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手剛剛碰到葉青梧的腰帶,便被扣住了手。
四目相對,洛熠宸滿是喜色,葉青梧的目光溫涼如水,夏至見情況不對立即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青兒,你醒了?”
葉青梧點點頭,態度與以前一般無二,“多謝皇上的照顧。”
洛熠宸從未曾想過葉青梧會在這時候醒來,一國皇帝爲一個女人親自擦身,初時的喜悅後果,他尷尬的搓了搓手,一時無言。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了洛熠宸幾眼,如昨日江鷓鴣所言,已然全部恢復了,面色如常,氣息也頗爲穩定,心稍稍鬆動了一些,便垂眸盯着定定的望着一旁,不言不語。
靜默的殿裡只有兩人平靜的喘息聲,葉青梧大病初癒,自然不能做到像洛熠宸那般,他俯身過來將她扶起,問道:“爲何會傷的這樣重?”
這問題洛熠宸也曾問過方懷幾次,方懷是葉青梧的貼身跟隨,葉青梧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方懷的眼睛,可他仍舊未曾問出緣由,洛熠宸有些好奇,又有些惱火。
葉青梧垂眸,不動聲色,“與皇上無關,你無須知曉。”
“爲何與我無關?你……堂堂一國皇后,怎能隨意便受了傷?還是如此重傷?南硯子蘇如此年幼,你可曾爲他們兩人想過?”
聲聲質問,話一出口洛熠宸便後悔了,葉青梧自然是想過的,若非如此,偏殿太子住處那滿滿的書根本無從解釋。
“人活着,靠的是自己的能力罷了,若要一直活在他人的庇佑下,遲早有一日敵人的刀也會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屆時又要找誰保護呢?在這皇宮之中,南硯與子蘇,若能活下來,是他們的幸運,若不能,便是他們能力不足,怨的了誰呢?”pc4q
“你……”洛熠宸語結,最讓他無話可說的是,葉青梧的話根本讓他無從反駁,在這宮中,平靜的宮廷之下,有幾件事是能浮於水面的呢?
“那你知不知道你險些就死了?”他心有不甘,大聲質問,是何人能讓她棄自己的生命,孩子的命運於不顧呢?
葉青梧點頭,“知道。”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也是在那一刻,她才體會到心口激烈的撞擊和無路可退的絕望,若當時能有另外的一條路,哪怕艱難困苦如登天,她也不會選擇以命換命,可是,沒有。
在那一刻,她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是,她想救洛熠宸,她看不得他死,可同樣,心中充滿不甘。
“那你還這樣做!”
洛熠宸低吼,抓住她的手用力晃了晃,葉青梧卻像沒有生命的泥娃娃一樣,身子任他擺動,眉眼裡透出一分空洞,然後脣角扯開笑了笑,一隻手按在洛熠宸的手上,一點一點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那隻冰涼的手在他的掌心裡消失,洛熠宸的心裡忽然產生一種難言的恐慌,就像她再也不會握住他的手一般。
“我也不想,”葉青梧說,“我也不想救他,洛熠宸,這個世界若非此時還不能少了他,我絕對不會救他,更何況,還是用我自己的命。”
她微微垂眸,告訴他,也告訴內心裡的自己,就這樣吧。
洛熠宸訝異的看着她,“你,你這話是何意?此人是誰?你爲何一定要救他?”
葉青梧目光復雜,推開他的手向後靠了靠,緩聲說道:“你不必知曉,此事依然是過去了,以後也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我很累了,想休息。”
她靠在那裡微微合眸,洛熠宸正要說出的話此時悉數卡在了嗓子裡,嘴巴張了又張,可到底沒有再說別的,“那就躺好吧,躺好睡舒服一些。”
等葉青梧躺好了,洛熠宸便退了出去,看到方懷的時候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懷莫名其妙的看着皇上離去,嗤之以鼻。
可是,等第二題洛熠宸再來的時候,葉青梧已經從清泉宮消失了,黑色禁軍給洛熠宸覆命,“皇后娘娘離開了!”
“爲何會離開?”
“娘娘說要在宮裡走一走,晚點回來,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夏至和夏意跟隨娘娘出去之後,黎閣的人也相繼離開了,所以一定是娘娘主動離開的。”
葉青梧又一次在宮裡消失,洛熠宸頗爲惱火,這宮外到底有何可以吸引到葉青梧的呢?這天下之大,她究竟最喜歡哪裡?
其實,他也只是不甘願罷了。
京郊的院落裡,葉青梧一身白衣,身形纖瘦,正在院中散步,自離開之後,她一直試圖恢復身體機能,不過江鷓鴣連連告誡她身體還尚未恢復,不能練功,葉青梧也沒有過多強求,只是散散步,走動走動。
方懷站在身邊,說道:“姑娘,宮裡在找你。”
葉青梧就嘆了口氣,她不想見到洛熠宸,不知爲何,這次醒來後再次見到洛熠宸便不能做到以前那樣心平氣和了,狹恩圖報也並非她的本意,只能躲了出來。
思索了一會兒,她說:“回去給南硯傳個消息,我出來散散心,讓他不要擔心。”
方懷應了一聲,還是看着她,顯然,他太替葉青梧叫冤了,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他們的作風啊,爲何要如此呢?
葉青梧說完站了一會兒見方懷還沒有離開,便問:“還有事?”
“沒了,”方懷搖頭,可也不想就這麼離開,葉青梧何嘗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如今她自己的心裡也亂糟糟的,只能說:“那就先下去吧,我就在這兒轉轉。”
這下方懷無話可說了,只能硬着頭皮退了下去,剛走了幾步又聽葉青梧問:“我聽說南硯買通了麒麟閣反向刺殺了?”
方懷立即點頭,“是!”
“可有結果了?”
“還沒有,涼心公主跟隨天一公子等人一起上了雪山,我們不可能隨意登上雪山的,如此一來,雪山便成了涼心公主的庇護所,若是涼心公主一輩子不下山,我們便不能拿她如何。”
“那就誘她下山。”
“可……”
“這世上,能誘惑涼心公主的,只有一人。”葉青梧幽幽的說,方懷大驚,“姑娘,可這人不是剛被你……”
“罷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方懷吶吶的退下,走出去很遠一摸頭還摸到了滿頭冷汗,若同樣危險的事情再來一次,他是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住了。
百般無奈,葉青梧又坐到了期盼面前,左右手的相互博弈已然進行了數年,不過一直也未曾分過高下,也只是方便她想事情罷了,可今日,無論怎樣她都無法凝神靜心,恰逢夏至過來便問道:“那本經書還在嗎?”
“在,娘娘稍等,我這就去找來。”
經書便是在鮮國時梵音寺的老和尚送給她的,一開始並沒人當回事,直到後來葉青梧每看一次便心神平靜一些,夏至便暗暗傷了心,走到哪裡都帶着。
葉青梧翻開經書,一字一句在心中默唸,每次聞到這經書所沾染的香火的味道,她的心都會一點點平靜下來,就連自醒來便一直在她腦海中折騰個不停的洛熠宸也消失不見了。
一個時辰後,葉青梧問道:“河南情況如何?最近可知曉?”
“最近娘娘身體不好,殿下也未曾把河南的事情拿出來說過,不然我現在去太子那裡取過來?”
葉青梧擺擺手,“罷了,那些官員也都會說好聽的,沒什麼比親眼見到更真實,傳令下去,明日起奔赴河南。”
“娘娘?”夏至大驚,以至語調都高了幾度。
葉青梧笑了笑,解釋道:“河南水患眼見已經過了一年,堤壩的修建日前也說完工了,總要親自過去看一眼,我這心裡才能踏實,否則,這一年百姓又白白忙活了。”
夏至心裡暗暗一算,可不是麼,到下個月便是一年了,黃河又到了汛期,尤其一入夏,水量不知有多大呢?這集結了河南河北兩郡的百姓才建起來的堤壩,若是出了事,娘娘的心血怕是都白費了。
可就這樣離開麼?
“那皇上那邊……”
“就說有事,不必通報我的行蹤,最近我不想見到他。”
夏至無言以對,這世上怕也只有娘娘你敢這樣說吧。
不過葉青梧說的也都是實話,只是又低頭看了會兒經書,才進房休息,臨了又說:“告訴南硯,他做的很好。”
“娘娘,可……”夏至想將麒麟閣肖煥的女兒肖雪的事情告訴葉青梧,誰知葉青梧卻擺了擺手,“他有分寸,不必在意。”
夏至再次啞然,跟着葉青梧進房,伺候她躺下才躬身退出去。
皇宮中接到消息的南硯穩坐釣魚臺,沒接到消息的洛熠宸怒不可遏,晚膳也沒用,上書房的燭光一直亮到了半夜,才問暗衛:“一點兒都查不出來?”
暗衛咂咂舌,“主子,不是查不出來,是我們的人都被扣住了。”
“什麼?”洛熠宸驚愕至極。
“已經有三個沒有回來了,我們大致也能知道方位,不過……還要找嗎?”
洛熠宸怒,葉青梧離開就罷了,竟然還扣着人不放,筆洗被摔落,他厲聲問:“方向呢?朕親自過去看看?難道他們還要把朕也扣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