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尋地看着江遠墨,心想着他要是真的不願意,那我就只能拂了池銘銳的意。誰料,江遠墨並沒有如我所料地替我拒絕,而是偏着頭像是真的在思考池銘銳的話。
不過我覺得,江遠墨這廝應該是做做樣子的,所以,我也就做好了對池銘銳說不的準備。
可沒想到的是,江遠墨想了半天,卻是點了點頭,“池銘銳,那天新聞的事是你幫的忙吧?”
池銘銳沒有否認,只是揚起嘴角輕笑。
我先前就在想新聞的事不是江遠墨就是池銘銳,反正是他們中的任意一個幫我壓下去的,這會兒江遠墨的問話總算是替我解開了這個疑問。
果然是池銘銳的功勞。可是他爲什麼要花費那麼大的代價來幫我?來不及考慮這個,我連忙衝他道謝,“原來是你,真的很感謝。”
池銘銳謙遜地擺擺手,“這沒什麼的,而且我……”
“而且什麼?”江遠墨緊接着打斷道,“誰稀罕你幫忙?自作多情!”
池銘銳好脾氣地衝江遠墨笑了笑,“江先生可能真的誤會了,我只是爲了幫阿初,你是順便。”
江遠墨指着池銘銳的鼻子,結巴着“你”了兩聲,懊喪地一甩手,撇過頭去,“要不是我昏迷了,我會讓你有這個空子鑽嗎?算你小子走運。”
池銘銳與江遠墨的對峙中算是勝方。趁着江遠墨撇過頭無心搭理他的時候,池銘銳又一次開口約我,“阿初,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話嗎?我就是想跟你說些話,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就是最受不了別人用這樣真誠而充滿期待的眼神看我,因爲總是會忍不住心軟,在池銘銳這裡也如是。
正愁着不知道怎麼跟江遠墨開口,他卻是主動跟我說話了,“阿初,你去吧,我相信你,我就在這兒等你。”
他居然能同意,這個我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難不成他是沒明白池銘銳的意思?出於這種考慮我於是又確認了一遍,“墨墨,池先生是說要……”
江遠墨點頭,“我知道,你去吧,我說了相信你的。”
一向小氣的男人突然這麼大度,只有兩個可能性,一個就是他真的變得大度了,另一個,卻是因爲他已經不在乎你了。不在乎,自然不關心你跟誰在一起,去哪裡。
江遠墨屬於哪一種?以我對他的瞭解絕對不是第一種,那既然都有這個結論了,我還敢去嗎?我弱弱地扯着江遠墨的袖子與他並肩坐在牀沿上,小聲地嘟囔道,“我不去。”
也不知道是說給江遠墨聽的,還是給池銘銳說的,反正我是不敢造次了。
池銘銳自然很失望,江遠墨也果然很欣慰地凝視着我,我心裡捏了把汗,看來江遠墨果然是在試探我,多虧我多長了個心眼,不然,江遠墨肯定會抓住我這一點,然後我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既然阿初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池銘銳是那種笑起來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人,可此時,我卻覺得他的笑牽強地讓人難受。
我也是現在才感受到池銘銳對我的情愫不是假的,似乎從第一眼見面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對了,甚至能一擲千金地揚言要替我還二十萬,難不成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可我想不明白,就算是一見鍾情,他看上我什麼?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要能力更沒能力,最關鍵我還是個殘花敗柳。
不過話說回來也真是奇怪,江遠墨的身價絕對不低於池銘銳,他們都喜歡我,難不成,有錢人的癖好都是這麼奇葩,呸,把自己罵進去了,應該說他們是有檔次的人,見過大世面,所以眼光獨到,才於茫茫人海中尋到了我。
我正發花癡發得忍不住要流哈喇子的時候,江遠墨突然牽起了我的右手,表情真誠地不像在戲弄我,“阿初,不管怎麼說,池先生幫了你那麼多,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我有些懵,我想我肯定是最近太閒了,聽力都下降了,“墨墨,我……”
“我什麼我,快去跟他聊吧,反正也就二十分鐘而已,我就在這兒等你,然後一起回家。”江遠墨說得極認真。
我思忖了半晌,又往江遠墨臉上掃了幾眼,忐忑萬分地點了點頭,“墨墨,那我出去了?”
江遠墨笑出來了八顆牙齒,燦白得簡直可以媲美牙膏廣告裡的明星,“去吧,早點說完早點過來……池銘銳,你有事就好好跟阿初說事,什麼要請吃飯之類的話那你還是直接免了吧。”
池銘銳本來一副垂頭喪氣的失望樣子,聽了江遠墨的話頓時神采奕奕,完全不搭理江遠墨,只是對我笑了笑,“阿初,那我們出去說吧。”
我點點頭,池銘銳起身向外走去,我惴惴地跟在後面,走兩步,回頭望一步,生怕自己一轉過身江遠墨的臉就黑了。
可一直到我跟着池銘銳快到踏出門檻了,江遠墨都是笑盈盈的,一點兒吃醋害怕的心思都沒有,這反而越叫我心裡沒了什麼底。
“池……”剛叫了一個字,池銘銳就閃巴着大眼睛一臉期待地望着我,我想起他千叮嚀萬囑咐地讓我別叫他池先生,反正江遠墨也聽不見,我便如他所願地改了口,“銘銳,你要跟我說什麼?”
聽到這個稱呼池銘銳笑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像孩子一樣滿足的笑,深深地感染了我。突然就有一種錯覺,我與池銘銳,似乎早就認識了很久一般,這樣的恍惚是一閃而過,無跡可尋。
“阿初,你現在過得好嗎?”池銘銳停下腳步站在我身邊,像一個老朋友一般熟悉而親切地柔聲問道。
我想了想,雖然還有些不美好的小插曲,但總體上來說,我還是過得挺好的,“挺好的。”
池銘銳點了點頭,“你好就好。”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也就看着他等他的下文,結果等了好半晌,池銘銳都是含着笑望着我一言不發,只是眸光裡似含了蜜,粘得我有些焦躁。
“你今天就是爲了問我好不好嗎?”我打破二人之間惱人的沉寂,率先問道。
池銘銳眼神一暗,“你急着回去?”
意識到他可能會錯意了,我搖了搖頭,解釋道,“也不是,我只是覺得很好奇,聽你那樣說,我還以爲你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想到就是問我好不好,所以有點,想不明白。”
池銘銳定定地望着我,但他的眼神,卻像是透過我的身體看向一個遙遠的未知,又像是陷入了一段冗長的回憶中去,“阿初,其實,我一直都很後悔,從以爲自己變強大了就能保護你開始,就一直後悔到現在。”
沒頭沒尾的幾句話說得我愣愣得不知道該配合什麼樣的反應,只能傻僵在原地,等着他繼續說。
“你還記得匯超孤兒院麼?”池銘銳頓了好久,雙眼纔有了焦距,瞳仁上清晰地印出了我的樣子。
匯超孤兒院五個字亦是成功勾起了我幾乎被塵封的記憶,心裡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又覺得很不可思議,根本不敢開口確認,更遑論相信。
“你還記得對吧?”池銘銳從我細微的表情變化中判斷出了答案,顯然他對他自己判斷得出的結果很是滿意,“阿初,有個小男孩,他被母親拋棄在孤兒院門口,他已經全世界都遺棄了他,直到有個叫阿初的小姑娘穿着奶白色的蓬蓬裙,對他伸出了手……”
池銘銳的描述讓我身子一僵,從他提起匯超孤兒院開始,那個大膽的猜想就已經在心底生了根,萌了枝椏,而現在,正在一步步被落實。
“小姑娘總是給他好吃的,甚至還會把自己的布娃娃給他玩,縱然他是一個男孩子,但只要是阿初給的,他都會認真收着,他覺得這個世界其實還是溫暖的。”池銘銳說道這裡,哀傷地盯着我,性感的薄脣一開一合,“阿初,我就是林彥。”
我就是林彥。
林彥,這個幾乎被我忘卻從不曾記起的人在我腦海中突然清晰起來,連每一寸輪廓都辨得分明。
四歲的女孩能有多少記憶,但那些手拉手的片段,那些聽起來不知天高地厚的誓言,卻如潮一般涌來。
“林彥哥哥,你媽媽一定會來接你的,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呀?”
“林彥哥哥,你媽媽要是來接你了,你會不會丟下我就走了呀,那樣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
我從不相信什麼青梅竹馬的老套戲碼,但林彥,確實是兒時鮮活在記憶深海里的牽掛。掰着指頭每天問過媽媽,爲什麼林彥哥哥找到了媽媽,但是不回來看阿初呢?
媽媽說林彥的爸爸媽媽是有錢人,所以不能跟我們這樣的窮孩子來往。小小的年紀不懂什麼叫失落,轉身間,空蕩的生活就有了新的東西來填滿。
所以就算在長大以後的這麼多年再看到了林彥,也只是感慨一番白雲蒼狗罷了,根本不會有什麼旁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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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的時候我想你一定很不高興,肯定像你說得那樣再也不想理我。但是我想我不能一直在孤兒院裡,我需要家,而且我想過回來找你,可是家裡把我送出外國留學了。我回來過一次,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有了蘇子陽,我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我以爲你過得幸福,所以……”
池銘銳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愧疚,我卻覺得很是莫名其妙,原本以爲不過是故人相逢,他卻一副負心漢浪子回頭的模樣,叫我懵得越厲害了。
“銘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