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兩人可算是同枕而眠,好在,這小鬼很老實,除了偶爾手腳會害怕的一顫,繼而縮進自己的懷裡,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其他的動手動腳的了。
而自己呢?沈浩泯然一笑,一切穿着好了,只是俯身,看着柳小桃已然是睡出一片緋紅的小臉,小心翼翼地對着柳小桃的臉頰就是親了那麼一下。
也不知這小鬼是快醒來了還是做了夢罷了,伸手只在自己親吻的地方擦了擦,一副嫌棄的樣子,接着,就是一個翻身,又是接着呼呼大睡。
也罷,這小鬼,向來是這麼沒良心的。
雞鳴三聲,沈浩就出了別院側門,等那隻雞叫破的嗓子的時候,柳小桃纔是翻轉了個身,揉着眼起了牀,立馬,這門外候着的丫鬟下人聽到裡頭的動靜,就是各自捧着臉盆馬尾做成的牙刷進來了。
開了妝奩,明月又是開始替柳小桃梳妝打扮起來。
“呀,”明月手裡還捏着一枝簪子,纔是看了柳小桃一眼就是驚呼了起來,“姨娘的臉。”
“怎麼了怎麼了?”柳小桃連忙捧過銅鏡。
“姨娘昨個晚上回來的時候這眼角還什麼都沒有呢,怎麼早上一起來,眼角卻是多了一朵好漂亮的桃花。”明月笑着放下簪子,奉承道。
柳小桃看着銅鏡裡,那朵開在眼瞼旁再明顯不過的嬌豔桃花,這朵桃花,真是再熟悉不過了,沈浩爲自己畫過,可不止一回了,只是沒想到,這一次,那傢伙竟然會趁着自己睡覺的時候,又偷偷爲自己繪上了。
挽了髮髻,漱了口,門外又是傳來陣陣嘈雜。
“什麼事這麼熱鬧?”柳小桃捏着手裡的金絲卷,咬了一大口,含糊地問道。
明月探着腦袋朝外頭看了幾眼,纔是回來稟報道,“是小侯爺派來的護院,還有,昨個宋姑娘的門不是壞了嘛,找人來修呢。”
提到這宋長歌,柳小桃嚥了口溫度正好的紅豆薏米粥,擦了擦手,起身道,“走,咱們去宋小姐房裡坐坐。”
明月不解,昨個的事自己可是不知道,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小侯爺的心始終是向着自個姨娘的,可姨娘,實在也沒必要多去理會那耳房裡的宋家小姐啊。
清風候在門外,看着柳小桃過來了,連忙躬身請安,裡頭的宋長歌許是聽到了聲音,揚聲喊道,“可是柳姨娘來了,快請進來吧。”
柳小桃才欲踏進門檻裡,又是偏頭看了看面色有些憔悴的清風,低聲囑咐了一句,“宋小姐如今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個起,你就不用伺候宋小姐了,回我房裡呆着吧。”
清風禮數做得極全,可面上,卻還是平靜得如一潭死水一樣,嘴角連揚都不帶揚的。
房裡,宋長歌正是披着件狐裘正在做女工,繡架上繃着一匹白色的緞子,一半已經被繡上了綠色和紅色的棉線,還在打底子,卻可以看出宋長歌針線活是多麼的精通。
“這繡得真好,”柳小桃湊近了說道,“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宋長歌淺然一笑,就跟昨個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牽了柳小桃道窗前,取了桌上的線尺,“來,我給你量量身子。”
柳小桃微微一愣,繼而就是反應了過來,昨個自己正是在氣頭上的時候,可是說過讓宋長歌給自己做衣裳的,不過寥寥幾句話,沒想到,倒是被宋長歌記在了心裡。
換做了旁人,一定會拱手致歉,說昨天的話不過是玩笑,不必當真,順道,再送些點心吃食賠罪什麼的。
可若是換做了柳小桃。
“好啊,”柳小桃點點頭,“給我做件喜慶些的,過陣子剛好是楚家娶親,我正好用得上。”
宋長歌沒有覺得絲毫的尷尬,反而笑得更是和婉,牽過了柳小桃,就是開始量身。
“腰一尺七,再讓我來看看肩,”宋長歌回頭,吩咐着身邊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小丫鬟記下,量着量着,宋長歌又是看似無心地說了句,“清風的事……。”
“我全看聽清風自己的,”柳小桃搶白道,繼而,又是閃着眉眼,端出了一副主母的溫婉,淡淡說道,“至於宋小姐執意要帶走清風,恐怕,也不止是因爲宋老先生的身子骨的問題吧。”
宋長歌一笑,“柳姨娘何出此言?”
“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就不多說了。”柳小桃挑了挑眉,自己一不端莊,而不會裝,方纔那番好聲好氣,已經是自己能力的極限了。
“長歌不知。”宋長歌眼神透着十二分的無辜。
柳小桃索性拍了拍掌,門口緊接着就是出現一個揹着醫藥箱的中年大夫,一臉的精明和莫測,“這是君山島的舒大夫,也是出自名門,更是是從當今太醫院首席張老太醫,從今個起,就由舒大夫負責姑娘身子的調理,姑娘放心,舒大夫擅長針灸,最近,還發明瞭什麼薰療,治起病來,事半功倍,要不了多時,姑娘你就可以撒丫子要跑多歡就有多歡,到時候,雖然沒帶能帶清風回去,及時回去儘儘孝道,也是好的。”
宋長歌縱然再淡定,聽了此話,臉色不不由得變了兩變,這分明是間接地在下逐客令了,面上卻也只能欣然一笑,還要讚一句“柳姨娘想得真是周全,費心了。”
柳小桃得了這個便宜,並沒有輕易罷手,離開前,又是盈盈然拋下一句,“那我那件赴宴的衣裳,還就交給姑娘了。”
“自然。”
出了這耳房,柳小桃痛快地深吸了好幾口起,鼓足一團,憤然一出,真是痛快。
明月看了,只是捂嘴偷笑。
“笑什麼?”
“在笑姨娘倒是真緊張起小侯爺來了,爲了小侯爺,竟然會吃這麼大的醋,看那宋小姐的臉色,明月都覺得痛快。”
“你呀,天天在想些什麼呢。”柳小桃笑着,故作嚴肅,戳着明月臉頰邊小小的酒窩,說起來,自己今個可不是單單爲了昨晚的事,畢竟,沈浩認錯態度良好,而且,如此想來,沈浩貌似還沒錯,不僅沒錯,還把那春心氾濫的宋長歌一把推到了地上,想想都過癮。
說話間,柳小桃又是瞥見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清風,說起來,今天自己會如此,還真是拖了清風的福。
沈浩說得沒錯,清風的功夫是極好的。
自己也說的沒錯,這幾日,這別院每到晚上,卻是會有些悉悉索索的怪響,只是,不是鬼怪,而是人作亂。
那日自己半夜就是被這聲音吵醒了,月光灑了半個牀褥子,銀輝
燦燦的,這樣一來,柳小桃就是更加睡不着了,本來是想着索性披了衣裳去這院子裡散散心,這指尖纔是碰到門閂,這胳膊就是被人一拉,被拉到了屋子裡一處陰暗的牆角。
柳小桃驚慌得正欲撩起鞋底去打,耳邊卻是一聲熟悉的聲音,“姨娘,是我。”
是清風!
柳小桃壓低了嗓音,“你在這做什麼?”
話語一落,卻又是看到白澄澄的窗戶紙上閃過兩個黑影,快如疾風。
柳小桃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別院里居然有人闖入,是爲了自己?還是……
“姨娘放心,”清風話裡是安撫,手上的短匕首卻又是捏緊了幾分,“他們不是來找姨娘你的,不會傷到姨娘半分。”
不是來找自己的?柳小桃側目看着清風,豁然開朗,“是來找你的?”
清風搖搖頭,“也不是。”
話已至此,柳小桃無需再猜,看那兩人身手就極不一般,能關顧這城南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個小院子,不是受貴人指使,就是來尋貴人,既然自己和清風都不是他們的目標,那這諾諾大院裡,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滄州,宋長歌。”那日,宋長歌自報家門時的盈盈浮蕩在耳畔,好在,柳小桃一直都未曾小看過這個人。
思索間,看着清風陰晴不定的臉來回變色,柳小桃試探道,“你不去幫幫宋小姐?好歹,她也算是你的嫡姐,若是她真被這幫壞人給輕薄了,你心裡也會不好受吧。”
清風只是搖搖頭,月下,銀輝擠着窗戶縫灑了進來,光影交錯間,清風臉上那些個刀疤傷痕,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駭人了。
柳小桃偏過頭,既然清風說不去救,自己自然是不去強求,此番,也正是個機會,退一萬步講,若是這宋長歌明個出事了,那也只能算到這半夜來別院欲行不軌的刺客身上,若是這宋長歌安然無恙,那,這件事,可就是有趣了。
爾後的事,自然就是明瞭了起來,宋長歌沒事,不僅沒事,還表現得異常淡定。
柳小桃站在院子東牆邊,手裡捏着剪子,看似是在猶豫,該剪這哪一枝迎春花藤,身旁的清風低頭候着,時不時地撿起地上柳小桃剪落的花骨朵,似乎,是在等着柳小桃先開口。
“我把你從狼窩裡,可算是救出來了,”柳小桃嘟着嘴,這話,說得頗有幾分恩賜的味道,可是誰都知道,這推清風入狼窩的,可不正是柳小桃自己嘛,當然,這一點,已經是被全然忽略了,“你打算,怎麼謝我?”柳小桃回過頭,用着一副要清風以身相許的貪婪的眼神盯着清風,狡黠地又是一笑。
“做牛做馬,萬死不辭。”清風端出了一副拋頭露面灑熱血的激情。
“不用那麼嚴重,”柳小桃語重心長地勸道,“畢竟,你剛纔也算是坦誠過了,我呢,只是想知道小侯爺最近都在忙些什麼,你可懂了?”
清風一愣,這,難道,是要讓自己跟蹤嗎?這兩主子真是奇了,前主子讓自己看好新主子,新主子又讓自己去監督前主子。
柳小桃昂頭,無心去理清風的不解和疑惑,只是突然伸手抹着快偏中的日頭,“你們,看,今早的月亮開得多好啊。”
清風一愣,明月偷笑,姨娘這是,又開始想小侯爺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