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日,就該是這崔家大小姐崔安安的生辰,本該是熱熱鬧鬧請個百來十桌的,可卻也因爲這巴陵城近期的命案,縮減到一個兩進兩出的院子罷了。
沈浩,攜柳小桃出席,旁人都說,是這侯府的新進的四姨娘會來事,會伺候人,故而得寵,可每每看到柳小桃的真容,那一朵絢爛的桃花胎記,一個個又是啞巴了嘴。
沈浩曾說,要替柳小桃再繪一次,卻都被柳小桃嚴詞拒絕,理由說得當當響,用行話翻譯過來就是,老孃我就這樣,你不服?有本事你來砍我啊。
禮花放了三響,院子裡張燈結綵,流光四溢,只因今天,不僅是這崔安安的慶生之宴,更是這崔安安和楚墨訂婚之喜。
常年不回家的不歸兄這回也是乖乖地聽了話回家見客幫忙,孟珍珠自然也是忙前忙後後,縱然這柳小桃已經在這賓客席上坐了半個晚上,也沒能見到珍珠幾面,聽得最多的,反而是這些巴陵城的權貴們對近日的命案喋喋不休的討論。
“誒,你們可是聽說了嗎?這死的馮書生,也是這醉花樓的常客呢。”
“瞎說吧你,這一個窮酸書生,怎麼會去得起這一擲千金的醉花樓呢?”
“誒誒誒,進不去是進不去,可是人家啊,就愛在這醉花樓底下晃悠,聽說,是這流煙姑娘的追隨者,癡情得喲。”
“誒,我聽說這馮書生曾在鎮遠候府當過教習,這件事,小侯爺你可是清楚啊?”
沈浩本是一門心思地替柳小桃夾着不遠處的一顆好看的龍眼丸子,冷不防地被這麼一問,筷子上的丸子就是噗溜一下掉了下去,好在沈浩依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色回了句,“自從知道這馮先生日日流連青樓之地後,父親也是不準這樣的人再進侯府,畢竟,侯府女眷居多。”
柳小桃趴在桌上吃得正歡,口裡還含着半口金絲卷,接過沈浩遞過來的桂花酥,又是一口。
“你慢些,”沈浩笑道,“跟着像吃了這一次就沒下次似的。”
“也許真的沒下次呢,”柳小桃含糊不清地說道,“你想啊,要是我們的契約滿了,你把我一休,這些個名貴菜式,我也只有以後給人端盤子的時候才能看到了。”
沈浩嘴角微微一抽搐,“你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柳小桃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哪裡是有的沒的,這個,還是很重要的。”
忽而,一陣喝彩聲,滿桌的公子哥少爺們都是撫掌而贊,眼睛都是朝着這宴席正中間早就備好的一個大紅色圓臺望去。
剛纔柳小桃進來的時候才曾猜想,這中間這麼大一個圓臺空着,還鋪着好看的大紅色錦緞,這等下是要上什麼大菜的,是烤全羊?還是烤乳豬?如今一看,這圓臺的上空突然就是降下一個蒙着面紗的女子,穿着露着肚臍的裹胸,下着一條燈籠似的大腿褲,光着腳,手裡端握着一隻玫瑰木做的琵琶。
這小腳纔是觸到這圓臺,這滿座的賓客就是興奮的一陣陣高呼,大喊着這女子的名字。
“是曲煙,醉花樓最新進來的姑娘,聽說啊,這過一陣花媽媽還要競拍這曲煙的初夜,也不知道,誰有這個福分呢。”
“原來還是個雛兒啊,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各種談論都有,只是柳小桃心裡跟個明鏡似的,這些個公子哥的德行,自己可算是摸透了,這當着人面的時候,總得裝出個人樣,這混青樓的時候,果斷,一個比一個禽獸。
且就看這曲煙明明是蒙着面紗出場,可早就是被這不少公子哥給認了出來,真不知道是這曲煙的肚皮還是酥胸哪塊地方寫着“我叫曲煙”幾個大字,多半,也是這公子哥們都是這風月場的老手,見多了,自然就認得。
柳小桃又是扒拉這沈浩的肩頭,“你那個不歸兄,爲什麼要在自己妹妹的生辰上請來這種人,實在是,不合常理啊。”
沈浩捏了顆花生在手裡,細細地把紅皮一剝,往柳小桃嘴裡一塞,“這會,你還是多吃東西少說話比較好。”
“不對啊,”柳小桃一口就是把這酒鬼花生嚥了肚子,“之前聽說,這醉花樓背後的大東家就是這崔公子,你說,他請曲煙過來,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意思?”驀然,又是攥緊了沈浩的衣角,悄聲問道,“是不是,和這前兩天的命案有關?”
沈浩捂着拳頭尷尬地一咳,還是打了個馬虎眼,“你只管好好在我身邊就行,你別惹事就萬幸了,千萬別再去鬧事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柳小桃身子一下就是收了回來,一邊是漫不經心地看着這圓臺上翻轉着琵琶猶如耍槍一般絢爛的曲煙,一邊是托腮看着衆人的表情。
一個個都是被迷得神魂顛倒似的,那些個酒鬼的眼裡,更是透着淫亂不堪的靡靡之色。
曲煙這舞,確實很漂亮,也很特別,反彈琵琶,原地輕旋,不盈一握的小腰上還掛着一串叮叮噹噹作響的鈴鐺,隨着曲煙扭腰回頭的動作也在不斷地飛旋,美,真是美,美極了的美。
柳小桃正是看得走了神,後腦勺卻是被什麼東西給砸了一下,瞪着眼睛回頭,還想看看到底是哪個沒長眼睛的居然欺負到自己這漁村排名第二,僅次於砍價玉羅剎的柳小桃柳快嘴的頭上,卻是看到孟珍珠在這側門後頭對自己做手勢,示意自己過去。
有什麼事,會這麼神神秘秘的。
柳小桃方欲脫身,卻又是被沈浩一拉。
“做什麼去?”沈浩看似十分緊張。
“我,有事。”柳小桃挑了挑眉毛。
“有什麼事,我和你一起吧。”沈浩十分自然地回了這麼一句,還拍了拍身上之前柳小桃吃東西灑下的半身的碎屑,當真是要起身的樣子。
“如廁,”柳小桃猛地拉住沈浩,又是把沈浩拉了下來,一臉痛苦的表情,“人家剛纔吃太多了啦,你也要和我一起去?我估計味道不太好的啦。”
沈浩看了看錶情已然有些不對勁的柳小桃,卻是沒有多說,心裡也知道,柳小桃這一番怪腔怪調多半也是爲了擺脫自己,擺擺手,就是隨他去了。
竄到後院,柳小桃就是拉住了早在等候自己的孟珍珠的手,道了聲,“珍珠啊,是不是你們少爺把你怎麼樣了?欺負你了?還是,還是佔你便宜了?”
“小桃,你說,你說到哪裡去了。”孟珍珠氣得臉都紅了。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柳小桃連忙就是拉着孟珍珠的手安穩道,“你偷偷摸摸的找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
孟珍珠歇了口
氣,纔是慢慢說道,“前兩天的命案你可聽說了?”
柳小桃點點頭,卻是不知道孟珍珠爲什麼突然和自己說起這件事。
“小桃,我和你說,”孟珍珠說着,又是拉過柳小桃到了一處更加僻靜的角落,“正是發生命案的那一晚,我替少爺出門辦事,臨時經過鎮遠候府後門,想着要不要順道進去看看你,卻在一個角落,看到了你們府上的三姨娘提了把劍進去。”
“然後呢?”柳小桃聽了,心裡已經是七上八下的了。
“然後就不知道了,”孟珍珠說完,又是拉着柳小桃,“小桃,你也知道,如今這巴陵城不安寧,就連今日小姐生辰,公子都是費盡心思請了會武藝的曲煙以獻藝爲名,保護小姐周全爲實來侯府一舞,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從小玩到大的,雖然這事情也沒個準頭的,可是一想到,有一個會武藝,甚至,會和這命案有牽連的人和你住在同一個府上,我就是不安心,你說我多管閒事也好,我是憋不住的,一定要告訴你。”
“等等,你是說,那命案和侯府有關?”柳小桃總算是理清了頭緒了。
“不是,我是說,和你們侯府的三姨娘袁萋萋就是袁家鏢局的那個,可能有些牽連。”孟珍珠再次解釋道。
袁萋萋,關中袁家鏢局的大小姐,也不知怎麼着,就是被沈浩從關中帶了回來,然後,就是娶進了門,後來聽明月說,這是沈浩一年前去關中辦事,遇到這袁萋萋擺擂臺比武招親,江湖兒女嘛,有些血性很正常,連嫁個人都是你必須要打贏的標準,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以後若是這袁萋萋要實行家庭暴力,男方不至於落於下風。
據明月的小八卦所說,袁萋萋當時是一人當關,萬夫皆倒,總之,比了三天,愣是沒有一個男子打得過她。
正是這袁老鏢頭擔心自己的女兒是不是就此嫁不出的時候,袁萋萋放出狠話,一時間就是把這天下所有的男兒罵了個遍,當時小侯爺正是辦事路過這擂臺,亦是年少輕狂的年紀,一聽了,就不高興了,側手提了把隨從的大刀,一個飛身,躍上臺上,大刀一揮,一躲,三下五除二地,就是奪了袁萋萋手上的長劍,滿堂喝彩,何等爲男兒爭氣。
袁老鏢頭這個興奮得啊,當即就是要招沈浩爲女婿,也不管沈浩所說的,不過是爲普天下的男兒來爭口氣的解釋,你推我讓,一旁的袁萋萋見着自己就似沒人要的舊衣服,當即就是要抹脖子自盡,無奈,沈浩只要把這年輕不懂事惹下的禍害娶進了家門。
明月說的時候,那叫一個生動,一旁聽着的柳小桃都是自嘆,這明月,不去鬧事擺攤子說書都是可惜了,可只待問上這麼一句,“那爲何聽這下人說,小侯爺從來沒有進過她的院子?他倆鬧矛盾了?”
明月啞然,只說再去打探。
等着明月再送來準確情報的期間,自己就是被沈浩以美食誘惑之來參加了這所謂的慶生宴。
回了侯府,沈浩雖然心知肚明,卻也是對柳小桃突然離席的事隻字未提,一同繞着抄手遊廊回去,路上只是吩咐着柳小桃夜裡睡覺關好門窗之類的話。
柳小桃看似無心地撥弄着廊邊的野草,突然就是回頭,對着沈浩一本正經地說了一句,“今天晚上我要和你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