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榆城,已經晚上一點多,這一次,三輪摩托車直接拐進了一條巷子裡,停在了一個院落的門口。
丁可文雖然戴着保暖手套,手還是有一種被凍僵了的感覺。再看一眼一旁鐵皮工具箱上的李新化,丁可文差一點笑出鵝聲來。李新化被凍的渾身哆嗦 ,鼻尖上有一滴鼻涕似乎已經被凝固了一般,半拉不長的懸掛在那裡!丁可文將夾在車頭那裡的一塊抹布扔給他說道:“鼻涕老長老長的,拿着它擦擦吧……”
“你這是擦車子的布,怎麼能用呢?”李新化哪裡肯用,他翻着自己的口袋,試圖找到一點衛生紙擦拭一下。
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他只好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今天我居然忘記帶衛生紙了,平日裡我都是有帶的。”說完,也不再管衛生不衛生了,摸過了抹布,對着自己的鼻子就是一頓擦拭。
擦完了鼻涕,李新化纔開始敲這個院子的門,敲了半天,才從裡面露出了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只開了一條門縫探出來頭問道:“誰啊,這麼晚了還敲門?”
“我啊,李新化啊,經常跟廠子裡的車到你們水點送水的……”李新化回答着。
“哦哦,你有什麼事嗎?”對方問着。
“我又搞了一批水桶給你,這不是來給你送貨來了嗎?”李新化回答着。
“那你怎麼不提前和我打個招呼來着?”對方睡意未退,嘴裡嘟囔着。
不是說收桶的人半夜才能回來嗎?敢情人家一直都在家裡熟睡,還不知道李新化要來送桶這一回事情啊!丁可文這一次算是徹底明白了,李新化爲什麼非要等到晚上十二點再行動,不是什麼爲了配合收桶人的時間,而是爲了讓丁可文配合他偷竊,而說出來的謊言而已。從真正意義上來說,他丁可文就是幫兇,如果事情暴露了,說不定他還得去派出所裡呆上幾天了!想到這裡,丁可文不由自主的從後脊樑那裡冒出來了冷汗。
丁可文正想着,李新化卻在身邊催促着他幫忙搬桶,他不敢再怠慢,趕緊幫着他把桶搬完。
李新化進了屋子裡拿了錢,便和丁可文出了院子,他摸着自己鼓鼓的錢包說道:“天這麼冷,要不我們再去小飯店裡喝一氣,暖暖身子再走?”
“不了,大半夜的,我們還是直接回去吧!”當丁可文明白這些東西都是李新化偷出廠子裡的時候,他就不想再和這些東西有什麼交集了。
“爲什麼?”李新化顯然有一些不理解,而更重要的似乎是,他的確已經被這寒冷的天氣凍壞了,急需幾杯熱酒暖暖身子。
“你跟我老實說,你這些桶是不是都是從廠子偷出來的?”丁可文瞪着他的眼睛問道。
“呵呵,什麼偷不偷的,這公家的東西,他們不懂得統籌利用,我只是合理的幫他們減輕一下庫存壓力而已……”李新化自然不想承認,竭力的狡辯着。
“你……你……”丁可文一時氣急,給他劃出了一條紅線,“你要是再不承認,咱們倆之間的友誼,就此中斷!”
“別啊,別啊!”李新化當然不會放棄他們之間的友誼,“我承認便是,我這些桶的確是我從廠子裡偷出來的,我還不是爲了賺的小錢,跟哥哥你吃點好的,喝點好的……”
“偷東西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弄不好是會進監獄的。”丁可文好好的教育着他,“反正這一次就這樣了,下次你可千萬別幹這事了,即使你下一次再幹,也別拖我下水了。”
“那找個小飯店吃飯暖暖身子再走,總可以的吧?”李新化哀求着,他的鼻涕似乎又要被凍出來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可不想再沾你這些骯髒的錢。”丁可文跨上三輪摩托車,準備着啓動。
這個時候,李新化從錢包裡掏出事先說好的五十塊錢的運費,在丁可文的面前晃着問道:“那這五十塊錢的運費,是不是我也可以省下來了?”
“你想的美!我這大冷天的,來回一百多裡,容易嗎?”丁可文一把搶過了那錢,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這可不是什麼贓物錢,這是他應該得來的辛苦錢,他只是被李新化騙來,不幸的做了幫兇而已。
丁可文這樣想着,拿着李文化的這五十塊錢心裡也就舒服多了。
李新化無奈,只好又隨着丁可文的摩托車返回了遛馬圈村,不過這次他不用再坐工具箱蓋子了,因爲車斗裡的東西已經卸下,他可以倒坐在車斗裡,比較舒服一點的背對着迎面而來的寒風。當然,他還是覺得有一些冷,那純粹是因爲他穿的太少的緣故了!
這一次,也是丁可文最後一次幫李新化賣礦泉水桶了!
臘月二十七那天晚上,莊曉萌來了電話給丁可文,讓他準備着晚上開着三輪摩托車,去一趟金葫蘆鄉,接一下莊曉萌的丈夫李新學。
李新學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他之所以能回家,當然是莊曉萌費勁口舌才勸回來的,因爲她想着要徹底和自己的丈夫談離婚的事情。
“他來家,你幹嘛讓我開着車去接他,你就不懂得避嫌一下嗎?”丁可文心想,這女人真是膽大,怎麼會想出這麼不靠譜的事情出來。
“怕什麼?李新學哪裡會想到我會和自己的表侄子在一起,你放心好了。”莊曉萌曉之以理的解釋着,“況且一會你把他送回來,我再假裝給你一些運費,全當我是租用一下你的車子用一下,他八輩子也不會懷疑我們的。”
丁可文想想,覺得方案可行,便答應下來。
天色剛剛擦天黑,莊曉萌便一個人來到了丁可文家的商店裡,看看母子二人都在,莊曉萌便堆着笑對趙秀蘭說:“表嫂,我家李新學剛纔來電話,說回家過年已經坐車到了金葫蘆鄉了,要我去接他。可是,你看這都天都黑了 ,我一個人黑燈瞎火的,怎麼敢去那麼遠接他呢。我尋思着你們家可文不是有一輛三輪摩托車,要不讓他陪我去趟金葫蘆鄉,接一下李新學……實在不行,我給你們一點運費也行!”
趙秀蘭也是一個熱心腸的人,聽她這麼一說,自然喊了一聲丁可文,讓他陪着莊曉萌去一趟金葫蘆鄉,並非常客氣的對莊曉萌說:“他表嬸嬸太見外了,這家前院後的住着,誰還能不幫誰呢,你只管讓丁可文去就是,提什麼運費不運費的,多丟咱們家的臉面啊?”
“好,好!那多謝表嫂幫忙了……”莊曉萌客套完,便拿了兩個凳子放在車斗裡,隨着丁可文去接李新學去了。
路上沒有什麼人,莊曉萌坐在後面車斗裡,手卻探進了丁可文前面反穿的擋風的軍大衣裡面,緊緊的摟住了丁可文的腰。
“回來,當着你老公的面,你可千萬不能這樣。”丁可文的車子很快,以至於他說這句話時,都需要轉過身來,大聲的說着,莊曉萌在後面方能聽到。
“我又不傻,你放心好了……”莊曉萌也大聲的回答着。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來到了金葫蘆鄉供銷社那邊,接到了坐最後一班車回來的李新學。
李新學見他們倆一起來接他,心裡也是一愣,目光裡自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天太黑了,咱家自行車又沒有燈,所以我僱了丁可文的車子來接你。”莊曉萌解釋着。
“對,對!表叔,你趕緊上車吧!”丁可文稱呼李新學爲表叔的時候,心裡不由得一陣彆扭。
兩個人共享了一個老婆,再怎麼也得以兄弟相稱吧?丁可文的心裡甚至都有了這樣奇怪而荒唐的想法。
李新學不再猶豫,他拿着行李跳上了車,並坐在了車斗裡的另一張板凳上。
丁可文調轉了車頭,朝着遛馬圈村的方向駛去。
路上,凜冽的北風煽動着前面丁可文的軍大衣來回飄搖,以至於很多風兒鑽進了丁可文的胸前……
坐在車斗裡的莊曉萌,不由自主的在後面幫他緊緊的拽住了衣角,讓那些風兒鑽不進去。
丁可文的心裡雖然升起了一股暖流,但是他又有一些恐懼的想,別讓同在車斗裡的李新學看出一些端倪來,可就徹徹底底暴露了。
好在李新學好像並沒有多想,他們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裡,回到了遛馬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