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聞這番話,想必是有自己的體驗在裡面的,他的恩師不就是因爲得罪了當權者,被流放到荒漠之中死去的?他自己不就是因爲和權貴爭辯了幾句,就被逐出家門的?這些都還算不上威脅到什麼根本利益,尚且能做得如此狠毒,何況人和魔的爭鬥呢?
聽他這麼一說,龍智缺倒是最先領悟了,道:“我雖然不懂你們江湖中的是非,卻也見過商場和官場上的很多類似之事。一旦某個人財富天下或者位高權重,那就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利益受到絲毫威脅。爲了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商人們會明槍暗箭,官員們會勾心鬥角,各種陰謀詭計,各種見不得人的勾當,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人倫道德,什麼情義原則,在利益面前都是空屁。”
毛衍負被說得有些面子上過不去了,連忙辯解道:“其實我師父也是好意,他老人家一直慈悲爲懷,從小都教育我們要理性看待一切。這次他也沒說一定要怎麼做,他老人家只是讓我聯絡各大門派想想辦法,畢竟我們不能束手待斃。萬一魔君復活,到時候遭殃的不還是天下的百姓嗎?”
嶽人龍想想也對,不能太想當然了,畢竟魔君的威脅是存在的,便道:“嗯,魔君殘害百姓的時候,肯定也不會在乎被殘害的人是不是嬰兒的。有時候,一些選擇也是不得已的。”
龍智缺知道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只是自己還沒想通。雨聞認爲沒有必要再在這個道德問題的討論上浪費時間,便繼續問道:“那怎麼才能找到這‘荒蛋骨’呢?”
毛衍負道:“聽師父說,身上有‘荒蛋骨’的人,腳底就會有一個黑色的頭骨印記。”
龍智缺細心的追問道:“那是哪隻腳底呢?”
毛衍負一愣,道:“這個……還真沒研究過,我想,任何一隻腳底有這個印記的,都應該算是吧。”
龍智缺道:“那可不對吧,這麼重大的事情怎麼能如此不嚴謹,萬一人家只是個胎記呢?萬一只是個紋身呢?難道只要有這個印記的就要殺掉?”
毛衍負答不上來了,便道:“這個……我其實也不知道,咱們還是別在這種細節問題上糾結了吧。”
雨聞也不想過於爲難這個分別了十幾年剛剛重逢的好朋友,便伸手抓過一隻酒罈子,拍掉封泥,替毛衍負解圍道:“好!這些事不是我們這些江湖菜鳥需要操心的,男子漢當快意人生、笑傲江湖,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如就讓我們開懷暢飲,忘掉那些什麼魔啊骨的吧!”
說完,也不等衆人迴應,當下一揚頭,就喝了一大口。
龍智缺、嶽人龍和毛衍負都被他的萬丈豪情激得心潮澎湃起來,紛紛舉起酒碗,在空中一碰,大口地喝了起來。
當一片落葉掉落在平靜的湖面上時,力量雖然微不足道,卻足以使湖水失去原來的平衡,甚至可能導致整個湖的水流發生變化,造成山洪暴發。當人們齊心協力,開鑿出一條條河道和溝渠,引來活水澆灌田地和荒漠,這也能改變水流的方向和用途,因此,無論力量的大小,無論你是一片樹葉還是一條河道,只要你有所動,便會有所果,這世上萬物皆是如此,循環往復,互相影響,也許正如佛祖所言,放下了,也就得道了。
幾個少年在這樣的秋夜裡,在這樣的月色下,在這樣的涼亭中,對酒當歌,暢談人生,夫復何求?
“哈哈哈,嶽兄,你不會喝還學我們這般豪飲,能不倒嗎?”說話的是雨聞,他一低頭,就看見嶽人龍已經癱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毛衍負連連頓足,道:“哎呀,真是浪費這好酒了。”
龍智缺一臉緋紅,道:“嶽公子如此體魄,卻不勝酒力,真是令人驚訝。”說着,伸出手和無聞一起將嶽人龍抱回石凳上坐好,讓他趴着石桌睡大覺。
雨聞卻是越喝越來勁,當下又擎起一隻酒罈,準備和毛衍負拼酒,忽然看到龍智缺投來的警告眼神,忙笑道:“呵呵,我……我只是看這酒……有沒有過期……”
“是嗎?那就麻煩雨公子告訴小女字,這種陳年老窖的保質期是多少年呢?怎麼纔算過期呢?”龍智缺聲音輕柔,卻駁得雨聞無言以對。
毛衍負不禁大笑起來:“哈哈哈!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馴服你雨公子呀!當年我們在你家後院偷酒喝的時候,誰都拿你沒辦法呢!”
說完,他也擎起一隻酒罈,咕嘟咕嘟把裡面剩下的半罈子酒一飲而盡,然後將空酒罈朝院子外面一拋。哐啷一聲,碎在了地上。
“好酒!”毛衍負用力將嘴邊的酒抹去,大喝一聲。
雨聞頓時豪氣勃發,也不管龍智缺的警告,抓起剛剛放下的那壇酒,學着毛衍負的樣子狂飲起來。龍智缺在一旁看着搖搖頭,知道這時她也不可能左右了,索性一起痛快,一把搶過毛衍負手中的酒罈,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嬌喝一聲:“好酒!”看得雨聞和毛衍負目瞪口呆,繼而哈哈大笑。
龍智缺喝完那小半壇酒,也想學毛衍負一樣,一把將空酒罈甩出院子外面去,卻不料自己的氣力不足,酒罈剛飛出去沒幾步遠,就往下墜了。
眼看一出好戲就要變成笑話,雨聞猛地探出一隻腳,在酒罈上輕輕一掂,就把它踢出了院牆。哐啷!又是一聲爽快的破碎聲,三人哈哈大笑起來。
雨聞開心壞了:“這麼爽的事情,十幾年來頭一回呢!”
院子外面,店小二們可是心疼得要死,這些酒罈都是他們店裡的多年珍藏,被他們這一砸,賠不賠錢還另說,這地面清理工作可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呢。萬一砸到個人,更是說不清楚了。可他們面前站着四個黑衣人,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看來這是一個註定不眠的夜晚了。
毛衍負正喝着酒,忽然想到了什麼,長臂一伸,抓起兩隻盛滿酒的罈子,朝院牆外面丟去。
“喂!你喝多了啊?那酒還沒喝過呢!”雨聞笑着要去攔他,卻沒他動作快,酒罈已經飛出了院牆。
衆人卻沒有聽到酒罈砸碎在地的聲音,倒是傳過來幾聲人的聲音:“多謝毛公子!”
說話的不是店小二,正是那四個黑衣人,原來毛衍負喝酒也沒忘了跟班們。
嶽人龍又拍開一罈酒的泥封,一陣濃郁的酒香瞬間瀰漫開來。這泥封一開,雨聞的精神立馬又抖擻起來,豎起鼻子聞了聞,二話沒說捧起酒罈,一仰頭便下去了小半壇。
“咳!咳!”這次他喝得太猛,而且嶽人龍打開的又是一罈陳年老酒,烈酒入喉,就像一串烈火從嘴裡燒了下去,直直的衝向了五臟六腑。雨聞頓時被嗆的咳嗽了十幾聲,一張臉漲的通紅。
“哈哈,雨公子,你可別那麼急,慢慢喝。”龍智缺是個優雅的女子,不像他們捧着酒罈喝,而是端着杯子小口抿着,一副享受人生的樣子。
雨聞吐了吐舌頭,這纔拿起碗,從酒罈裡倒了半碗酒進去,咕嘟咕嘟喝起來。
龍智缺提醒道:“大家都少喝點,過兩天還有比賽呢,你們的傷又沒好,這個時候,我擔心對手會做出一些超常的舉動來,切不可大意。”說着,她又抿了一口。
“哈哈,叫別人少喝,你倒沒停過嘴,你這是少喝點的節奏麼?”雨聞笑着不甘示弱地端起碗又灌起來。
毛衍負也給他們找藉口道:“嗨,練武之人的酒量都大的驚人,隨着功力的加深和修爲的提高,酒量當然也是越來越大,這區區幾壇酒根本沒有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