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柳小桃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掙脫了沈浩的魔爪,看着捧着一個香噴噴的荷葉包飯的明月,也是覺得格外的親切。
“讓我看看,”柳小桃迫不及待地打開外頭泛着米飯香的褐色荷葉,裡頭是自己最愛的糯米飯,“真香啊。”柳小桃由衷地感嘆了一句。
“姨娘,”明月突然面露出一副爲難的樣子,見着那些喬裝成家丁的暗衛都散在四周歇息,纔敢湊在柳小桃跟前,悄聲道,“我有事和你說。”
柳小桃含了口糯米,對於這句話卻並沒有表露出多大的驚訝,起初自己打發明月走的時候,也是說得極清楚,明月也知道此行的危險,可如今還執意跟來,必然也是知道了些什麼。
“你說。”柳小桃尋了處人少的地方,確保不會有第三個人聽到。
“我回家的路上,聽人說,不僅是咱們侯府,就連長沙郡的開國候也受到了牽連。”
“也被抄家了?”柳小桃挑眉問道。
“差不多吧,我也是聽說的,貌似開國候是被軟禁起來了,世子爺則是不知去向,如今還在追查中呢,姨娘,你說,我們會不會也一直在被人追查中啊。”
柳小桃蹙眉,思考片刻,纔是握住明月的手,“明月,我是真心爲你好,你若是害怕,還是趕快離開吧,”說罷,還掏出了懷裡的房契和地契,“這是那間茶寮的房契和地契,雖然那間茶寮破敗了點,可是供你日後吃飽穿暖也還是可以的。”
“明月不走。”明月咬着下脣,堅定地說道,“明月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了。”
柳小桃收了收袖子,只是嘆了口氣道,“何苦呢。”
“還有一件事,”明月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奴婢打聽到一件事。”
“什麼事?”
“侯府被抄,敏公主自然是不能繼續和侯府結親了,聽說皇上賜了道新婚,把敏公主許給了宋家的十七公子,如今的驃騎將軍,宋長歡,如今兩人也是一同往京城拜謝的路上呢。”
轟隆一下,柳小桃只覺得自己的天空被撕裂出了一個大口子,而那些往事化作了一場暴雨,傾盆而下,澆得自己溼淋淋的。
宋長歡,驃騎將軍,娶敏公主,當駙馬,宋家。
這一連串的因素串聯起來,自己突然懂了,好大一個陰謀,這是宋家埋下的一顆種子,如此向來,這侯府被抄和開國候被軟禁的事怎麼想宋家怎麼都脫不了干係。
如今,宋家一個那般不受重視的庶出兒子都可以謀得這麼高的權位,可想而知,這宋家的當家人宋雲天,皇后的孃家,如今是該怎樣的隻手遮天。
原來,這番京城之行,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兇險。
回望着馬車那邊,沈浩恰此時剛好掀開馬車簾子出了馬車,望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寵溺地笑了笑,招呼着自己過去。
“你說的這些,別告訴他。”柳小桃呆呆地望着沈浩,看着沈浩臉上那淡若柳絮,輕似浮雲的表情,難道他,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明月點點頭,自己自然是聽姨娘的。
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行了半個月,路過長沙郡的時候,柳小桃也詳細聽說了這開國候被軟禁的事,定下的罪
名和鎮遠候一樣,意圖謀反,呵,真是好笑,誰都知道這開國候和鎮遠候是兩個死對頭,死對頭一起合謀謀反,居然還有人信了,而且,這信的人,貌似還是當今皇上。
反正,如今這兩人一個被困在牢獄裡,一個被囚在侯府裡,如今朝堂上,一半都是宋家的人或者宋家的門生。
柳小桃擡頭看着天空,天之際,灰濛濛的,似乎在醞釀着一場大風雨。
如今馬車隊伍已經行到了秦嶺,歇在山腰處的一間小客棧裡,雖然簡單,但裡面的佈置也是應有盡有。
吱呀一聲,是沈浩開門進來,佈置好了外面的部署,匆匆回來,已經是月上柳梢時分了。
“回來了?”柳小桃收回一直望天的眸子,山裡夜涼,柳小桃除了一身穿花蝶紋束胸外,還披了件寬鬆的袍子,看着沈浩進屋,就是迎了上來。
沈浩才走了幾步,仔細打量了柳小桃一番,頭卻是一偏,饒有興趣地問道,“你這袍子哪裡來的?”
柳小桃扯了扯這寬大得有些異常的白色長袍,認真回了句,“不知道,從包袱裡拿出來的,是不是大了些?我是不是又瘦了?”
沈浩臉上掛着愈發明顯而狡黠地笑,一點點地湊到了柳小桃身邊,一把摟過柳小桃,開懷地笑道,“媳婦兒,你穿的這件袍子,是我的。”
柳小桃一怔,扯了扯這寬大得可以裝得下兩個自己的袍子,自己居然可以犯這樣的錯誤,低着頭,柳小桃只想鑽到地縫裡去。
沈浩笑得合不攏嘴,一把摟住柳小桃,啪嗒對着柳小桃的臉頰親了一口,“媳婦兒,你犯糊塗的樣子真是越來越討我喜歡了。”
柳小桃冷眼一瞪,回了句,“你誇起人來真是越來越像損人了。”
沈浩偷笑,扳過柳小桃的身子,下一秒,整個屋子卻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桌上的燭火突然滅了,嫋嫋的青煙還在揮散着。
柳小桃的小手撫在沈浩依舊滾熱的胸膛,感受着沈浩隨着脈搏起伏的呼吸,小手推了推,嗔怪了句,“你也太急了。”在柳小桃看來,一定是沈浩鬼心起了,不知用什麼法子滅了燭火。
沈浩身子僵了僵,只是低聲附在柳小桃耳邊說了句,“媳婦兒,這燭火,當真不是我滅的。”
話語剛落,幾道暗箭就是從紙糊窗戶外唰唰地射了進來,邦邦邦,沈浩抱着柳小桃往地上一倒,那幾道冷箭就是從兩人方纔站的地方掃過,釘在了前頭的柱子上,入木三分,可見力道狠勁。
敵在暗,我在明。
那羣暗衛呢?吃飯去了還是集體上茅房了?
隱約間,沈浩耳尖微顫,似乎都聽到了拉動弓弦的聲音,看來,暗箭不成,人家還準備了箭雨伺候,能這般熟悉自己行蹤和位置的人,果然是不容小覷的。
“躲到屏風後面去。”沈浩把柳小桃往安全的地方推。
“那你呢?”柳小桃拽着沈浩的衣角,自己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幫不上忙的,可是,自己也不甘心讓沈浩一個人面對。
“他們傷不到我的,乖,快去。”沈浩催促着,隨手操起了洗漱架上的銅盆。
咻的一聲,一道利箭穿透了紙糊窗戶,又是朝着沈浩射來,沈浩攔着銅盆一擋
,砰的一聲,那一箭,直接就釘在了銅盆上,只隔咫尺的柳小桃身子一顫,自己第一次這麼接近危險和死亡,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走!”沈浩拉着柳小桃躲到屏風後面,這屏風不比侯府的紫檀木屏風,不過是普通材質做成的,定是抵抗不了多久。
沈浩沉眉,一手將柳小桃拉低,一手將銅盆奮力朝着打開的朱漆窗腳一扔,黃澄澄的銅盆似一簇流星,直直地朝着外頭飛去,這麼大的動靜,歇在底下的暗衛一定會發現的。
果不其然,就在箭雨啪嗒嗒地才射了一陣,外頭就是響起一行急促的腳步聲,緊張而不慌亂,節奏有條不紊,繼而,就是傳來了幾聲悶哼。
不一會兒,刀疤漢子就是握着彎刀來報。
“正使,總共五個人,已經全部解決了。”
許久,屋子裡頭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刀疤漢子繼續揚聲稟報了一次,裡頭纔是傳來幾聲呻吟,刀疤漢子眉頭一皺,難不成正使受傷了?
“啊……。”一個尖細的女人聲音似乎將這深沉而詭異的夜空刺破了一道口子,“血啊,好多血,找大夫,快找大夫來。”
刀疤漢子猛地擡頭,他們無所不能的正使,居然,真的負傷了。
“大夫啊!還不快去找大夫!”裡頭的女人喊得撕心裂肺。
“是,屬下馬上去找大夫。”
外頭又是熱鬧了一陣,屋子裡頭卻依舊靜得只有柳小桃一個人帶着哭腔的嘶喊,沈浩倚在柳小桃的腿上,看着柳小桃昂着頭喊得嗓子都啞了的樣子,實在不忍,纔是擡起手臂,捏着柳小桃的下巴一拉,認真道,“媳婦兒,夠了,你再演,就太過了。”
柳小桃一哽咽,當真還擠出了幾滴眼淚,看着懷裡一副悠然自得的沈浩,靜謐的夜裡,只有沈浩的眸子還如星般璀璨,“我演得怎麼樣?沒穿幫吧。”
沈浩起身,似笑非笑地扶着柳小桃的雙肩道,“我覺得,你應該喊幾句什麼‘夫君啊,我也隨你去了吧’之類的,更加逼真。”
“去你的,”柳小桃粉拳往沈浩滿是血跡的衣襟前一打,“你若是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改嫁,哼,清明節也不去看你。”
沈浩故作受傷狀,“你輕點,好歹我也是個受傷的人。”
“是啊是啊,受傷到自己咬自己的手,往衣襟上抹血。”
沈浩眉間簇起幾絲嚴肅,將柳小桃拉近了些,護在懷裡,“是我沒用,差點害你也受了傷,接下來幾天,還得讓你陪着我一起演戲。”
“你是不是懷疑,暗衛裡有內鬼?”不用多說,柳小桃也是猜到幾分,沈浩和自己一路喬裝打扮,改名換姓而來,如今又歇在這偏僻的客棧裡,對方還能如此準確無誤地找到自己,甚至,連兩人住在哪間房裡都知道,這若不是個跟蹤高手,就是安了樁子在暗衛裡頭。
這七十三個暗衛,都是一路跟隨沈浩而來的,裡頭出了奸細,沈浩心裡自然是不好過,可是爲了安全,爲了揪出這裡面的渣子,也只能演一回戲了。
對於柳小桃的問題,沈浩只是點了點頭,繼而,又是將頭埋得更深了,早就知道,這了一路註定是不平靜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切,回來得這麼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