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鴿到了梅齋的時候,王清琚已經和白氏說上話了。
白氏今天不光帶着兩個兒子還帶了一個庶女。這個女兒生下來身體就一直不好,王清胤就做主把她養到了白氏的身邊,不管怎麼樣在嫡母身邊總歸是不會被人給輕視去了的。
白氏待這個女兒與其他庶出的無異,倒是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兒來。
小姑娘喚王雅筠,這還是一次隨嫡母來忠勇侯府,所以一直都是乖乖的站在嫡母身邊,一絲一毫都拘謹的很。
因着是第一次見面,王清琚隨手褪下手腕上的一個玉鐲,就當是第一次見面的禮物了。還沒有說到幾句話,雪鴿抱着謝君竹就走了進來。
一見今日的正主來了,王清琚忙着去抱,白氏也湊在一起瞧。
瞧兩人心思轉開,倒是讓王雅筠暗自鬆了一口氣,一擡眸看見雪鴿笑着看她,小姑娘唰的白了臉,忙着低下頭去。
瞧了個夠,白氏才滿意的回到了座位上,拿起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放下才道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小妹,雖說是因爲爹他老人家的忌日臨近了,一切都從簡,但是連上一個禮儀都沒有,也太委屈小世子了,我可是還準備了好一些的東西準備添盆呢,這可倒好了讓我白忙活了一場,你也不怕將來小世子長大了怨你。”
王清琚摸了摸謝君竹有些紅的臉蛋兒,恐也是在室外待得久了,被熱氣給薰着了,雖說秋棠院是個涼爽的去處,可是從秋棠院到梅齋的路可不算是近的,走了這麼久肯定是給熱着了,喚來丫鬟去了銀碗和小銀勺子,倒上一些白開水,準備放溫了給謝君竹喝。
“嫂子不知,這孩子生來六感特別的敏銳,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哪怕是睡得再熟也會醒過來,哭鬧不止的,這不都入夏了,府裡是不是的會有蟬鳴,這幾天中午他都睡不好,一來二去的着了些涼,我也就不敢在折騰了,所以那些個俗禮也就免了,小世子以後敢怨我,看我怎麼收拾他。”
聽說是這樣的,白氏也就沒在說什麼了,只是喚了貼身丫鬟把老早就爲謝君竹準備好的東西拿了上來。
“雖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但這也是我這個當舅母的一點心意,只盼着小世子以後都是順順當當的,無病無災。”
雪鴿接過那些個東西,王清琚直接是從裡面拿出一個小金的長命鎖,就給謝君竹戴到了脖子上面。
“君竹怎麼敢嫌棄舅母的東西呢,這戴着剛剛好,以後長大了,可得要好好的孝順舅母,舅舅纔是呀。”
謝君竹雖是不知道王清琚在說些什麼,但是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人那麼溫柔的看着自己,謝君竹很給面子的笑了出來。
當謝晟去見王清胤的時候,裴懿就已經要走了,忠勇侯府外已經有一頂轎子在等着了,轎子是八人和擡,轎子的四面角上都掛着一串小小的鈴鐺,每天走起來的時候,鈴鐺就會響,除此之外前面右上角的一處懸掛着一個烏黑的木牌,上面一個安字,大而刺眼。
到了安親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有人在那裡等了半天了。
“裴先生可回來了,王爺已經是等了您好久了,讓您回來之後直接去北樓找他。”
一聽是在北樓,饒是裴懿此刻也不再那麼淡定了,加快了步子就去了北樓那邊,樓外已經是有好多暗衛在那裡守着,時刻戒備,見到了裴懿,直接行了禮就有一個人帶着他進去了,而隨着裴懿來的人果斷的被攔在了門外。
北樓裡面到處都是種着金色的牡丹。
雖然花期已經是快要過去了,但是這裡的花依舊是開得很好,以往每當裴懿來這裡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的想要感慨幾句,可是此刻他卻是沒有絲毫的心情。
果不其然,走到一處屋子外面,就聽見裡面斷斷續續的傳出了細碎的痛苦的呻.吟。
顧得上那麼多了,裴懿直接破門而入,就看見屋子中間放着一個大大的木桶,此刻木桶裡面坐着一個年約九歲的孩子,臉色通紅,面目猙獰,額頭上還時不時的爆出幾股青筋。
裴懿立刻關上門,走到木桶後面,按了某處的開關,之後從房樑處慢慢的有一個竹製的約男人手臂粗的木管慢慢的向下垂,直到搭在了木桶的邊緣。裴懿不知在木管何處又按了一下,片刻就有一股碧綠的液體流到木桶裡慢慢的化開。
隨着液體的流出,木桶中那個孩子的痛苦好像又增加了不少,儘管如此,但是那身形卻是一動不動,讓人無法相信一個孩子會忍受的瞭如此的痛苦,不過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忙活完了一切,裴懿站在一旁默默的觀察孩子的狀況。
“這是最痛苦的過程,只要熬過了這個階段,你就會痊癒,能去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終於半晌過後,那孩子的表情已經是慢慢的平靜下來了,看來一切都已經好了。
裴懿走過去將孩子從木桶裡撈出來,擦乾以後,就抱到了裡面的牀上,然後他又來細細的把了把脈,果然成功了。
看着已經睡過去的孩子,裴懿心裡也還是敬佩的,忍常人之不能忍,若有野心將來必成大器也。
也是,常人都無法想象,當今皇上最愛的弟弟居然會是一個經脈寸斷的人,爲了生筋續脈,整整兩年時間,他們都是這樣一步步的走過來的。
沒錯這個孩子就是安親王恭長安。
先帝曾有一個年齡相差很大的嫡親弟弟,久經鮮血的人,對於這個小小的生命極爲疼寵,視爲珍寶,甚至曾經當羣臣而言,‘此乃國之聖子。’後來也被封爲寶親王,只是當先帝逝世以後,寶親王不知所蹤,只剩下年幼的兒子,嘉煬帝爲表憐惜,封其子爲安親王,疼寵異常。
白氏走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了。
王君瑜賴着白氏,說要把弟弟帶回家,誰勸都不聽,直到最後王清胤看不過去了,將小兒子提起來,扔在馬上,隨即自己也上去了,道了一聲別,直接是策馬就走了,白氏在後面看的心驚肉跳,急急的也就回府了。
清遠閣,內室。
王清琚正在解謝君竹身上裹着的小薄毯,一塊玉佩就掉了出來,她剛拿起來,謝君竹就伸手來拽了,還啊啊的說着什麼,倒像是在宣示主權了。
實在是還想再看一眼,只不過不敢再謝君竹手上搶東西了不然這小祖宗哭起來,倒是怪心疼人的,看了看在榻上坐着的謝晟,此刻也是全神貫注的看着眼前的一個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好吸引人的東西。
收拾好了謝君竹,王清琚將她輕輕的抱了起來,走到謝晟身邊,坐下,將謝君竹放在謝晟懷裡,拿過那個盒子。
盒子是上好的紅木做成的,上面還雕刻着幾朵雅緻的蘭花,打開一看,裡面的黃綢上面靜靜的躺着一支純金的毛筆,拿在手裡還是很有分量的,細細一看,筆端刻着一個安字,王清琚突然想到自己剛剛從謝君竹薄被裡找到的那個玉佩上面好像也是刻得有一個安字。
難道兩份禮物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子規,這東西是誰送來的,還有君竹手上的那塊兒玉佩是從哪裡來的?”
王清琚不說,或許連謝晟都還沒有發現,此時的謝君竹手裡面還抓着裴懿的那一塊玉佩,想來應該是裴懿逗孩子開心的時候,拿來用的,因爲走得匆忙而忘記拿回去了,不過這塊玉佩好像並不是裴懿的吧。
“這盒子和玉佩都是裴懿帶過來的,不過盒子是他替安親王送過來的額,而這塊玉佩也應該是安親王的,他是安親王的老師,這玉佩也就是一種身份上的象徵罷了,做不得什麼數的。”
王清琚倒是沒有謝晟這般的心大,握了握手上的金毛筆,她的心裡面還是有一些的擔憂,不過當她看見已經是昏昏欲睡的謝君竹時,心裡面一下子就柔軟了,輕輕的把她抱起來,放到大牀邊上的那個小牀上,搖了搖,果然謝君竹已經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謝晟看了倒是不怎麼滿意的抱怨。
“怎麼不讓雪鴿帶她去睡?”
王清琚笑了笑:“今天,她最大,你若是現在抱她走,待會兒弄醒了她,倒真的是不知道誰受罪了。”
謝晟想了想也是這理,方纔作罷,只是狠狠地親了親自家夫人。
皇宮裡,皇后的住所坤寧宮,此刻地上到處都是一片的狼藉,嘉煬帝恭長炔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揮了揮手,屋子裡的宮女們都退了下去,現在也只餘下帝后兩人。
似乎是過了很久一般,簾子後面終於有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如今的樣子,你可是滿意了?”
嘉煬帝恭長炔聽了這話,面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使勁的捏着拳頭,指甲深入到了肉裡,地上頓時就盛開了一朵朵的紅梅。
“你爲什麼總是要逼我?”
簾子後面,再一次傳出了一陣陣瘋狂的聲音,音色依舊嘶啞,就像是被濃煙薰壞了嗓子一樣。
“皇上說笑了,天下都在你的手中,誰還敢逼你?我們都是你掌心當中的螻蟻,螻蟻!”
恭長炔再也忍不住了,衝到簾子後面,幾乎是咆哮而出:“你還不知道嗎?你就是我的整個天下,而我在你眼中卻算不上一粒塵埃,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