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聽着,也不好說哪方的不是,只道:“但是母親,姨娘她的病遲早都是要好的。畢竟也是父親的妾,一直流落在外名
聲也不好聽。接回來,也是無奈之舉。”
“你說的也對。但我到底是心裡不是滋味兒,這一年半載了,好容易安穩了,她又要回來了。母親這心裡就是難受啊。”姜氏嘆道。
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
“姨娘她的性子恬靜,只要母親肯與她和平共處自是不會有什麼矛盾的。母親作爲主母,又有何擔心自己的地位動搖呢?況且姨娘的病,也未好,只是稍好了一些而已。”姜瑾寬慰道。
姜氏聽完,心中倒是好了一些。
“她這病我看也是醫治不好了,也是個短命的。”
“母親千萬不可這樣說。”她提醒道。
前世,她對她的這個姨娘沒有什麼印象,只是記得她嫁進來時,便就體弱。生下來一女後身子更加羸弱,一直靠着府裡頭的藥草吊着,平日裡從來都是不苟言笑,未主動同她搭過話,所以便印象不深。
但後來她的病逝,也是着實讓她心頭難受了一陣。
只是覺得,人生苦短短几載,或許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的了吧。
姜氏嘆道:“好了,你也不必寬慰母親了。還是說說母親的阿瑾吧。”
她?她有何好說的。
“前幾日,王侯大人來府中,恰巧你不在。”
姜瑾想了起來,母親約摸是要說她二人嫁娶之事了。
於是她連打斷道:“母親還未見過阿瑾的貼身侍衛即墨吧,阿瑾帶母親去瞧瞧吧。”
姜氏愣了愣,纔想起來丫鬟阿俏跟她有說過,說王侯大人賜了個暗衛給女兒,做她的貼身侍衛。
但是這模樣,倒還真未見過。
於是便由其牽着,來到了房門處。
“即墨!”她一聲喚道。
接着,一個身形便迅速的不知從何躍了出來,見到了一旁的姜氏,便道:“小姐,大夫人。”
倒是個聰明的。
“他爲何戴着面具?”
“大約是他們那裡的規矩吧。母親,如此你便能放心阿瑾的出入了吧。”她微微笑着,而後讓即墨演練了一番武藝。
姜氏滿意的瞧着,點頭道:“王侯大人當真細心。”
“對了,母親方纔還未說完……”
眼看着話題又要扯向成婚,她便打斷道:“壞了母親!”
“怎,怎麼了阿瑾……”
即墨也緊張的看向她。
“……今日臘八!”差點忘了。
姜氏愣了愣,光生氣了,她竟也忘了。
於是母女倆相視一眼,忙出了院子。
留下即墨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這倆母女,還真是相像。
姜瑾答應過君無弦的,今日臘八,定然會做好臘八粥差人送過去,讓他嚐嚐他的手藝的。
而姜氏則是也氣忘了,一年一回的臘八。
西謨熱熱鬧鬧的就是爲了這一日。
“母親,阿瑾想要自行做一份,給王侯送過去。”她溫聲道。
“你去罷。阿俏。”姜氏喚來了丫鬟,給女兒搭把手。
這些事情本來可以下人做的,但是她清楚,這是女兒頭一回親手做,還是給王侯大人,這樣更有情意了,她心頭樂的還來不及。
“阿俏,幫我準備一些需要的。”姜瑾道。
“小姐,你爲何要親自動手做呢?還是讓奴婢來吧。”
“親手做的,纔有意義。”她道。
見自家小姐這樣的堅持,阿俏就什麼也不說了,只是搭着手。
一旁的下人瞧見了紛紛感嘆着。
即墨古怪的尋到了這裡,站在外頭進也不是,走也不是,甚爲糾結。
“你瞧,那外頭的是不是大小姐的貼身侍衛?”其中一個下人掩嘴竊竊私語道。
另一個搭話的探頭看過去,低聲附和道:“好像是的。我也聽說,是王侯大人擔心我們大小姐的安危,便贈了個暗衛給大小姐,聽說時常戴着個面具,不苟言笑的,也不知是何等人。”
說着說着,便沒聲了,開始忙活了起來。
而即墨就在外頭瞧着,見姜瑾與這些下人們相處融洽,還親自動手做什麼粥的,只覺她平易近人,也從不輕視身份卑微之人。
“小姐,即侍衛來了,正看着您呢。”丫鬟阿俏發現了,便提醒道。
她正在動手切着什麼,略一分神去望,便不小心割破了肉,吃痛的發出了聲。
“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麼了。”幾個下人們放下手機頭的,慌忙過來關切道。
“快去尋郎中啊!”阿俏快要急哭了,於是兩個下人便皆出去了慌慌張張的。
即墨見她們如此便衝了進去,發現了姜瑾受傷,二話不說將她的手指含入嘴中。
她十分驚詫的呆呆在原地,男女授受不親的立即抽手,即墨對着阿俏道:“手帕!”
她連忙從身上拿出來遞給他,趁此他便拿出一小藥瓶撒在她深深的口子上。
姜瑾疼的冒冷汗,極度隱忍着。
即墨用手帕將傷口暫時包紮,不讓血繼續流淌。
沒過一會兒下人們便帶着郎中過來,姜氏此時在食材房裡挑選上好的幹食材,並不知曉。
“快!快些給我家大小姐瞧瞧!”阿俏騰出空路,讓郎中看。
郎中見姜瑾的手指已經及時的經過處理,便當下也是鬆了鬆,擦了把汗。
他將其手帕緩緩打開,發現血已經止住了,但帕子掀開後,本來粘合的現下離開了,又開始止不住的流,往下滴。
郎中一見這口子可不淺的,慌忙就慢慢吞吞的翻找拿出止血的,這個空擋,即墨已經將藥粉重新灑在上頭微微止血了。
丫鬟阿俏與下人們各個瞪着郎中,一副要他何用,還不如即侍衛的模樣。
姜瑾疼的咬牙,冷汗一滴滴往下,但她卻依舊隱忍着,只是悶哼。
郎中急急忙忙的處理着她的傷口,還讓她吞服了止痛藥,將白布左一層右一層的纏繞。
好一會兒,才拂了拂汗,聲音都在抖道:“大小姐情況危機,好在及時的處理了,纔給老夫時間。”
她吞服了止痛藥後才漸漸的緩了過來,起先疼的一併到太陽穴,眼睛都睜不開。
下人們各個誠惶誠恐的,生怕這事讓大夫人知曉了,會狠狠的責備他們,雖然也幹他們沒什麼事的。
丫鬟阿俏讓郎中退下,郎中便交待了一些事情後,繼續回到姜樂的房裡爲她瞧病了。
好在今日碰的巧,方纔慌張尋人的時候,也不知誰說了一聲,“二小姐屋裡頭有郎中,快去尋來。”纔有了方纔。
下人們各個很忐忑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但鍋開了,他們無暇應接的便問候關切了幾聲,繼續了。
只有阿俏看在眼裡,她望了一眼嘴角還掛血的即墨,這是方纔他不顧主僕與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爲大小姐及時止血留下來的。
她將姜瑾扶至一旁,道謝道:“方纔,多虧有了即侍衛。”
於是便是深深的一禮,先前只道他只是個閒人,跟來跟去的也沒他什麼事,現在才知,若不是有他,大小姐現在只怕還是沒能止血,更加嚴重。
即墨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而後來到姜瑾身旁,看着她煞白的面色與脣瓣,當下跪了下來,鄭重道:“請小姐責罰。”
“你且說,我罰你什麼。”她帶着些許的虛弱有氣無力道。
“冒犯了小姐。”他認真低頭道。
她嘆息,輕聲道:“起來吧。莫說要責怪了,我該好好感謝你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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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還夢見自己會有血光之災,她道夢是反的,可果不其然呢,今兒就生生應了。
“多謝小姐。”即墨緩緩起身,眼神一直盯着她的手指,眉頭蹙着,那面具下的眼神甚是憂切。
見自家小姐要起身,丫鬟阿俏便上前去搭了把手,見她又重新走去那方纔做膳食的地方,道:“將這菜刀洗洗罷。”
“小姐,你不會還要繼續做吧?!”阿俏緊張問道。
姜瑾也沒有回答她,只是在思忖着。
所有的食材只剩下這最後供於驅寒的玉玲瓏了,只是她方纔切片時不想傷了手。
即墨見她猶豫着,便開口道:“我來吧。”
丫鬟阿俏忙爭道:“即侍衛,還是我來吧。你是男子,不適合的。”
“沒事,好生照料小姐。”
即墨言完,便學着身旁的下人,在姜瑾與阿俏極其錯愕的眼神之下,取了那圍布,纖長的手指三兩下便系在了腰間,而後將菜刀洗淨,開始有模有樣的,一片一片切着玉玲瓏,動作不緩不慢。
他一邊看着學,一邊動手着。
“小姐……”阿俏嚥了口唾沫,十分不敢置信的出聲道。
她真的是,看到幻覺了嗎?
面前戴着面具的即侍衛,咋的有一瞬間晃瞎了她的眼呢,竟然讓她覺得,莫名其妙的,即侍衛好好看啊!
姜瑾也是有些愣的瞧着,她的貼身侍衛,什麼時候變成了能下廚的男子了……
“你,會做飯?”她略帶些複雜道。
“不會。”即墨很誠懇。
“那即侍衛你看起來不像是不會的樣子啊!”丫鬟阿俏滿臉震驚。
然而他本人表示,“無師自通。”
行吧,好一個無師自通……
姜瑾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的貼身侍衛學的很快,他雖然對做飯一竅不通,但是一直都在觀察下人們在怎麼做。
本來好好的臘八節的,也想着給君無弦做一道臘八粥,但看來是做不到了,若是他知曉這碗臘八粥是即墨做的,也不知做何想法。
“即墨,你可以麼?”她試探性的詢問出聲。
但他卻手中略有些笨拙的道:“可以。”
而後一言道完,將食材放進鍋裡煮的時候,突然炸了開來,一鍋的熱氣噴薄了出來,還十分嗆人。
即墨揭開的鍋蓋直直愣在原地,他覺得有些臉熱。
丫鬟阿俏吞了一口唾沫,暗暗心想道:即侍衛這是要摘下面具了嗎?會嗎會嗎?
但事實上並沒有。
姜瑾皺了皺秀眉,道:“你不會很悶麼?”
她對他面具下的臉說不好奇也是假的,但是現在她完全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只是覺得他摘下或許能透透氣。
因她見到他一滴一滴落下的汗意。
即墨只是默默的攪動着鍋裡頭,而後蓋上燜。
他對着她,猶豫道:“我們,不能輕易取下面具。”
姜瑾表示理解,也沒說什麼了。
她看着鍋,問道:“還是我來吧?”
她這手也不是那麼疼了,雖然被包的裡三層外三層的,但是其他手指還能動一動的。
即墨卻搖了搖頭道:“小姐還是歇着吧。我,可以的。”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
其實她是怕他不小心做出來奇怪的東西,然後不能吃了,那她找誰去。
但事實上,她想的,總是和自己是恰恰相反的。
姜瑾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瞧着,而後約莫半個時辰不到,便好了。
待解開鍋之前,丫鬟阿俏只覺定然慘不忍睹,便不敢看的。
只聽得一陣讚揚聲,道:“哇,即侍衛可真能幹啊。”
“是啊是啊,我們只道你舞槍弄劍的,卻不想竟也能下廚。”
姜瑾微微笑了,道:“即墨,做的很不錯。”
他面上有一絲絲的赧意,面對大家的讚賞,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嚐嚐麼?”她詢問道。
“嗯。”他替她舀好一碗,而後道:“小心燙。”
丫鬟阿俏見着即侍衛可真是能耐啊,本以爲會做出來什麼無法直視的東西出來,卻看上去這般的好。
姜瑾舀了一勺,放至嘴邊吹了吹,而後吃了一口。
很香,很糯。很好吃。
她緩緩放下,道:“你做的很不錯,真的。”
阿俏道:“小姐我可不可以也嚐嚐看啊?”
她很是好奇,小姐都這樣說了,那她也得嚐嚐纔是。
姜瑾點頭,示意即墨自己也嚐嚐看,畢竟是他第一次下廚。
她覺得或許他還真有些天賦也說不定呢,只是現學也能現做,還做的這樣。
丫鬟阿俏微微試了一下,有些燙嘴,她放入嘴中而後發出了一聲讚歎,道:“嗯好吃!”
面具下的即墨笑了。
只是……有個問題。
姜瑾有些難以啓齒,她昨兒答應君無弦,要給他送上自己做的臘八粥。
但眼下這手,也是沒法親自做了。
即墨雖代替自己,但他也不知自己是要做來給君無弦的。
若是此時此刻,也是沒辦法開口的。
丫鬟阿俏看出主子所想,便道:“小姐,今天是臘八。小姐昨兒還不是同阿俏說過,要親自給王侯大人送去臘八粥的嗎?可是小姐現在手受傷了,怎麼親手做給王侯大人呢?”
即墨沉頓了頓,而後開口道:“我來。”
阿俏瞧了自家小姐一眼,姜瑾遲疑道:“如此,好麼?”
他點了點頭,大有完全可以的架勢。
“小姐,也只能如此啦。雖然不能親手去做,但是心意到了就好。相信王侯大人不會惱的。”阿俏甜甜道。
君無弦自是不會惱她的,只是她昨日答應他的,她沒能做到,有些小難受。
“交給我吧。”即墨道。
也只能如此了,姜瑾一口答應。
於是一主一僕,便在跟邊默默瞧着他。
方纔只是試水,第二次要做的更好。有了第一回的陌生,第二回自是熟一些。
即墨將方纔一一記了下來,所以不用怎麼看下人做。
不知候了多久,臘八粥便好了。
一解開鍋,便聞得香香糯糯的味道。
姜瑾笑說,“今日幸虧有你了,即墨。”
他依舊是那樣寡言,只是戴着面具,怔怔的點頭。
丫鬟阿俏連去尋了裝粥的器皿,舀好後命人去送去王侯府中。
剩下來的該怎麼處理?當然是不能浪費了!
“將臘八粥端去正廳吧,大家一起吃。”姜瑾對着下人們道。
“萬萬不可,多謝大小姐的好意,我們只是下人。”
這,那這麼多的臘八粥,他們幾人也是吃不完呀。
她想了想,道:“分別給父親與母親還有阿妹端過去吧。剩下的,即墨,我還有阿俏,我們三人一起。”
而下人們做的臘八粥,則是大家一起吃的,不分貴賤。
端着熱騰騰的臘八粥,去了院子裡。
姜瑾對着即墨道:“坐下來,一起用。”
今日是過節,遂不用再燒什麼了,就吃這粥即可。
他看起來有些猶豫,換做以前倒是不會顧及,只是見下人們尊卑有別的,似乎自己坐下來,不合禮數。
“沒關係的。你沒來之前,我都是與阿俏一起用的。在我這裡,沒有什麼顧忌。我讓你坐下吃,便坐下吃,這是命令,不是詢問。”姜瑾緩聲道。
即墨得了令,便乖乖的坐下來,在她的對面。
她將勺子遞給他,道:“先前我還未發現,你竟有這樣的本領。”
即墨沒說話,只是舀了一勺子送入嘴中。原來這就是臘八粥的味道。
一口吃完,再吃一口。
姜瑾看着微笑,道:“炊間還有,不夠再去舀。”
他默默點頭。
她瞧着他的面具,倒是也方便,是貼面的那種,所以用起飯膳來倒與常人無異。
只是這樣一直戴着,不會很難受麼?想來是習慣了吧。