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浩蕩蕩的騎兵隊伍也被這一幕景象驚呆了,似乎停在了原地,不敢前進。率領這支騎兵隊伍的是一位刀疤臉將軍,金甲銀盔,白馬紫袍。他遠遠看着關口,眉頭大皺。
他靜靜地觀察了片刻,猛地一咬鋼牙,手上長劍向前一指:“兄弟們聽令,擒拿亂賊!決不後退!給我衝!”
三聲鼓起,成千上萬匹駿馬如離弦之箭,朝着留客關衝殺過來。大地在鐵蹄下急速縮短,虎狼之師轉眼逼近目標,那是一個枯瘦的男人,手上握着一根竹竿。
只是,他不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隱隱出現一個本來並不存在的龐然大物……
狂風肆虐,熱血飛揚,那一刻,天地因誰而生?那一刻,天地因誰而滅?這一切,不過是因果循環、人心一念而已,萬物有序,乾坤無常,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不語者,當語不語,不語勝語。他傲立於數萬鐵騎面前,不語者儼然成爲一道似乎無法逾越的高峰。漫天狂沙之中,似乎只有一個人,卻似有千軍萬馬。
在這驚天動地的戰場上,不語者的一身裝束也發生了變化,不知何時,他身上已披起黃底綠邊的絲袍,肩頭插着一支銀色的六邊形花朵,脖子上繫着一條金色絲巾,腰間別着一枚藍紫色的令牌。
他手握的竹竿也變成了一根烏黑的長棍,不知是用什麼材料打造出來的,長棍兩頭各有一截純金的把手,上面雕着龍鳳圖案,看上彷彿齊天大聖降世。
不語者站在留客關下,披風飛揚,面容堅毅,渾身上下散發着視死如歸的凜冽氣勢,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感。這份淡定和自信令數萬鐵騎的衝鋒速度都不禁慢了一些,但更令敵人畏懼的是他身旁忽然出現的恐怖生物。
這隻怪物腦袋像老虎,身軀像棕熊,四肢像大象,尾巴像孔雀,全身還佈滿鱷魚一樣的鱗甲,兇惡的眼神和交錯的獠牙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腦袋上那醒目的“王”字更是象徵着萬獸之尊的威嚴,粗壯的脖子鋪着火焰一般赤紅的絨毛,尾巴五彩斑斕,那一片片眼睛似的羽毛如錦緞般光滑柔順,寬厚的脊背上架着一副純金的坐鞍,繮繩嚼口踢蹬一應俱全,着實是一隻從天而降的神獸。
神獸一臉傲嬌地站在不語者身旁,時而低頭喘息,發出低低的吼聲,時而歪着腦袋打量迎面衝來的敵軍,眼神中滿是不屑和冷漠,意思似乎是說,這數萬鐵騎在它面前彷彿都不夠他吃一頓的。
那些騎兵胯下的駿馬都是訓練有素而且久經沙場的,什麼血腥的場面都見過,此刻見到這神獸,竟然紛紛放慢腳步,嘶鳴哀號起來。
這場面十分怪異,數萬鐵騎在離不語者還有數百尺的地方戛然而止,開始原地踏步,龐大的軍陣之中幾乎沒人說話,只有混亂的馬蹄聲和嘶鳴聲,雙方僵持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
刀疤臉將軍也被唬得冷汗流出,被風一吹,就覺得渾身冰涼。他心想,這傢伙一個人面對我們數萬人,竟然絲毫沒有畏懼之心,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等着我們衝過去,那肯定是個陷阱,或者他肯定超級強大,否則有誰會白白送死呢?他剛纔用的什麼法術我都沒看清楚,就召喚出一隻神獸來,莫非此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或者是什麼妖魔鬼怪?我們這數萬鐵騎打敗一支人數十倍於我們的對手也不成問題,可是要對付一個神仙或者妖魔,還要加上一隻神獸的話,究竟有多少勝算?這些問題糾結得他腦袋都大了。
“李將軍,我們是衝還是不衝?”一名副官模樣的人打馬過來,向刀疤臉將軍請求指示。
李將軍道:“陳都統,你可見過這種野獸?”
陳都統又瞧了那怪物一眼,道:“從未見過,這荒蛋島上似乎沒有這種生物,我看他剛纔是用法術招出來的,莫非是什麼幻影?”
李將軍也喜歡這只是一個幻影,可是又搖搖頭,道:“不像,如果是幻影,這風沙一吹,豈有不散之理?何況它發出的吼聲也是大家都能聽見的,而且你看它的腳下,那地面分明凹陷了下去,這不可能是個幻影能夠造成的。”
陳都統對着李將軍的分析再確認了一番,點點頭道:“嗯,確實蹊蹺,那這怪物難道是從天而降不成?”
李將軍道:“可這怪物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把我們數萬人全滅了吧?”
其實他說這話自己心裡也沒底,只是想多聽些安慰的話,誰料那陳都統比他更悲觀:“依我看,此物絕對不是普通的怪獸,不是能噴火就是能起浪,您還記得上次攻打智虛國時,對方派出的神獸獒餮嗎?”
一聽到這個詞,李將軍不禁打了個冷戰,眼中閃過一絲惶恐,道:“我怎能忘記?我們李家軍代代相傳,南征北戰,從三百年前的一千人馬逐漸發展壯大至十萬大軍,經歷了多少人的心血和鮮血,在這荒蛋島上,我們雖然不敢稱第一,那也是縱橫沙場幾十年未逢敵手的。沒想到在落步灘一戰竟然……”
說到這兒,李將軍有些哽咽,悲傷得說不下去了。陳都統接着把話說完:“落步灘一戰,智虛人只派出了一頭神獸獒餮,就吃掉了我們七萬人馬!這個教訓,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只是這個仇不知道何日才能報了。”
李將軍不禁又看了一眼留客關前面的那個瘦小的身影和那隻怪獸,心裡無比糾結。
陳都統提醒道:“李將軍,我看此人所犯之罪並不值得我們大動干戈,不知道爲什麼少主人會命我們一定要殺了他,這其中應該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將軍道:“我也不是沒有想過,本來鬨鬧集市這種小罪,讓衙門的人追捕懲罰就可以了,爲什麼要動用我們李家軍?可是少主人的做派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我們公然抗命,他隨時可能撤銷我們李家軍的編制,到時候我們就連後臺都沒了。”
陳都統眼珠一轉,道:“我們未必要公然抗命,我們這不是已經出征了嗎?只不過,出征也有兩種情況的,勝利或者失敗,我們未必要取勝啊,我們大可以佯裝敗退,放此人過去,避免與這神獸交鋒,到時候在少主人面前承認一個作戰不利的小罪,又少了血光之災,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李將軍先是一喜,繼而一愁,道:“辦法是好,我們可以賣個漏洞讓他過去,可是,我們數萬人的部隊,敗給一個人,你覺得少主人會相信嗎?而且我們李家軍一世英名,從來只有戰死,沒有不戰而退的,難道要毀於這一回?”
陳都統勸道:“將軍此言差矣,我們李家軍誓死不退,那是對人世間的對手來說的,眼下這個八成是個神仙,那怪獸也是有目共睹的,我們輸給一個神仙和神獸,又有什麼可丟人的?人力再強,也不可能與天鬥。此乃識時務者爲俊傑,並非自毀名聲。到時候我們把此人的能力描述得離奇誇張一些,既能爲我們的失利找到合理的解釋,也由不得少主人不信。您想,他既然會興師動衆派我們來抓捕此人,說明他也是知道此人能力非同小可的,我們抓不住他,也是情理之中的。”李將軍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