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眸見蘭草這樣,心裡更篤定了,這孩子一定親眼見到了爹孃被殺的場景。就連大人經歷了這麼殘酷的事情恐怕也會一蹶不振,何況她這麼小的孩子呢,對她的憐惜又多了幾分。
她拿出手巾幫蘭草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語氣盡量輕柔地跟她商量道:“蘭草,讓姐姐幫你把衣服換了好不好?”
蘭草聽了這話拼命地搖頭,雙手按住衣襟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蘇晴眸會來強的。
蘇晴眸見她一副怕什麼東西被搶走的模樣,暗暗思忖了半晌。這孩子很聰明,用一般的法子哄是不行的,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
打定主意,她便肅了臉色,沉聲地說道:“蘭草,我都聽單公子說了,你不肯換衣服,不肯好好吃飯,也不肯看大夫。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蘭草怔了一下,眼神閃了閃,便噙了淚珠低下頭去,仍然緊咬着嘴脣不肯出聲。
“你爹孃被人害死了,你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肯說出來給他們報仇,還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進去,你爹孃在九泉之下該多傷心啊?”見她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蘇晴眸心裡一疼,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忍心說這些話,把報仇這麼沉重的擔子壓在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的肩膀上。
蘭草雖然在哭,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大哭大鬧,看來這些話對她起了作用。蘇晴眸狠了狠心,接着說道:“你不肯換衣服會熱死,不肯吃飯會餓死,不肯看病會病死,你爹孃讓你逃出來是爲了你能好好活下去,不是讓你這麼隨隨便便就死的,你知道嗎?”
是不是造船劉夫婦保護着這孩子逃出來的,蘇晴眸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她的猜測。如果不是爹孃囑咐了她什麼,她怎麼會這樣緘口不言?爲了打開這孩子的心結,她也只有這麼說了。
“哇……”蘭草大哭出聲,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蘇晴眸連忙把她摟進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哭吧,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
蘭草雙手環住蘇晴眸地脖子。放聲大哭。小小地身軀不斷地抽搐着。似乎要把積壓在心裡地所有痛苦都一股腦地發泄出來。蘇晴眸地鼻子也酸了起來。又忍不住憤怒。那些殺人放火地惡人。竟然讓這麼小地孩子承受這麼大地痛苦。在她幼小地心靈留下了難以抹去地陰影。不讓他們付出代價天理難容!
錢貴友被蕭佔和單迎拉出井口。臉色蒼白地癱坐在地上。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見血水裡有一枚白色地東西。連忙用手摸了一下。果然少了一顆門牙。頓時哭號起來。“嗚嗚……你這個混……”見單迎眼睛一眯。露出一道冷光。連忙改口。“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還我地牙來……”
“唉。我也不是故意地嘛。誰讓你們出口不善地?”單迎露出一臉無害地笑容。“我這個人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地。”
“那你也不能用這麼狠毒地方法對待我……嗚……”錢貴友沒了一顆門牙。說話都漏風了。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模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不見了平日裡地半點威風。
小五子被吊在下面。被錢貴友踩着腦袋。身子都浸在水裡半截了。早就嚇得暈死過去。蕭佔費了好大地勁才把井繩從他嘴裡弄出來。卻崩掉了他兩顆門牙。比錢貴友還慘!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個單迎。玩笑也開太大了吧?同是來金府做客地。因爲幾句口角把人折騰成這樣。錢貴友雖說是紈絝子弟。但也是金老爺至交好友地兒子。他下手竟然一點兒也不留情!這要是錢貴友回家告上一狀。金老爺地臉上也不好看啊!
“別哭了。一個男人。哭天抹淚地像什麼樣?”單迎目露鄙夷地瞥着錢貴友。隨手在袖子裡摸了一下。摸出幾個銅板扔給錢貴友。“不就是一顆牙嘛。我給你錢你去找大夫補上好了……”
錢貴友撿起那幾枚銅板看了看,嚎啕大哭起來,“你欺負人……”
“不夠嗎?”單迎臉上明顯有了不耐煩,又摸出幾枚銅板拋給錢貴友,“喏,這是我全部家當了,都給你了,你就別哭了。”
蕭佔被單迎搞得哭笑不得,戲弄人也要有個限度吧?見不少金府的下人被錢貴友的哭聲給招惹了來,怕事情鬧大了,連忙過來勸說錢貴友,“錢公子,你就別哭了。你們錢家不缺那幾錢補牙的銀子,何必跟一個走江湖的窮小子一般計較,丟了牙事小,丟了面子事大啊!”
單迎聽蕭佔這麼說,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蕭佔瞪了回去。他也知道自己做得過分了一些,蕭佔雖然說話不好聽,但也是爲自己圓場子,只好忍氣吞聲地別過臉去。
錢貴友也是個單純的傢伙,聽蕭佔這麼一說立刻止住了哭聲,霍地站了起來,腰桿挺得筆直。要不是蕭佔提醒,他忘了自己財大氣粗這茬了。用力地擦了一下眼淚,示威地瞪了單迎一眼,“本公子不跟你計較,哼。”用腳踢着小五子,“小五子,給我起來,咱們補牙去。本公子今天破例,也給你補兩個金牙!”
小五子被踢醒,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被錢貴友扯着去補牙了。
蕭佔和單迎看着那主僕二人的背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半晌,覺得不太對勁,相互瞥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停住了笑聲。
“謝了!”單迎很沒誠意地說道。
“別誤會,我不是爲了幫你,我是不想讓晴眸臉上不好看。”蕭佔哼了一聲擡腳出了門。
單迎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哦?晴眸?”也擡腳跟了出來,“喂,你跟晴妹妹什麼時候認識的?”
“跟你沒關係吧。”蕭佔冷淡地回道。
單迎笑眯眯地搭住蕭佔的肩頭,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隨便聊聊嘛,你們是什麼關係?”
“這也跟你沒關係吧……”蕭佔甩開他的手。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回來蘇晴眸和蘭草所在的別院,就見蘭草已經躺在牀上睡着了,臉上淚痕猶在,卻睡得很熟。蘇晴眸正坐在桌前寫着什麼東西,見兩個人進來,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說。
“哭了一場,總算是開口了。”蘇晴眸也不等他們開口問,便嘆氣地說道,“看來這些日子忍得很辛苦,這才安心睡下了。”看了單迎一眼,“單公子,你是在什麼地方遇到她的?”
單迎笑了一笑,“雖然單某也有很多問題要問,不過先回答晴妹妹的問題好了。那小丫頭是我從新安江邊上的樹林裡撿到的,我記得應該是在蘭溪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