃了一下腦袋,“蘇晴眸,你不可以再想他了。你現在是單迎的妻子,不可以對他不忠……”
雖然極力地壓制着,可是大腦偏偏不聽使喚,越是不想想,就越是去想,音容笑貌,猶在眼前,讓她的心疼了起來。
也不知道掙扎了多久,她的倦意襲來,不知不覺沉沉地睡去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驚醒了,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拖口問道:“鬱兒,什麼時辰了?陛下說五更要出發的……”
話一出口,才清醒了大半,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夜裡是跟單迎一起睡的,連忙扭頭看去,被子似乎癟癟的,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果然,單迎不在了!
她四下裡掃視了一圈,雖然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可是除了她並沒有別人的樣子。
“相……相公,你在嗎?”她輕聲地問,沒人回答。
她趕忙起身下地,摸到桌邊,晃亮了火摺子點着了燈,他果然不在屋裡。看看屏風上,只有她的外衣搭在那裡,看樣子他出去了。
她剛想出去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就聽到敲門聲,“蘇大人,你醒了嗎?”像是冰瑤的聲音。
蘇晴眸趕忙去打開了門,果然冰瑤站在外面,“蘇大人,陛下讓我來告訴你,陛下突然想起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要在湖州多留兩日,暫時先不去青溪了。”
“哦?這樣啊,現在什麼時辰了?”蘇晴眸有些意外,分明急着趕往青溪的是女皇陛下,怎麼突然又變了主意了呢?
“四更十分!”冰瑤似乎看出了蘇晴眸的疑惑,“陛下也是剛剛纔下的御令!”
蘇晴眸見冰瑤說完了事情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於是笑道:“冰瑤姑娘若是沒事就進來坐坐吧!”
“好啊!”冰瑤果然很痛快地答應了。
蘇晴眸怎麼會不理解她的心情,這幾天天天見面,可是都是各忙各的,總是不能說上幾句貼心的話。她也正想找機會跟冰瑤好好敘敘舊呢!
進了屋,冰瑤臉上那公事公辦的神情才褪去了,帶上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蘇大人有些瘦了!”
“是嗎?”蘇晴眸撫了一下臉頰,笑道,“可能這些日子忙的吧,不過我瘦得容易胖得也快,回去吃幾頓啞叔做的飯就補回來了。對了,啞叔一直都記得你喜歡吃魚香雞柳,總惦記着你回宮去能不能吃得上呢。”
冰瑤看着她的笑臉,不知道爲什麼感覺那麼恍惚,“蘇大人,我能問問爲什麼嗎?”她看着蘇晴眸,“蕭公子他……”
“他走了。”蘇晴眸笑容有些苦澀,“在我們決定成親的前幾天突然不辭而別!”
“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吧?”冰瑤伸手握住蘇晴眸的手,“大人你一定很難過吧?”
蘇晴眸搖了搖頭,“也沒什麼了,慢慢就會忘記吧。更何況我現在也已經嫁人了!”
“那個單公子他對你好嗎?”
“嗯,挺好的,他雖然對別人都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是對我很用心。”蘇晴眸笑了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是隨隨便便就嫁給別人的人!”
冰瑤點了點頭,“這樣就好!”
“對了,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單迎?”現在才四更,單迎未免也起得太早了一些。
冰瑤搖了一下頭,“沒見到,怎麼,有事嗎?”
蘇晴眸沉默了半晌,握住冰瑤的手,正色地道:“冰瑤姑娘,我拜託你一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蘇大人,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吧,不用客氣,只要我冰瑤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
秦雲姑扯着睡眼惺忪的鬱兒慌慌張張張地來找蘇晴眸,“大人,不好了,過了五更了……”見蘇晴眸正悠閒地坐在那兒喝茶,不由得愣了一下,“哎?大人,不是要回青溪嗎?”
“陛下又下了御令,說還要在湖州住上兩日,所以我們今天不能回青溪了。”蘇晴眸笑着說道,“我故意沒讓人告訴你們,想讓你們多睡一會兒的。”
鬱兒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什麼嘛,都是雲姐姐火急火燎地把我拉起來,困死人了,我要去補覺!”
“都起來了,還補什麼覺啊?”秦雲姑扯住她不讓她走,“天都亮了,不要再睡了!”
“不睡覺幹什麼啊?在這裡無聊死了,又不讓出門逛街,也不讓去看陛下,還不能痛快說話,憋死人了。還不如回青溪去呢!”鬱兒滿腹牢騷。
蘇晴眸也知道這幾天憋壞了鬱兒,於是對秦雲姑說道:“雲姑,算了,你就讓她回去睡個夠吧,我估摸今天也沒什麼事,陛下剛纔睡着,這一睡怕是要午飯時間纔起來。”
“大人你是不知道啊,她現在睡多了,晚上就拉着我沒完沒了地說話,不讓我睡覺。”秦雲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鬱兒趁秦雲姑分神的工夫,掙拖她的手,搖搖晃晃地走到牀邊,咚地一聲就趴了下去。
“鬱兒,你要睡覺也回你自己房裡去睡。”蘇晴眸話還沒說完,已經聽到鬱兒打起了呼嚕,只好跟秦雲姑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可是大人,陛下怎麼又突然改變主意了?”秦雲姑往門外掃了一眼,不見有什麼人,才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幾天她也學會謹慎了,要說話之前先看人。
蘇晴眸笑了一下,“可能是因爲單迎說的那些話吧?”
“單捕頭回來了嗎?”秦雲姑有些吃驚地問道。
蘇晴眸點了點頭,“是啊,昨天夜裡突然回來了,說這幾天他是去追蹤一個在馬腰山上窺探的人,這個人武功十分高強,就連他也不是那人的對手。你也知道劉福和黑老虎那些人是在馬腰山上神秘死去了,陛下也許擔心單迎追蹤的那個人就是殺死劉福等人的兇手。所以才推遲去青溪的吧?”
“原來如此。”秦雲姑恍然地點了點頭,想了一下又變了臉色,“大人,那個武功高強的人會不會就是那個主使黑老虎抓了陛下的人呢?那他會不會來害陛下啊?”
“我想陛下也擔心這個,纔不敢輕易上路。”蘇晴眸目光閃了閃,“只是……但願他不是在說謊……”
秦雲姑聽她後半句說得不明不白的,不解地皺起了眉頭,“大人,只是什麼?誰在說謊?”
“蘇大人,門外有人要見您!”這時候一個官差匆匆地走進來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