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城
楚雲天平躺在精靈城的屋頂上,他的頭枕在交叉在後的雙臂上,
翹着二郎腿。此時有持續吹過的小風,他微眯着眼睛,平視着天空上肉眼可觀測的移動的捲雲。
陽光毫無阻礙地灑在他的身上,他竟感到了如夢境般的暖意。
他將一顆小草叼在嘴裡,漫無目的地咀嚼着小草的頭部。
此時再想到哥哥,只是會鼻子一酸,而後掉下一滴眼淚,不會像最初那樣痛哭流涕了。不過反而,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火精靈王傑頓的事。
說到這,他的怒火便不可抑止地涌了上來。
傑頓就像黑市中神出鬼沒的自大商人一樣,在戰爭中才顯露身形,平日中便玩人間蒸發。他也沒有朋友,他對任何人都是高高在上般的冷漠,而這種冷漠明顯是裝出來的。
儘管傑頓的實力不可小覷,他也一直保持王位。原因就是:替換精靈王不是迪瑞能決定的,很難找到一個火系精靈與他的實力相匹敵。後來,精靈們也就習以爲常,不再考慮他的下落這個問題。
然而,楚雲天的兄長根本看不慣這種行爲,甚至屢次打探他的下落,只是最終都無功而返。楚凌天將族人及盟友人族的安危視作高於自己的存在,楚雲天將這個特點完美繼承了下來,這也是兄弟二人都對傑頓十分惱火的原因,傑頓的特點與他們的這一點完全相反。
楚雲天承認,自己對待生活也逐漸變得漠然,待人也會顯得十分疏遠,但絕不會擺出那種不屑的氣勢。
楚雲天對着天空平舉右臂,張開右手,燦爛清澈的金色光芒如花朵般朝外綻放。在那磅礴的力量沉浸了一會後,他放下了右手。
“都想了這麼多,還愣着怎麼行?!”楚雲天想道,便站了起來,畢竟他是哥哥也痛恨的傢伙。
楚雲天終於來到了那個走廊,他腳步輕快,靴子踩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爲了在表面上顯得平靜,他沒有減慢他的步伐。爲了以防萬一,他帶着他的隨身匕首。
他在一扇木門前停了下來,門的後面就是傑頓的房間。他對着把手擡起右手,金色光芒化成小蛇的形狀,盤旋螺繞着爬上了把手,它們在把手上飛快地旋轉。楚雲天的右腕向上翻轉,金蛇也順着向上猛地衝撞。門把手被帶動了起來,從內部發出木屑破碎的聲音,木門隨即打開,在撞牆前停止。
循力與之前的內力果真不一樣,前者有更加華麗多樣的外表,且可以隨他的想象而變幻爲各種造型。
楚雲天淡定地走了進去,十分醒目的便是房間地上的一樣物體,楚雲天看到它後,嚇得大叫了出來。
那是太陽形狀的紅色物體,拳頭大小,支撐它的地板因高溫而發黑。它散發的熱量在附近的空間中激起熱浪。
“是火之光石!!”楚雲天低聲叫道,雙手扶在額頭上,防止自己不小心向後跌倒。
成爲精靈王的精靈,身體會經歷一些自然中對應元素的改造,所以在他們死後,屍體會暫時化作對應元素的光石,大量內力會源源不斷地從光石內部散發出來,直到消失。
這就不得不承認:火精靈王傑頓死了!雖然這一系列十分離譜。
“不是自殺,就是哪路神仙乾的!”楚雲天搖搖晃晃了一會,隨後立刻警戒了起來,從胯部的皮革內拔出匕首,“有誰在這裡嗎?”他喃喃道。
不過在突然想起什麼後,他的心臟彷彿都變得僵硬了。
他破壞了門把手,等於破壞現場,那就等於殺人的罪證完全可以怪在他的頭上。
“早知道就不來了!該死的……”楚雲天的匕首從手中滑落,發出硬邦邦的聲響,使他嚇得跳了起來。窗戶也是上鎖的,他無法不破壞現場進入。而在這被衆人知道後,下場是很慘的吧?
各個屬性對應的光石蘊含着對應屬性豐富的能量,火之光石如熔爐一般炙熱,他目前沒有好的辦法能將它帶走。
“光石在形成半個時辰後會消失,我趁現在溜之大吉……”楚雲天煩悶地抓了抓頭髮後,小心地退出門外。他不顧自己的心跳多麼猛烈,不管臉上有多少汗水,都強行裝出一副要出門旅行的自然神情。
待光石消失後,傑頓的蹤跡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而也正巧無人會關注他的存在,所以,就當是虛驚一場……
希望是如此……
楚雲天再次來到後院那自己經常練習的場所,他的面前整齊排列着五個稻草人。
楚雲天活動了一下手腕,伸展雙臂,隨後一口氣在弦上放置五支箭。他的兩條手臂鍍上了一層閃爍的金光,金光傳播到他的弓箭、箭矢之上。隨着手指用力,與此同時金光炸裂、箭矢離弦,朝五個方向散開。五個聲音重合,稻草人一齊倒地。
楚雲天將弓直立在了地上,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種力量,還蠻有趣的……”
他的體內傳來了一個異樣之感。
他能明白那是兩個循力之間的互相輕微壓迫形成的感應,是另一個擁有循力的人,並且在朝他這裡走來!循力之間的壓迫,對於他來說就像通過腳步聲識別方向、蝙蝠通過超聲波識別物體的具體方位一樣,不知原因,但他就是知道這個循力源的方向。
一個穿着便裝的女孩朝他這裡走了過來,看她的外表,也許是一個金代精靈。
他這時方纔注意到,訓練場的精靈們早已散會了,只是他剛纔練習專注,沒有聽到城內傳來的動靜。
楚雲天將弓背在了背上,轉過身,面對她,臉上的表情就是“什麼事”。不過在說話之前,他忍不住開始打量起她來。
她穿着主體爲淡黃色的短袖上衣、灰白色百褶短裙和金色短筒靴,裙襬貼在她的大腿上,短靴顯得金光閃亮。她的膚色正是楚雲天最近觀察到的——金代精靈的樣子,在淡藍色中還透着微微的金黃,就像是傍晚時的天空與清晨時的朝陽結合起來的顏色。這種膚色不得不說,是比他們要好看的。她的橙黃色頭髮在後面紮成一個小巧的馬尾,髮絲光亮順滑。
而最使他不小心看上便會難忘的,就是身爲女性那異色的瞳孔。她的左眼爲亮藍色,右眼爲血紅色,均放有迷人光彩。她的左眼給人遺世獨立的安然,冰冷凝澀的快感,以及高不可攀的傲世之感;右眼給人振奮衝鋒的慾望,享受成功的痛快,以及心潮澎湃的熾熱。她的眼睛比一般的要大許多,但五官的比例仍然到位,配上她的臉型及光滑無暇的皮膚只會變得更加迷人。
她的後背揹着一把幾乎比她高的月牙形的大刀,劍的末端還刻有兩個金色刀波。
女孩靠近他時,擡起頭看着他的臉,而他也要低下頭看她,她大概比他矮一頭。
“小哥哥,你的箭術好棒啊!”女孩握住雙拳放在胸前,面露驚奇與憧憬的樣子,用甜美的聲音說。她嘴角向上揚起一定弧度,露出潔白的牙齒。
楚雲天微蹙眉,將視線移到了別處。他只感到她那種肉麻的話聽上去十分不舒服,箭術好怎麼了呢?從來沒有一個精靈會看上他的表演而前來恭維他。
“怎麼了?”楚雲天說。
“我想請你當我的教練!”女孩仍然是一臉嚮往的樣子,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許多似動似靜的小顆粒。她現在一臉認真的樣子使他異常爲難,而那天真可愛的模樣卻又使他難以離開視線。
不過從循力的感應中看,這個女孩的實力並不弱,大概屬於金代精靈中比較出色的,能量其實也就比他低了一點而已。
“我們認識嗎?”楚雲天直截了當地問。
“我……我見過你。”女孩不好意思地說,“在我們剛剛進城時,我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說完,她又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是在精靈們剛剛進城的時候!他是這麼容易被記住的嗎!不,只是一個人在這裡比較顯眼罷了。他無奈又無趣地想。
“是啊,可是我們差不多大,我可當不了你的教練。”楚雲天說完,便招手打發她。
“大王對你的態度,很明顯你是出色的教練,而且他親口告訴我,他對你很有信心。還有你在訓練場獨自離開的模樣……好帥哦!”女孩似乎興奮了起來,但說完之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楚雲天有使自己癱在地上的衝動,又要上演一遍嗎——凡是想與他結識的精靈,在稍作了解之後,便會不歡而散。他早已厭倦了他們的這一套。話說,這個女孩也真是的,自己到底哪裡來的吸引力?什麼都敢說出口,雖然這裡沒有其他人……
“然後我就來找你了,你果然在這裡。”她說。
“哦。”楚雲天無言以對。
“我非常期待學習箭術的!”女孩用嬌氣的聲音叫道,聲音尖了許多。是的,眼中的期待值不斷增加。“只是我一直沒學會,你一定可以勝任的,相信自己嘛。”
多麼單純的傢伙啊……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像這種人,就應該在糊塗的時候安享平靜的日常生活。
“不行。”楚雲天扭過頭去,眼中沒有泛着光,“我不會如此輕易就同意一個人的請求的,況且我心情不好。抱歉,你找其他人吧。”
玄凌深深嘆了口氣,噘着嘴小聲哼哼着。
楚雲天忽然啞然失笑,身爲教練不能被個人情緒左右,這對某些人是不公平的。他應該用好臉色給她看,身爲教練……沒有辦法,他微微點了下頭,說:“除非……使我認可你。”
兩人花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一起將許多木樁立在了堅實的地面上,木樁少說也有五十個,整齊地排成多行多列,看上去像一個陣。
楚雲天將大部分木樁都靠給了她搬,而她卻沒有抱怨地飛快地完成,甚至結束後也只是輕微喘了喘氣。她擡起頭,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我看你這把刀很不錯。”楚雲天微笑道,指了指她背後的刀,又指了指那一排排木樁,“我給你計時,你去吧。”
“好!”女孩換成了堅定的口氣。她將身板挺得筆直,走到木樁面前。寶刀在尖銳可怖的聲音下疾速出鞘,她伸出手解下了束住頭髮的皮套,捆成一束的秀髮散了下來,剛好可以垂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