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片寂靜，謝玖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帝，不知該如何開口。
太后身邊的郭嬤嬤更是一臉屎色，恨不得當時就跟着高洪書就此去了，也好過在這裡受此等煎熬。
“陛下，”謝玖輕輕地開口，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剛纔看過小秦溱，她看起來沒什麼大礙，陛下不必過於擔心。華陽還小，慢慢教就好了。”
顧宜芳心頭堵的那口氣始終咽不下去，沒好氣地看了謝玖一眼。“你知道什麼，就胡亂求情？你現在是皇后，不用做什麼濫好人。小孩子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現在都作的無法無天，長大更不得了。”
謝玖一噎，這對神經病吵架她就不該摻言。早知道就在西暖廂多待一陣，寧可對着那個破滅的祖父。她才說兩句話，就讓皇帝給頂了回來，她是招誰惹誰了？
她不這麼說，怎麼說？
那熊孩子就是欠揍，打幾頓就好了？
長腦子的也說不出這種話來。
她不做濫好人行嗎？
不做，華陽就被太后給擠兌到她的昭陽宮去了。即便她抗得住，龍鳳胎還不被華陽給玩兒死啊。
顧宜芳看着謝玖那發矇的眼神就是一陣火起，他怎麼也沒料到謝玖走出去的功夫，華陽過來柔聲細氣的道歉，正經話沒說兩句就扯開來了，華陽居然抱着他的胳膊，小聲告訴她：皇后就是個壞女人。
他初時以爲華陽認錯了人。說的是廢后朱氏，誰知轉臉就說連太后和張妃都說她媚君惑主——
當時顧宜芳震驚地擡頭，正看見太后那張臉。一陣青一陣紫，好不精彩。
他就是再遲鈍也看出來這就是太后說的話了。
他一直知道太后不喜謝玖，也沒少在暗處使力，幾次三番想借朱氏與秦氏的手搞垮她。太后越是這樣，他越是給謝玖體面，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待謝玖的不同，也希望太后能從中感受到他的意思。別再做傷害母子感情的事。
別說他現在是一國之君，萬萬人之上。即便他只是普通的閒散王爺，他寵誰愛誰，也是他自己的事，太后不該出手干預。
這是他的底線。尤其現在謝玖是他明媒正娶唯一的正妻。他再不想見到後\宮太后和皇后爭權奪利的場面。
一直以來，他以爲太后懂了，和太妃們玩玩牌消遣，也不摻合宮務了，誰知她居然能當着華陽說出這樣的話。
對於一個皇后來說，媚君惑主這詞是有多嚴重，太后不會不知道。
假張妃那傻貨也就罷了，慣是個不知深淺的，太后在宮裡浮浮沉沉二十餘年。她怎麼就能說出這樣的話，顧宜芳百思不得其解。
當場他就責問太后，怎麼能教孩子這樣的話。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讓誰，直接槓上了。
“一會兒你們走就把人領走，哀家這鹹熙宮教不好人，可別多待一會兒本質都壞了。”太后一肚子氣還沒消，教孫女教不出好也就罷了，居然還指責她不會教孩子！
她當然不會教。教出這麼兩個只會氣自己老孃的貨！
“趕緊領走，領走！”
謝玖覺得太后這是氣瘋魔了。如果不是當着他們的面，估計太后現在就要扯自己的頭髮了。
她看着場面不大好收拾，總不好就讓母子倆就這麼僵着。她擡腳輕輕用腳尖踢了踢皇帝的龍靴，皇帝暴脾氣，直接把腿一擡，架到另一條腿上，翹起了二郎腿。
“……”
謝玖暗磨後槽牙，這要是隻有他們兩個，她非得撲上去狠咬他一頓，太不給人臺階下了。
“太后說這話可是要羞死我們一衆后妃了，皇上和端王哪個拿出手不甩其他公候王爺幾條街？皇上更是文武雙全，兄弟倆感情又好，又都孝順，不知多少人羨慕太后的福氣呢。”
“要我說，這大燕宮就沒有比太后更會教孩子的了。”
謝玖柔柔一笑，就把話說到太后心坎裡。
一句話讚了三個人，太后心裡不禁冷哼，怪道自家兒子被迷成那熊德性，一張小嘴能把死人說活了，盡挑人愛聽的說。
“皇后這是生怕皇上把華陽抱去給你養啊，可着勁兒的誇哀家。”
謝玖默，原來太后纔是她的真知己！
“倒不是怕。”她微微有些遲疑，“畢竟臣妾身邊有兩個孩子就已經有些忙不過來，秦氏現在望春宮貶爲庶人，華陽心思敏\感，臣妾擔心一時不察照顧不好華陽……”
她微微一頓，才繼續道：“太后精力有限，而且正是享清福的時候，無事賞賞花看看景，與太妃們玩樂一番，若是強留華陽在太后身邊，確是佔據了太多時間，難免不孝。依臣妾的意思，不如就由莊妃來教養華陽如何？”
謝玖邊想邊說，當吐出莊妃名字的時候，她也頓覺豁然開朗，眼神不禁一亮。
“莊妃一來喜愛孩子，是個心善的，有了華陽在身邊，定會好好教導她的。”
主要是這莊妃與太后有着七彎八拐的親戚關係，認真算起來還是個遠房的侄女，華陽抱給莊妃養，一來太后放心，二來也算全了莊妃愛子之心。
只是，不知沒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她是愛要還是不愛要。
只不過這裡卻沒有人在考慮莊妃的想法，皇帝一聽謝玖說的，一擡眼皮，當場就拍了板。
“就莊妃吧。”
就如同謝玖說的，莊妃做夢都想要個孩子，肯定會善待華陽。而且莊妃膽子小，知道華陽這個小快嘴，肯定不敢在背後說皇后的壞話，說些不着調的。
本來太后臉色漸漸轉好，一看皇帝連詢問她的意思都沒有就定了下來，那張臉一下子又拉老長。
“皇上是一朝天子，既然皇上都發了話，哀家再想說什麼也沒用，就這樣吧。”太后撣了撣袖口並不存在的灰塵。“哀家也乏了，你們退下吧。”
謝玖看了顧宜芳一眼，好好的臺階鋪好了，又讓他一腳給踹開，皇帝這是真和太后置上氣了？
顧宜芳率先起身，畢恭畢敬地向太后施禮告退。
直到人都走乾淨了，太后這才抓起茶盞衝着房門就砸了過去。
“哀家哪裡會教養孩子？你看，現在動不動就敢跟哀家撂臉子，不就說了句謝氏不好的嗎，就像捅了他心肝脾肺腎似的，那一臉的肉疼！哀家養他這麼大，也沒見他這麼孝順過哀家！”
“養孩子有什麼用，都特麼的是討債鬼！我上輩子是欠了他們多少債，整出這麼個玩意兒！”
郭嬤嬤對於太后說罵就罵的態度表示讚賞，可是能不能不要時不時地扭臉看她，求贊同？
那是皇帝，太后怎麼罵人家是娘倆，一轉臉哪天人家好了，她現在隨隨變變的一個點頭，分分鐘都可能被出賣，被打擊。
要說最離譜的就是華陽公主，才四歲而已，那小碎嘴比太后的功力還要強。上次該罰的也罰過了，該教的了教過了，怎麼就認準這一句話，翻過來調過去的使？
趕情真以爲她父皇是被迷惑了，她做女兒的提醒父皇別上當受騙？
秦妃那一肚子心眼兒都弄哪兒去了？合着都過渡到夭折的大皇子身上，沒給華陽公主留上一顆半顆的？
“翠玉啊，你說那謝氏哪兒好啊……”
又來了，郭嬤嬤嘆息，註定今晚又是個不眠夜，被太后抓着手抱怨一宿。
謝玖是跟着顧宜芳坐着御轎回去的昭陽宮，一路上她幾番想要開口，都被他一臉嚴峻的表情給堵了回去。
直到回到宮裡，謝玖親自倒了盞熱茶遞到他眼皮底下，他才擡眼皮瞪了她一眼。
謝玖一臉的莫名其妙，她又招誰惹誰了？
“陛下能說說，我那頭上是怎麼了？怎麼進宮第一天就腫了？”
顧宜芳皺了皺眉，這才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原來這三個侍讀在見過太后之後，就要到昭陽宮向皇后請安。華陽磨磨蹭蹭的不願意，拉着她們三個要在鹹熙宮玩兒。
華陽膽子大，可三個侍讀卻不敢怠慢中宮。最大的徐清勸了華陽兩句，華陽頓時就擺出公主款斥責了徐清。秦溱是爲華陽着想，也不想四個人關係鬧的太僵，就做起了和事佬，兩邊勸了幾句。
華陽就認爲秦溱是擺出表姐款來，當時就在地上抓了兩粒小石頭衝秦溱扔了過去。
旁邊的宮女嬤嬤一看，趕緊就去稟告太后，才叫來御醫給秦溱看傷，事情還沒弄清楚，正趕上皇帝去鹹熙宮，要看看秦溱，順便帶着幾個小姑娘一同來昭陽宮見謝玖，誰知正撞上這事。
謝玖到時，皇帝才問清原委，正要教訓華陽。
“這華陽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幾句不和就動手打人，而且不只動手，居然還扔石頭子，她還知道打人手疼！”顧宜芳越說越氣，拍地一拍桌子。“這回叫莊妃可得好好管管，不能像秦妃似的，把個孩子慣成這樣了，也不知道隨誰？！”
謝玖默默移開視線。
雖說她和秦妃水火不相容，但說句公道話，華陽公主就是他自己慣的！
秦妃貶爲了庶人進了冷宮，可不代表看見事實的眼睛也跟着都進冷宮了。真當她是瞎的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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