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小鎮叫清水鎮,距離京城,不過三里路,西頭,有座山,叫做鹿山,舊時曾作爲皇家圍獵場,後來,因爲一場大火,燒得荒了,就被棄了,也有人說,是這山洞裡出了猛獸,抓傷了人……。”一棵兩人合抱的松樹下,沈浩眯着眼睛,正是仔細地聽着探子打探來的消息,兩手交叉放在臂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正值清晨,林間的露水還未散去,氤氳成一團團水霧,籠罩在這一片鬱鬱蔥蔥的松樹林裡。
遠處的小鎮炊煙裊裊,看起來,一副正常,可是葉三孃的判斷不由得讓沈浩提高的警惕,畢竟,在進京和自己人匯合之前,自己能夠調動的力量,就只有這七十三個暗衛,莫白和沈北堂的功夫再高,也不能以一敵百。
“三娘,你發現了什麼異常?”沈浩偏頭,看着叉着腰環視周圍的葉三娘。
葉三娘蹙了蹙眉頭,遙手對着這遠處的房舍指了指,“正使你看。”
沈浩拍了拍沾了松針的衣襬,直起身來,柳小桃也跟着靠了過來,看着這林立的房舍,依舊是看不出絲毫的怪異,等等……
“這房舍,像是按照什麼規律擺的,”柳小桃喃喃自語,“你看,它好像是對稱的,夫君你看那條道路,那道路西邊的和東邊的,是不是一樣的?”柳小桃眼尖,雖然不懂其中的奧妙,可是一眼就看出了這裡頭的貓膩。
葉三娘側目,看着這看似只會小聰明的柳小桃,似乎是沒想到柳小桃居然還有這樣的眼力見,不由得增添了幾分敬佩,要知道,就算是自己這樣的機關老手,也不一定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
“沒錯,”葉三娘開口道,“這裡的房屋都是被重新安排過的,這布的,就是五行八卦陣法,這是最簡單的一種,也是最複雜的一種,你看那頭,便是生門,而我們方纔要是貿然前行,就是從死門進去。”
“若從死門進去,會怎樣?”沈浩拳頭攥緊了,大抵是猜到了結局。
葉三娘冷冷地瞟了一眼這坐在四處歇息的安慰,“我們七十九個人,包括我自己,一個都出不去。”
柳小桃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旁的明月突然狠攥了下柳小桃的衣角,估計也是被嚇到了。
“怎麼破?”沈浩努着嘴,自己相信葉三娘,普天之下,不能被葉三娘破解的陣法,估計還沒被謀算出來呢。
“很簡單,”葉三娘話裡說的很簡單,可是表情上卻並非如此,反而,眉頭似乎比之前攥得更深了,那兩道川字間,也不知參雜了什麼,總是讓柳小桃覺得,此行定是九死一生一般。“這裡的生門和死門會隨着太陽照射的不同角度而改變,我算過了,待到午時三刻,這生門就會朝着我們這邊,屆時我們再過去,定不會有事,可是……。”
“那意味着我們要在這裡等上三個時辰了?”柳小桃率先開了口,危險就在眼前,那麼大的一個陷阱能夠躲過,可是誰知道這松樹林裡會有什麼,若是自己安排佈局,除了這前頭的五行八卦之外,自己一定還會在這松樹林邊上設上埋伏,若是來人沒發現前頭的五行八卦陣,徒然走了進去,是死,若是發現了,在此等待,也是死。
沈浩亦是同時和柳小桃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勾起如鷹般犀利的眼神,
掃視了這樹影斑駁,樹葉還沙沙作響的松樹林,對着歇息的暗衛赫然開口下令道,“注意,全員準備。”
訓練有素的暗衛聽到命令簌簌躍起,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個的都是竄上了十來米的松樹上,手裡緊握這兩隻彎刀的刀柄,隨時待命。
好快的速度,柳小桃在心裡不禁感嘆道,突然腰間被一道強有力的力道箍住,只覺得耳畔風聲簌簌,方纔自己還踢弄着玩的那顆石子越變越小,距離地面越來越遠,啪的一下,柳小桃似乎是被什麼打了一下,耳邊立即就是沈浩充滿歉意的賠罪,“媳婦兒,媳婦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看清。”
柳小桃挪開打在臉上的那枝松樹枝椏,揉了揉有些生痛的鼻樑,看着自己方纔是被自己沈浩也抱到了一棵松樹上,擺擺手,對着已然全然成妻奴的沈浩道,“沒事,這次饒你一次。”
緊接着,旁邊的兩咳松樹上也竄上四個人影,一邊是莫白和葉三娘,另一邊是沈北堂牽着明月躍上。
枝葉繁茂的松樹將衆人的身影都隱藏得很好,周遭四十多棵松樹上林林總總地藏了七十九個人,柳小桃扒拉着樹幹,腰上是沈浩炙熱的大手,偶爾林間傳來幾許涼風,中間還夾雜着好聞的青草味,和着沈浩身上微微的汗味,讓柳小桃的身子有些不自然起來。
“別亂動。”沈浩似乎感覺到了柳小桃微微挪動腳步,出於安全考慮,兩臂只是更加用力地箍住懷裡的小鬼,讓柳小桃的身子和自己更加靠近起來。
“我……我腿麻了。”柳小桃斜斜地站在只有半掌寬的樹幹上,低着頭,似乎感受到了沈浩有些炙熱的氣息,滾燙地掃過自己的後頸,讓自己有些酥麻,真是,在這種時候自己居然也可以想到這些。
“腿麻了嗎?”沈浩沒多想,只是伸出大掌替柳小桃揉捏起來,手往下行,卻不經意地劃過柳小桃紮實的臀部,若有若無的戰慄讓柳小桃一下又是緊張起來,連忙抓住沈浩握在自己小腿肚的手,“別揉了,都看着呢。”
“誰敢看?”沈浩低低吼出一句,一擡頭,卻發現周遭的莫白和沈北堂都在以一種曖昧的眼神盯着這兩人,朝前一瞅,這素來老實的顧副尉居然也在朝着這邊偷笑。
“咳!”沈浩低頭,乾咳了一聲,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周圍的人知道自己的意思。
“正使,西方有人過來了。”在最前頭顧副尉看到了打頭的偵察兵比了個手勢,立馬判斷了出來。
沈浩凝神,瞳孔聚集出一種野獸捕獵時纔有的精明,朝着西方那鬱鬱蔥蔥的灌木從瞅去。
果然,不多時,這遠遠近近地就是響起了一陣山歌,唱的是什麼聽不清楚,可聽着,倒像是這京郊的方言,聲音漸漸近了,只看到一個揹着一捆木柴的砍柴郎慢悠悠地從灌木叢那邊晃悠了過來,手裡還提溜着一把半舊的鐮刀,補補破破的草鞋穿在腳上來回晃盪着,看着總是覺得隨時會掉下來一般。
不過是個貧民,沈浩鬆了些心思,也見着前頭的暗衛打着平安無事的手勢,只怕,這是個走錯路了的,只希望這砍柴郎不要貿貿然朝着那小鎮裡去,誤入了死門,可就是白白送了一條命去。
柳小桃卻總覺得這裡看起來有些奇怪,山間的霧
氣還未散,清晨的溼潤彌留在空氣裡,柳小桃的手貼在松樹樹幹上,都已經沾上些許水汽,溼溼黏黏的,正如自己現在猶疑多慮的心情,難以言說。
柳小桃將略有溼漉的手往衣襟上蹭了兩蹭,突然想到一句家鄉的諺語,再看這砍柴郎,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他有問題。”柳小桃壓低了聲音,神色間不乏睿智和機敏。
“怎麼會?”沈浩半信半疑,這七十三個暗衛可都是從無數人裡精挑細選出來的,連這些人都沒看出其中的貓膩,柳小桃爲何會一口咬定。
“相信我,”柳小桃咬了咬牙,誓在一賭,“他,絕對有問題。”
沈浩箍着松樹樹幹保持的平衡的手臂一緊,似乎也在猶豫和抉擇,若是這番賭錯了,提前暴露了自己,後果如何,是難以預料的,可是……
沈浩看着那遠處的砍柴郎依舊是懶散地邁着步子,甚至連頭不擡一下,偶爾還踢踢腳邊的石子,一副悠閒模樣,這樣的人,可能是宋家請來的殺手嗎?
“相信我。”柳小桃小臉漲紅,又一次篤定地說道。
沈浩牙關一咬,只是對這莫白做出行動的手勢,周遭的暗衛和顧副尉有些驚訝,可是他們想來都未曾違背過正使的意思,既然正使覺得有問題,要行動,就定然有行動的道理。只是不知,若是讓他們知道,這命令只是來自於一個連字都不識的漁村丫頭,他們的臉上,又會有怎樣的表情。
眼看那砍柴郎距離包圍圈只有三步,顧副尉早已是操出了紅色的小旗,只待這砍柴郎恰好往前走了三步,大手一揮,簌簌幾聲,就是從松樹下躍下幾個手持麻繩編成的大網,朝着處在正中心的砍柴郎罩去。
這砍柴郎期初還只是照常邁着步子,直到這網快到自己頭頂了,突然就是揮起那半舊的鐮刀,明明還帶着鐵鏽的鐮刀此時卻猶如那玄鐵製成的鋼槍,只看着這砍柴郎揮了兩下,這麻繩大網就是被斬成了無數段,飄零而落。
“綁了他。”顧副尉一聲高喊,看來,自己還當真是低估了這山野樵夫了,好在,這七十三個暗衛也不是吃素的。
沈浩抱着柳小桃跳下,柳小桃只覺得眼前似天女散花一般,七十三個暗衛齊齊拋開繩索,縱然再厲害的人,也躲不過這般的天羅地網。
再一眨眼,這砍柴郎已經是被一捆捆的繩索綁住,手裡的鐮刀使不上勁,昂着頭,似乎在咒罵什麼一般,說着常人聽不懂的語言。
幸好是柳小桃發現得早,不然,也不能殺他這麼個措手不及,看着方纔這砍柴郎出招的架勢,只怕,在場的,也只有莫白和沈北堂可以與其一較高下。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沈浩看了眼這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砍柴郎,又回望了眼柳小桃,帶着好奇和寵溺的語氣。
“很簡單啊,”柳小桃笑着擦了擦額頭上冒的虛汗,自己剛纔,可真是有點被嚇到了,“我們村子裡,有句春秋清晨不砍柴的說法,只因爲這春秋之時,山裡會起霧氣,所有的樹木都沾了露水,這樣溼漉漉的柴,砍回來,也點不燃,所以,一般都是等到中午太陽出來了,纔會去砍柴,所以你說,若當真是這松樹林邊小鎮的居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