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雖遭人陷害,和親而去邊疆。也是爲了我西謨國的繁榮昌盛,維護兩地的和睦,不惜犧牲自我。”君無弦緩緩道:“由此可見,姜小姐日日在邊疆,雖身在異地,但心卻依舊在母國。”
上面的文字正是揭露了涼皇的用意,想同邊疆聯手來抗擊西謨,千叮嚀萬囑咐要通知皇上,做好萬全之策,還讓其不要顧她的安危,國事在先。
這一點,讓尉遲夜不禁覺得很是動容。
就如君無弦所說,姜瑾卻是個大義凜然的女子。
爲了自己的國家,不惜將錯就錯,不計遭人陷害之恨,也要潛在異地,來替母國謀取利益與情報。
但尉遲夜不知道的是,姜瑾她,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偉大來着。
而今日的這一切,也是君無弦有意謀劃之。
“將此白卷傳下去,讓衆人看看。”他命令道。
隨即,衆臣們一時間紛紛探看着。
“姜小姐,可真是偉大啊。”
“是啊是啊,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一聲聲的讚賞,帶着惋惜與感嘆。
“但有人,就不知道是怎麼教導女兒的”這聲諷刺一聲蓋過一聲的,直指納蘭王。
他顏面無存,黑沉着老臉不言,只是忍着接收着指責。
“要不是皇上看在王爺是皇家的身份,這職位,怕是早就保不住了吧。”
“若換做老臣,早就以死謝罪了,不然也是告老還鄉。絕不會再有臉面上朝的。”
尉遲夜聽着,便從中道:“好了,都不要再議論了。王侯,朕還有話要單獨問你。”
單獨?衆臣面面相覷。
姜懷此時道:“老臣告退。”
“臣等告退。”一時,皆退了下去。
尉遲夜散朝後,便來到了寢殿,君無弦一併踏了進來。
此時,大臣們紛紛來到姜懷的面前,誇讚着姜瑾如何如何。
而與之對比的納蘭王則是憤恨不已的黑着臉離去。
寢宮中,尉遲夜深沉問道:“姜小姐,是否已經出事了。”
君無弦停頓了頃刻,道:“十有八九。”
他嘆了口氣,“是朕,對不住她。朕沒能管好自己的臣下,才一直縱容,未能及時發現納蘭清如的陰謀。”
“不怪皇上。”他緩聲道。
尉遲夜輕擡眼,問道:“具體情況,還望你同朕說來。”
“微臣已經派遣下屬前去涼國找尋姜小姐,一有情況,便會差人來通報。”
“她去了涼國?”
“微臣猜想。涼皇既是有心設宴款待,自是不會讓邊疆王妃缺席,此舉於理不合。而姜小姐自去了邊疆以後,便與微臣斷了聯繫,想來是自由受限。”
君無弦繼續道:“然此次,姜小姐卻能書信與我,必然是在前去涼國的路途中,尋得了機會,才犯險告知於微臣,揭露涼皇的陰謀,來提醒皇上。”
尉遲夜點了點頭,但遲疑道:“那朕爲何都未曾聽見仲容恪參與涼皇之宴?朕其實是在想,姜小姐或許還在前往涼國的路上,但仲容恪爲何又在設宴之前,不惜冒犯禮節,也要急急的趕回邊疆?”
“仲容恪和國之前,曾四處征戰。想是有何仇敵,趁王妃隻身坐着馬車前去涼國,再者路途遙遠,難說驚變。”
“以這幾日無動向,仲容恪忽然動身回邊疆此舉來看,姜小姐定然是在路途上,生了事變。”君無弦緩緩言完,眉頭緊蹙。
實然,他以上所說皆是爲了敷衍皇帝的。
但其中之事,也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
尉遲夜點頭,深沉道:“這是個機會。”
君無弦見他有意,便趁熱打鐵,“姜小姐身爲堂堂大將軍嫡女,素日裡也是端莊典雅,與公主交情甚好。此番卻因爲納蘭王教女無方,使姜小姐代替其和親去了邊疆。一朝鳳凰淪落,另人惋惜。”
“朕也很愧疚。”他的眼黯淡了一瞬。
“但即便是如此,姜小姐還能將大義放在頭一。不惜犧牲小我,也要維護母國安危。以身犯險,令人動容。還有那至關重要的一點。”君無弦停頓了頓。
“若是能以此救贖姜小姐回來,想必世子也是極其願意相助,且長留的。”
這一點,便是將尉遲夜所需的利益謀到了最大化。
救人,得臣心,給姜懷交代。
救人,以此暗中留北疆世子爲人質,從而牽制北疆,爲己所用。
這就是君無弦的目的。
從始至終,他都要將她,安全的帶回來自己身邊。
“可是,姜小姐人會在哪呢?”尉遲夜疑問。
“微臣……”
話還未說完,便有人急急的進來通報道:“皇上,外面有個自稱是王侯屬下的,說有急事要相告。”
“快宣!”
那人走了進來,禮了禮片刻,轉身對着君無弦道:“這位一定就是王侯大人了。屬下是合須派來的,因在府中未能找尋到大人,所以便尋到了宮中,聽聞大人與皇上在此相談,屬下便冒犯了。”
“是不是關於姜小姐之事?”尉遲夜搶先問道。
那人猶豫了一會兒,見君無弦的眼神,便相告,道:“王侯大人派遣合須前去涼國打探姜小姐的消息,便命屬下回來通報。說是,說是……”
“如何。”君無弦淡淡道。
“說是邊疆王妃,也就是姜小姐,在去涼國的路上,遭黑衣人給劫了。還在另外一個死去的人身上搜出了涼國的銀兩。”他將事情全部道出。
“果然是,但爲何會是涼國的銀兩?還有沒有,說。”尉遲夜皺着眉頭。
“回皇上,暫且沒有了。合須還在涼國都城裡尋找姜小姐的蹤跡。”那人稟道。
涼國的銀兩,黑衣人……
此事已然超乎了君無弦的想象。
似乎是,有些棘手了。
他溫潤的俊眉微凝着,如一股細繩。
“王侯,你怎麼看。”尉遲夜也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微臣以爲,當務之急,皇上還是應該在仲容恪之前尋到姜小姐,將她順利帶回來,雪藏。”君無弦徐徐道。
“你的意思朕明白。只是涼國如此之寬廣。且姜小姐是在前往其都城的路上遭人所劫,暫還不確定究竟是帶去了何處,這番找起來,有些棘手啊。”尉遲夜嘆了口氣。
“微臣建議,皇上應當分別派人潛入涼國,邊疆找尋。臣想,應當不會再遠了。”
“王侯說的不錯,朕這就命人儘快去探尋。”他當下下令。
於是,便有兩批隱士分別前往。
此時,顧遜之在去都城的路上,發現了點點的蹤跡。
但這條路來來去去有人走,蹤跡已然被覆蓋錯雜了開來。
還是應該去都城再說。
他這般想着,便再次策馬而去。
北疆的侍從默默的跟着。
此間,仲容恪到了軍營裡。
那些個將領全然不知,依舊在開壇暢飲着,其中一個口中還在說着,“大王不在就是好啊,我等這般快活,也能享受享受掌管整個軍營的感受。”
幾人皆上了醉意。
“是麼。”一聲三分陰冷,七分森寒的聲音傳來。
“當然是啊,這還用問,哈哈哈哈。”
“來來來,繼續喝酒。”
那其中對着仲容恪的兩個將領,以爲自己醉酒眼花了,使勁的揉,手上拿的酒罐子都一抖的摔碎了。
隨着一聲脆響,幾個將領神智清晰了起來。
“大大大大,王。”那兩人紛紛連滾帶爬的上前跪下。
聽到二人的聲音,另外兩個將領則是吞了口唾沫,身子也是顫顫的緩緩轉身。
這一轉身,便對上了一片森然嗜血的豹眸。
“大王!末將該死末將該死!”幾人齊齊的跪在地上,心下抖成一片。
探子嘆了口氣,見他們胸口畢露的看起來十分奢靡頹廢的模樣,便無奈的搖頭撇了過去。
阿遠則是心中憤然。
“大王,如何處置。”他低聲詢問。
仲容恪周身都散發着王者陰寒之氣,他漸漸的走上前幾步。
“本王不在,你們很快活?很享受?”他的聲音刺骨的如地獄之鬼一般。
“大王,大王不敢啊不敢!末將是說胡話,說胡話!”那幾個將領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嘴巴子。
誰知道大王會纔去就回來了,他們還以爲要待個十天半個月的。
那該死的屬下,竟然都不進來通稟他們!
讓他們在外頭放哨,有什麼用!
仲容恪面上無任何神情,冷漠的能殺死人。
他平淡陰鷙的豹眸裡,閃過一絲血意。
頃刻,一個刀劍從手中亮過,瞬即刺入其中一位將領的心口處,不偏不倚,當即暴斃而亡。
血流滿地,死不瞑目。
“本王,養你們,就是如此待我的?”他淡漠的接過手帕,仔細的擦拭着劍上的血。
另外幾個將領眼都抽搐的直直的看傻了眼,一動也不敢動,渾身冷汗溼透,顫抖着。
“阿遠。”他吩咐道。
“是,末將在。”
仲容恪停頓了幾瞬,道:“拖下去,軍杖伺候。”
“大王,多少板。”
“快死的時候,再停下。”他的一雙黑金豹眸冷然無比!
說出來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心狠手辣如閻魔!
將領們瞬間像被放空了一樣。
“你們,拖下去。”阿遠吩咐道。
驀地,他再將先前留在軍營觀察這幾個將領的下屬喚了過來。
驀地,便跟着仲容恪一併走進了軍機處。
此間,他開口問道:“怎麼不見煙娘。”
“煙娘她,是隨同王妃一道前去的。但也遭了黑衣人之手,現在正在帳中休息。”阿遠如實稟報道。
“大王,末將,末將還有一事通稟。”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道出。
“說。”仲容恪少見的目中帶着些許的疲乏。
“在離開軍營前,末將曾安排下屬在此監督那些個將領。要不要讓他過來說話。”阿遠詢問。
不用通報,都能猜出他們能做些什麼幺蛾子來。
“阿遠。”驀地,他有些低沉沙啞的啓聲道。
被點了名,阿遠有些怔怔,低頭回道:“大王有何事吩咐。”
“她就這麼,想離開本王的身邊麼。”一句帶着點點的悽然。
他沒有回話,心臟也似撕碎般疼痛。
方纔,他隨同大王一路探查的時候,再三確定那馬蹄印是通往西謨的方向。
這樣想來,無疑是西謨之人趁此將她擄走的。
那她此刻便,沒有危險了吧。
他心底嘆了一口氣。
“本王要去西謨,找她。”仲容恪起身。
“大王,不可!”阿遠單膝叩下,稟手緊張道。
“爲何,不可。”他的一雙黑金豹眸愈加陰沉。
“邊疆不能多日無主,大王此去一定耽擱許久,若趁此心懷不軌之人來犯,那我邊疆就……”他再道:“請大王三思。”
仲容恪的眼神飄遠。她不在軍營裡,四處皆空落落的。
真的,無法得到她的心麼?
他冷哼一聲,王妃,還真是鐵石心腸啊。
少見的情緒波瀾過後,他斂了斂神,“秘密派人前往西謨,務必要將王妃帶回來。她一日是本王的王妃,便終生都是!即便是搶,也要搶回來!”
一言擲下,阿遠凜然不已頓然過後,立即領命。下去吩咐。
仲容恪平息了心中怒火,默默道:姜瑾,你想離開本王。本王偏不如你意,既然已經你走了,本王便將整個西謨送給你,逼迫你回來!
而此刻的西謨國花樓內。
姜瑾先前所中的蛇毒餘毒皆已經消逝,身子已然痊癒。
此間,老鴇搔首弄姿的笑盈盈的推開了房門,噓寒問暖的關切了幾句,就是不說重點。
“蘭姨,有什麼話,就說吧。”她微笑着。
“卿兒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是這樣的,蘭姨想啊,既然卿兒的身子已經痊癒了,那是不是也應該……”老鴇擠眉弄眼的暗示着。
她嘆了一口氣,心中自然做好了打算,於是便欣然道:“卿兒明白。卿兒,今夜就可以接客。”
“接客?”她皺了皺眉,道:“不不不,像卿兒這樣的絕色,若是接客於這些凡夫俗子,也太暴殄天物了。蘭姨呀,可是個憐香惜玉的呢。”
她說着,諂笑着輕輕拍着她的白皙手背。
姜瑾的眉頭跳了跳。
“蘭姨是想啊。只要卿兒你好好的乖乖的聽蘭姨我的話,就不會少你的好處的。”老鴇心頭打着如意算盤,眼尾細挑的瞧着她。
“那,蘭姨是想讓卿兒怎麼做?”
老鴇心頭樂滋滋的,別提有多高興了。
上她這兒來的,哪一個沒有經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也就面前的絕色人兒才如此的淡然。
不僅乖巧聽話,還自願提出什麼時候接客之類的話。
這可讓她覺得天上掉金子了。
此時不好好利用,何時再利用?
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怎麼可以便宜了那些個凡夫俗子?
她要好好的養着,然後來一場叫價。
讓她只服侍於一人,她就可以一次性謀得最大的利益了。
這麼想着,老鴇更加諂笑道:“卿兒啊,蘭姨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是,很快了。你在這兒的幾日呀,蘭姨一定會好好的待你的。一定會給你尋個大富大貴的人家服侍的。”
姜瑾微微蹙眉。
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勞煩蘭姨了,卿兒若飛黃騰達了,定然對蘭姨涌泉相報。”
老鴇聽了那叫一個喜不自禁啊,立刻命人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招待着,跟供着玉似的,生怕有一點磕碰了。
她不喜人與她同一房內,打擾她的思緒,於是便將她們遣散下去,只說自己要休息了。
那些個老鴇派來服侍的女子唯命是從的立刻退下了。
待她們走後,姜瑾才吐了吐氣。
這蘭姨到底打的什麼心思?無事獻殷情,自不會有什麼好事的。
方纔聽其說要將自己找一個大富大貴之人服侍。
這是什麼意思?是想直接將她轉手賣掉?
她皺着秀眉,現在還不知這老鴇的如意算盤,也只能見機行事,等等看了。
姜瑾本打算出去,想上那閣樓去看看街市上的人,好以此求助。
但卻被蘭姨恰好碰見,便道:“卿兒這是要去哪兒呀?”
“我見姐妹們在閣樓上拉客,想着過去瞧瞧,跟着學學。”她誆道。
“哎喲,我的卿兒啊,你不用那麼急的。再說了,你和那些女子們不一樣。你這姿色若是往那兒一站,我這花樓的門都要被踏破啦。蘭姨呀,現在還不想讓你風頭畢露,我這叫金屋藏嬌。”老鴇掩嘴諂笑着,便將她推回去了房間,好生吩咐人照料着她。
行吧,姜瑾無奈。
她現在是被禁足了麼?
默默的到了牀榻上,突感腰間有東西抵着,摸上去一看,發現正是一枚金釵。
她猛然想起,這是煙孃的,她爲了保護她們便用這金釵刺死了黑衣人與毒蛇。
但這不是關鍵,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煙娘與阿佩還在邊疆……!
姜瑾忽然沒由來的心慌,面上一瞬間的煞白下來。
含煙爲了救她,不惜來到邊疆仲容恪的軍營裡,犧牲了太多,才換得她的安危。
侍女阿佩也因爲替她做事,被將士凌辱,還成了啞子,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