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是禍水啊,當然要霍亂天下!”
她冷嘲一聲,反身坐起,白緞在剛纔打鬥的過程中被盡數扯斷,她皺了皺眉,看向洛熠宸,“除了涼心公主之外,你最在乎的,也莫過於你的江山了吧?”
“朕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你是否允許,與我何干!”
她一甩袍袖,自窗口一躍而出,他以爲自己是什麼人,可以攔得住自己?
洛熠宸心中驚跳,拳頭再度攥起。
葉青梧口中血腥味道甚濃,不由狠狠唾了一口,自宮中掠出,她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數月之前還曾攜兒帶女在此閒逛,如今,再度與洛熠宸有所糾纏,她只覺得恍如隔世。
一路向北行走了不太遠,一座高門府邸現於眼前,葉青梧擡頭看着門前牌匾上“葉府”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霸氣有力,曾是嫁與洛熠宸時他賜予葉家的,是恩賜,同時也讓葉家時時刻刻記住,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這塊牌匾她並未看過幾次,因爲送來不久她便入了宮,只是,洛熠宸的居心和想法她一直都知道,她曾想過改變,最終卻發現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的不光是不能改變他的想法,還有自己一顆日漸沉淪的心。
高大的府門“吱嘎”一響,葉青梧微微一愣,再不敢逗留,快步消失於門前,卻換來裡面的人更加懷疑的目光。
張寶端悄然整理好散落一地的奏摺,又令內務府換了新的龍案,卻在看到那被畫的一塌糊塗的奏摺時心中暗怨。
洛熠宸負手而立,冷聲道:“讓他們再寫一份奏摺來便是。”
張寶端一驚,要知道平時這奏摺哪怕只是弄皺了一些,他必然也是免不了一頓罰的。
他忙施了個禮,“是,奴才這就去傳話。”
張寶端利索的將奏摺收拾好,這才捧着那幾份奏摺退後了幾步,又小心問道:“皇上,那瓊華宮是否也要重新休憩一番?”
貴妃娘娘以前住的便是瓊華宮,如今娘娘回來……
洛熠宸在龍案前坐下,眉心微斂,沉吟片刻回道:“無須收拾。”
張寶端一愣,卻立刻答道:“是!”主子的事從來不是他一個奴才能夠做主的。
“命人按照她的尺寸備一些衣物,莫要聲張。”
“是!”
張寶端退下,洛熠宸拿起硃批正想批閱奏摺,卻看到了葉青梧留下的那首詩。
似是爲了印證葉青梧的話,第二天一早,高官們上朝必經的宮門口再次被懸掛了一顆人頭,卻是前段時間告老還鄉的右相大人。
昨天兵部尚書的死被宣王封鎖了消息,還不等他將案子理清,竟然又送了他一個大案,一時間洛青陽忙的坐立不安雞飛狗跳,朝中言論紛紛,他頓覺壓力倍增。
“姑娘……還要出去嗎?”方懷看着幾日都不在家的葉青梧,只覺得額頭冷汗涔涔,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有人想要我陪他玩遊戲,那我就玩一玩,日子太無聊了,總要找些事做,方懷你若閒着,去幫我把閣裡的書整理整理。”
方懷頓時叫苦不迭,卻驚愕的看着葉青梧的一身紅衣,鮮豔若血,觸目驚心。
“洛熠宸,好看嗎?”金鑾殿後,洛熠宸一下朝,就見到那抹美得觸目驚心的身影,紅裝素裹,冷意涼薄,眉間一點硃砂痣,不怒自威,令人不敢小覷,因此就算後殿裡無人認識她,也不敢隨意妄動。
洛熠宸看着她,幾張之外的腳下跪伏着兩個小太監,瑟瑟發抖,不能動不能言。
他掃了一眼,“這是何意?”
“殺雞儆猴啊,若非如此,我怎有熱茶喝呢?”
“莫要太放肆了!”
她驟然從椅子裡起來,幾步跨至他的身邊,淺笑如煙,吐氣如蘭,“在你眼裡,這便是放肆了嗎?”
“出去!”
他驟然冷喝,一甩袍袖,張寶端立刻帶着一衆宦官宮女小碎步退了下去,臨了也沒忘記讓人拎走那兩個跪在地上起不來的。
洛熠宸一把推開她,看着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他的心便忍不住狂跳,“你殺了京兆尹,殺了兵部尚書,又殺了右相,你到底想做什麼?”
肩頭被他抓的生疼,葉青梧漫不經心的撥開他的手,撣了撣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說道:“殺人痛快啊。”
“葉青梧!”
“你還知道我姓葉啊。”葉青梧漂亮的眼睛裡閃過嘲諷,“我以爲皇上早已忘了我的姓氏呢?”
一個女人的姓氏代表夫家的權勢,也代表母家能夠給予的支持,葉家,曾經朝堂上的第一大家,因爲她的授意,父親去世後大哥的刻意避諱,終於讓皇帝忘記了他們對他的威脅,同時,這也讓他對他們多了幾分蔑視。
如若父親尚在,她想,洛熠宸是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動自己的。
她又上前兩步,靠在他的懷裡,“皇上,不知這五年來你是怎麼向我哥哥們交代的呢?”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人活在天堂裡,夜夜笙歌,也有人生活在地獄,日日爲生活所折磨。
“沒有交代。”他說。
葉青梧呵了一聲,這並不意外,偌大的皇宮,發生一點兒事情實在是太簡單太容易了,而他前幾年對她的寵愛完全不會讓哥哥們多想什麼。
她鬆開手,退回到椅子裡,又說道:“你不用多問我什麼,我早已說過了,洛熠宸,這便是你讓我回來索要付出的代價,怎樣,看着曾經站在你朝堂上的朝臣,一個個離開你,你自己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如何呢?”
是不是就像曾經的她一樣,努力的想做好自己,讓他多看她一眼,可他的目光是始終不曾落在她的身上,那種拼盡全力想要抓住一切,可到頭來卻只是徒勞的感覺,她一定要他們也嘗試嘗試。
她眼睛裡滿是恨意,洛熠宸看着她,平靜道:“你在玩火!”
“是否在玩火你很清楚,有本事,你抓我治我的罪啊!”
“你以爲朕不敢?”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你連殺死自己的孩兒都不眨眼,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
洛熠宸頓時說不出話,這件事情他無話可說。
“那你也不應該……”
“不應該?黃河水患,河南百姓無以爲家,應該救助百姓的人在哪裡?災民聚於城外,京兆尹難道不應該提早安排?”她冷冷的哼了一聲,“與我說這些應該不應該,洛熠宸你不覺得羞愧嗎?身爲皇帝,只想着維護你的疆土,每年的賦稅,你可曾想過黎民百姓的生活?你難道不應該?”
驟然而出的謾罵直將洛熠宸說的氣急敗壞,“朕用得着你教朕如何治國?”
“用不用得到端看皇上的國治得好不好?若有一日揭竿而起,還希望皇上能在這金鑾殿上坐得住!”
葉青梧如昨日一樣甩着袍袖離開,洛熠宸卻又一次被他說的臉上無光。
洛青陽唉聲嘆氣,他從來甚少參與這些官員之間的事情,也鮮少與他們有所來往,一連兩個案子砸在他的手裡,洛青陽不免感到棘手。
但更棘手的情況很快來了,百姓聯名上書,狀告兵部尚書與右相,收斂錢財,魚肉百姓,一張白絹甚至將他們收受賄賂的一筆一筆記得詳細而清楚,下面是百姓聯名,置於他的案頭,洛青陽看了看卻覺得心頭沉重。
換了官服,將那一份白絹小心收進懷裡,洛青陽出了書房直奔皇宮,卻不知書房房頂上一襲紅衣之人睡意正酣,聽着他遠去的腳步聲,葉青梧脣角緩緩勾起,待他走遠,身姿一展迅速從王府掠開。
“皇上,臣請出動環衛兵,萬民暴動,若不鎮壓這些刁民,怕是要出事啊。”金鑾殿上,皇宮大內,官員們一個個誠惶誠恐,一臉憂色,若真的被暴民強佔席捲了府邸,他們的利益可就沒有了。
今日的早朝比往日提前了半個時辰,皆因昨日半夜萬人空巷大鬧京城,說是從右相家和兵部侍郎家裡翻出了好多銀子,已經被京城的百姓分攤一空,現在正在吵嚷着要闖其他官員的家,因而各大臣略一思索不消辰時便一起前來砸宮門,除了擔心自己的家被闖被搶之外,也只爲一個法不責衆。
金殿之上,衆臣哀呼,嗚呼哀哉無不勸說皇帝出兵鎮壓。
提前上朝的事情並未及時通傳給洛青陽,等他趕到,早朝早已開始了大半個時辰,他撩衣袍大步走進金鑾殿,衣袍一擺他跪於地上,“臣參見皇上,臣有本上奏!”
排列分明的朝臣隊伍不得不分列兩側,大臣們個個眉頭緊鎖看向洛青陽,宣王與他們不同,就算他不斂財不收賄也依然是康源王朝的王爺,又有戰功在身,自當受萬民敬仰。
然此刻卻無人敢阻止他說什麼。
“講!”
洛青陽從懷裡掏出那張白絹,躬身呈上,“秉皇上,這是臣一早收到的萬民書,請皇上過目。”
洛熠宸一擺手,張寶端立刻上前將白絹接過來,呈於面前,洛熠宸犀利的目光自洛青陽身上一閃而過便接了過來,一看之下,便講白絹緊緊攥在了手心裡。
雖然同是白絹,這張白絹上的字跡與先前通過各種方式收到的並不相同,這上面,確是葉青梧的字跡無疑。
列於下面的衆臣被他這個表情嚇得立刻屏住呼吸,不敢再悄悄議論,洛熠宸深吸了一口氣,復又打開,仔細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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