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嶽舒萍招呼着他。
丁可文這才注意到,這麼小的房間里居然還有一張小木牀,不過除了這張小木牀以外,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站立的這巴掌大的地方了。
牀上放了幾件老嶽頭的衣服,每一件衣服都很破舊,而他常常穿的那一套佈滿灰塵的工作服,則高高的掛在一邊牆上的長鐵釘上。
丁可文只好聽了嶽舒萍的話,老老實實的坐在了牀沿上。
“你上次給我的信,我收到了,不過,看了你的信,我有話要和你說。”由於丁可文坐在了牀邊,嶽舒萍就只好站在那裡說話了。
“不好意思,我想幫你借錢這個事,是真的,可是我回了家一趟,卻什麼也沒有借到,我……我太高估我自己的實力了。”丁可文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只好搓着手,手都被搓的汗嘖嘖的。
“這個,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想幫我借錢的。”嶽舒萍說話的聲音很小,也非常的慢,“不過,今天我想和你說的事情,和借不借錢沒什麼關係。”
丁可文有一些疑惑,記得上次給他的信裡,除了自己要幫她借錢這一檔子事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可以讓她質疑和困惑的地方了呀!
嶽舒萍看他低頭不語,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也許,是怕自己的笑被丁可文看到,她立馬又收斂住了 ,剛纔還露出的那排整齊劃一的牙齒,也隨之藏匿起來:“你上次寫的那封信,你把我的名字都搞錯了,你知道嗎?”
什麼?名字寫錯了?不是吧,他可是清清楚楚聽豬大嫂說出她的名字是“嶽舒萍”來着。
“我的名字叫嶽鎖平,鎖是鎖門那個鎖,鐵鎖的那個鎖,平就是平平凡凡的那個平。”換了名字的嶽鎖平,隱藏不住心裡的那份好笑,說道。
天吶!是嶽鎖平?好土的名字啊!丁可文要是有個女兒,在舒萍和鎖平之間選一個名字,他也會肯定選“舒萍”這兩個字的。
也許是豬大嫂不標準的普通話,夾雜着這本地濃重的本地方言帶偏了他,讓他給她弄了一個他自以爲是她的名字的名字!
丁可文尷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把你的名字往理想化上去想了,不好意思。”
嶽鎖平笑了起來,說道:“你知道,我爸爲什麼給我起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嗎?”
丁可文搖搖頭答道:“ 不知道。”
“因爲在生我之前,我媽媽已經生過好幾個哥哥,姐姐了,每一次名字起的都很好聽,也很響亮。可是,不幸的是,他們出生以後不久,便都夭折了。所以,在生我們下面三個孩子的時候,我爸就聽了算命先生的建議,給我們幾個孩子的名字都加了一個鎖字,意思就是把我們鎖住,不讓鬼門關的小鬼來收我們。也許,正因爲這個,我們三個孩子便都存活下來。”
“這麼神奇?”丁可文顯然是第一次聽過這樣的怪事。
雖然,以前聽自己的母親趙秀蘭說過,舊社會爲了好養活孩子,給孩子起了什麼諸如“狗剩”,“貓蛋”的名字,可是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聽信這個,倒着實是一件比較稀奇的事情了。
“那你妹妹,你弟弟又叫什麼名字呢?”丁可文有點好奇,忍不住問了下去。
“我妹妹叫鎖寧,我弟弟叫鎖柱。”嶽鎖平回答着。
“鎖柱?”丁可文笑了起來,“這鎖柱二字,可是鎖住二字的加強版啊,可見你爸得有多怕失去這個兒子呀!”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通之後,兩人又覺得有一些尷尬,最後,還是嶽鎖平先止住了笑,她認真的對丁可文說道:“還有,你借錢要給我上學的事,還是算了吧。”
“爲什麼?咱們不能放棄啊!”雖然丁可文也覺得不可能借到錢,但是,他還是喜歡這樣鼓勵她。
“你不知道嗎?我下面的妹妹鎖寧才十二歲,鎖柱也才八歲。即使你借到錢,讓我上了中專,我爸的收入肯定也會全力支持我上學。這樣的話,弟弟妹妹們的學習和生活就不要管了嗎?難道讓她們輟學來成就我自己嗎?”嶽鎖平說話的聲音依舊很小,好像怕傳到了小屋外面,被別人偷聽去了一般。
丁可文重新審視了一下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子,她雖然個頭不高,身材也略顯單薄,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來看,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子讓人敬佩的堅毅!
“而且,我爸都六十多歲了,身體也不好,他還能幹幾年?我媽……我媽的情況,你知道嗎?”談着談着,她又提到了她的母親,“我母親有大腦炎,需要每天吃藥,什麼活也不能幹,我如果再上學走了,這一家子可怎麼辦啊?”
……
“所以,我決定了,即使有錢讓我上這個中專,我也不會去上了,因爲,這個時候的家裡,更需要我。”
這一番話,說的丁可文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下意識的擦了擦已經泛紅的眼睛,說道:“你說的對,我支持你,要不,你讓我和你一起面對吧!”
“我們?……”嶽鎖平望着他,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凝視他。
“是的,我們,我們一起!”丁可文堅定的說,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將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的問題拋之腦後了。
“爲什麼?爲什麼要我們一起?”嶽鎖平有一些不明白。
“因爲……因爲……”丁可文有一些難爲情,因爲這麼大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決定跟一個女孩子表白。他糾結了半天,還是豁了出去,“因爲,我喜歡你……”
這表白如一顆炸彈,把屋裡的寧靜,炸的更寧靜起來……
一個二十三歲的男孩子,的確已經到了談情說愛的季節了,可是,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來說,卻依然好像是一個不可觸碰的話題。
嶽鎖平不敢再看他了,她低下頭,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這個時候的丁可文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說道:“鎖平,我……我真的喜歡你,你就答應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